【一】完美的制裁者?亚罗根
  这个故事的主角有三人:一个没没无闻的骑士、一个以凶杀罪被起诉的火族女孩、以及一名追求真相的年轻仕绅。
  奇幻小说里经常是关于一个英勇的勇士,首先是他出奇的诞生,他富有天生丽质与绝世武功(长相自然也不能太差),以正义与希望为名义集结可靠的伙伴们一同踏 上冒险之旅,如果剧情允许,他会先死上一回,再自炼狱重生,在友情的团结下历经千辛万苦之后打倒了魔王和恶龙,主角也抱得美人归,受到世人的爱戴,过着幸 福快乐的日子,但是这个故事绝对无意陈述这些。
  故事是从一个漆黑的房间里开始,一盏被刻意调整过的光球灯微弱地在中央,不时一眨一眨地刺激着魔雷的韧性。那是他们擅用的伎俩,魔雷告诉自己。室温是几乎 可以看见自己气息的低,冰冷光线下的木桌上摆满了文件与黑白照片,对面坐着一名中年紫发的男人,外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老,深深凹陷的眼窝架着单眼镜片, 瘦长挺立的鹰勾鼻下,是显得虚荣的八字胡。
  魔雷调整过他巨象牙制的面具后,便再也没有改变过姿势,只是静静地瞪着前方的男人。过了好几分钟,对方才以冷淡的语调启口命令:‘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重新说一遍。’
  ‘那天,红雁听见了……’
  ‘不知道的事情不要说出来!我要你说你“亲眼亲耳”所看见所听见的事情!’男人吼道,重捶桌面,打碎了魔雷的自白。
  魔雷的嘴角厌恶地抽动。他续:‘那天,“我听见”红雁听见了我的话,’魔雷刻意地强调出‘我听见’来讽刺对方,‘引起误会,她一伤心就到了南极星马戏团与一名马戏团里的魔术师朋友相见。
  ‘我与蓝华,我的另一个养女,我跟她一起出门找红雁,甚至拜托了禁卫队长克莉丝汀。几个小时过去了,我们搜遍奥特城,克莉丝汀派人告诉我说,红雁人在菲力 佩克斯将军家中要我赶去那里,我们到了菲力佩克斯将军那里,红雁确确实实地就在那里。’魔雷连续说了三个‘那里’,一个一个字截断地吐出了最后一句话,觉 得现在的盘问荒诞至极,因为红雁的不在场证明再清楚不过了。
  ‘那你们为什么后来出现在南极星马戏团?’
  ‘我从将军家中的一位警卫骑士口中得知──原因我不清楚──菲力佩克斯将军前往南极星马戏团,便带着红雁一起去向他致上歉意。而后来所发生的事情,就犹如你们所目睹的。’
  ‘另一个女孩呢?她有跟你在一起吗?’
  ‘蓝华与红雁,她们两人一直都与我同在。’
  ‘你想替红雁制造不在场证明吗?我得先提醒你,直系亲属的证言需要酌情考量真实性。’说这句话时,男人以式微的减速度,因为红雁和蓝华分别是火族与水族的姑娘,不是魔雷的亲生女儿。
  ‘亚罗根,你一股脑儿地想要成就自己相信的真相,恐怕有失治安官的职责。’魔雷冷静地反击。
  ‘王八蛋!你想被关吗?’
  ‘只要依照奥特王法──治安官,你想怎样是“您”的自由。’
  魔雷自然知道红雁是无罪的,只要将军府上下的任何一个人指证,红雁就可以脱罪。他把可以指证的人告诉了亚罗根。
  ‘我自然会派人去询问。’亚罗根稍微平静下来地说,‘不过,你可以去告诉你的宝贝女儿,跟她说亚罗根治安官的手上,握有着她犯罪的决定性证据!’
  ‘……决定性证据?’
  亚罗根没有再说话。
  红雁的清白根本毫无疑问,因为离开将军府后,她一直待在魔雷的身边;而在他们相会之前,红雁也是在将军府中,这点菲力佩克斯将军本人也无法否认。有什么决定性证据,可以反驳百余人的眼睛?
  红雁被押返警卫厅后,克莉丝汀赶到现场并让魔雷进入被封锁的帐篷内。克莉丝汀留着一头金黄亮丽的长发,宝蓝色的迷人眼睛,身形瘦长而均匀有致,平时是安妮特公主所深切信赖的禁卫队长,现暂兼任第四警卫队长职务。
  命案发生的地点,在南极星马戏团表演用的大红帐篷内,帐篷直径至少五十公尺长,东南西北各有一个出入口,边缘是一排排木制观众席,愈后排愈高,贵宾席在内 环。由于事发当时下着倾盆大雨,原本许多饲养动物的车厢都打算被运进帐篷内的,然而命案现场不容许马戏团这么做,许多倒霉的动物们只能在车厢角落躲雨。帐 篷内本身在中央就已经堆满了玲琅满目的道具器材:几台空车厢、堆积如山的小丑们杂耍的道具、两三桶玩火人的油桶、空中飞人卸下来的鞦千等等,封住了南西北 三个方向的出入口,已没有足够空间可以摆放所有动物车厢。
  托邦的焦黑尸体已经看不出生前肥胖滑稽的小丑身材,吊在帐篷中央上空,手腕与颈部被铁炼捆绑,正下方是一桶剩下一半以下的油桶,周围的地面混杂着干涸的油与凝固后的脂肪,散发着呛人恶臭,率着魔雷进入帐篷的克莉丝汀也不免取出手帕遮掩口鼻。
  ‘克莉丝汀队长。’一名正蹲着撷取凝固残留物的骑士起身敬礼,他的脚边有大包小包的证物用牛皮纸包着,他浅笑,‘很难闻是吧,我已经闻过很多更难闻的气味,火烧尸体还算是香的,主要是血液与内脏的味道令人反胃,然而肌肉与脂肪的味道就像是晚餐的烤牛肉还是肥猪肉一样。’
  ‘检察的情况如何?’克莉丝汀摇摇头说。
  ‘一切顺利。我们等着把尸体放下来后解剖检查。不过,烧成这样了,恐怕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魔雷仰望着悬吊的焦黑尸体,这样居高临上的死者竟使他相当地不安。铁炼看起来比一般的粗,可能是束缚动物用的,魔雷想。铁炼绕过了帐篷的铁梁,另一端垂吊在地上,并且好似用钢棒插着固定在地面。
  ‘尸体是怎么被吊起来的?’
  ‘这个还不清楚。不过依死者生前的体重看来,只有狂战士胄雄才可以办得到。’骑士戏谑地说。
  克莉丝汀移下手帕,厉声问道:‘你很会开玩笑是吧?’
  ‘不、这个……不好笑。’骑士低下头,眼睛瞄了一下克莉丝汀,赶紧敬礼远离禁卫队长,假装继续他的工作。
  当魔雷的嘴角不小心地抖了一下,突然发出了一个女孩的愤怒叫喊。
  火族的红雁。
  魔雷的身子感到异常冰冷,不经意地强烈颤抖,‘红雁?’他意识到了真相,现在却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能动弹,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厌恶来到这个地方,他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以及思绪,他感觉到呼吸困难,胸腔似乎被人用砖头或是长棍从背后使劲抵着。
  红雁不发一语地往他疾步而来,她愈靠近,外貌便愈渐改变,变得不像红雁,直到女子变成了一股灰蓝色的雾气,‘怎么样,你希望我被警卫队带走吗?我就知道你不爱我,魔雷,都是你故意陷害我的吧!什么跟菲力佩克斯道歉,害得我现在被当成杀人凶手!’魔雷痛苦得快要窒息了。
  从雾中凝固出了一把剑,刺穿了魔雷的胸腔,血液喷洒在身后克莉丝汀白皙的脸上。
  魔雷惊醒。
  他恨极了梦境,以及他每晚都必须进入梦境的现实。
  魔雷猛然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寝室的床上。
  他在心中骂了句秽语,抹去额头上的冷汗,眼珠继续扫视周围的环境,深怕那团灰蓝色的雾气还在现场,并且紧紧抓住自己的胸襟。完好如初。
  他深深地吐了口气,躺了下来,但是已经没有心情入睡;他犹记着胸口的痛楚是那么地真实,使得身为骑士的他也无法厘清现实的痛跟虚幻的痛有何差别。现实中的 确有发生部份梦里的剧情,像是亚罗根的盘问、克莉丝汀与他到凶杀现场的勘查,‘应该都曾经发生吧……’魔雷不由得怀疑起来。
  时间是凌晨四点,经过这样的折腾,魔雷也不可能再度入睡。虽然安眠对于魔雷而言本来就是个奢侈字眼,但是搔扰他的,大多是他不愿回顾的过去,梦里从未出现过近期现实生活中的人事物。
  昨天,魔雷与蓝华两人一同到看守所探望红雁,她在那里待了两天。红雁毫不在乎他与蓝华的愁眉苦脸,还精神充足地跟他们谈笑风生,魔雷是彻彻底底地败给她了。
  ‘红雁,里面的人没有欺负你吧?’
  ‘开玩笑,我没有欺负他们就不错了,在里面的都是一群做尽坏事的凶神恶煞,不然就是小偷扒手,没被我海扁一顿,算他们幸运。’红雁很欢喜地说,好像被拘留很好玩一样。
  ‘在里面好好照顾自己,相信很快就可以厘清事情了。’隔着防备任何物理与魔法攻击的厚玻璃,魔雷巴不得紧紧握住红雁的手。事实上魔雷知道,他们所即将面对 的是司法界恶名昭彰的亚罗根治安官,从来没有一个被他起诉过的犯人逃出他法律的魔掌;并不是因为他神通广大总是把真犯人缉拿归案,而是被他盯上的嫌疑犯, 就是窃贼,就是凶手。
  红雁两手靠着桌面托着脸蛋,悠哉地观察着另一端的两人,有没有听见苦口婆心的魔雷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不得而知,魔雷讲到一半,红雁便举起手申言:‘大哥,我被八字胡大叔起诉了,明天就要上法院,需要有辩护律师代表我出庭。’
  ‘怎么会……’蓝华难以置信地说,‘明明人就不在马戏团,怎么还会被起诉!’
  ‘八字胡大叔说:“我们握有不动铁证,一定可以把你丢进监牢里,看是送你一个死刑还是终身监禁。”这样,胡子还抖来抖去的,看着他我还差点笑出来哩!’红雁乐在其中地比划着,‘明天,早上十点,在三号法庭。大哥你一定要带律师来喔,不然的话,我可能就会被判死刑了。’
  ‘红雁!不要一副轻松的样子。’蓝华忡忡地。
  ‘不然你要我哭啊?呜呼,蓝华……人家就要被判死刑了呜……’红雁双手握拳在眼角边装哭,蓝华又好气又好笑,舌头被红雁打了死结,说不出话来反驳。
  果然是最糟糕的状况。魔雷想。他尽量以最乐观的语气回答:‘没问题,我跟蓝华会找到一位好律师的。’
  直到一名左颊上有新月刺青的警卫骑士把红雁带走前,她还频频向后挥手道别。
  魔雷与蓝华离开看守所,天空万里无云,阳光很快就把蓝华的粉嫩脸颊晒红了。
  ‘大哥哥,现在要怎么办?’
  ‘我们,去见一下公主好了。’魔雷疑虑地说。他从来不因为公主溺爱他而滥用起这无比的公权力,然而目前情况相当不妙,魔雷的自傲也不得不屈服。‘凭我的储 蓄,恐怕聘请不到好律师。面对的是以“必定至嫌疑犯于死地”而恶名昭彰的亚罗根,随随便便找一个人来充当辩护律师,肯定招架不住。’
  ‘这么说来,我的确好像对那个名字有印象,他们说他是“完美不败的治安官”。可是要怎么见奥特公主呢?光是处理程序恐怕就要好几天吧,红雁明天就要上法庭了呢……’
  ‘如果找到克莉丝汀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我们去警卫厅找她。’若不是红雁有难,魔雷也不希望与克莉丝汀有所接触;他们之间的关系已变得相当暧昧,像是一团魔雷不想没入的迷雾。
  来到了中央大道,魔雷与蓝华陷身在拥挤人车中,在咖啡厅外抽烟喝茶的、提着大包裹走出邮局的、拿一条抹布擦拭着皮鞋的、驾着马车送货品的、撑着洋伞徐徐走内八步、扭腰摆臀的……蓝华在身旁唤了魔雷几声,他都没听到。渐渐地行人远离了他们,蓝华打消主意默默跟着魔雷。
  从小巷内钻出了一群嬉闹的小孩,他们各个持着自制的简陋木剑、戴着树叶、木枝、纸张,甚至连锅子、铁铲都偷拿出来当成头盔和铠甲,分成两个派系,在魔雷与蓝华面前对峙起来。
  ‘塔派烈特与走狗,乖乖接受奥特军的制裁吧!’
  魔雷停下了脚步。
  ‘哈哈哈哈哈哈,就连奥特王都不是我的对手,凭你们这几个小喽啰也想打败本大爷我吗?’
  ‘大胆塔派烈特,在奥特第一剑──菲力佩克斯面前,竟敢如此大言不惭!受死吧!’
  一群小孩不顾行人权益在砖头路上大打出手,以木剑比划,扮演菲力佩克斯的男孩明显地是团体中的孩子王,论身材与装备都鹤立鸡群,尽管塔派烈特竭力抵抗,不到四个回合木剑就被打得脱出手掌。
  ‘去死吧,塔派烈特!’
  ‘唉唷,干么啦!很痛耶!’
  ‘输的人本来就要被打一下啊!’
  ‘可是也不用这么大力……’
  ‘不要废话啦,再来下一回合吧。’
  ‘这次我不要当塔派烈特了。’
  ‘你们几个自己去猜拳,输的人当。这次我要当骑士莱翼。’带头的孩子王得意地说,往后的步伐踩到了魔雷,赶紧转过身。‘对不起。啊……’
  一座高塔,无风,苍穹黑压压一片。对于一个幼小的孩子而言,他所看见的就是这个样子。
  蓝华轻扯了扯魔雷的衣角:‘大哥哥……’
  ‘没事。’
  ‘叔叔,你是骑士吧?’一个女孩问道。
  ‘没错。’
  ‘哇,那叔叔你几等?’
  ‘你很厉害吗?叔叔?’
  ‘是真的剑耶!可不可以秀给我们看?好不好?拜托!’
  ‘剑啊,退后一点。’魔雷手往腰际,小心翼翼地抽出了银剑,高举在天际,当它所发出的光芒把天空与太阳都照亮了,孩子们发出敬仰的赞叹声。
  ‘叔叔,你几等啊?’
  ‘你们路上玩小心安全。走吧,蓝华。’魔雷收回了银剑,挽着蓝华离开。
  ‘他一定是特等骑士!那面具好酷喔!’‘我好像在勇者选拔的纪念卡上面有看过他耶,可是因为不知道他是谁所以没有买。’
  ‘大哥哥……’蓝华卸下心里的大石头说,‘大哥哥好像变得快乐了。’
  ‘是吗?’
  ‘嗯。不然大哥哥才不会把配剑拿出来给那些小孩子看呢。’
  ‘不然?’
  ‘二话不说,视若无睹地直接走穿越他们。而且,大哥哥习惯了戴面具的日子了,过去发生的事情……似乎伤不了大哥哥。’蓝华试探性地说着,仰头望着至高在上的兄长,带着丝毫的畏惧与无比的尊敬。
  ‘塔派烈特啊……万恶骑士……’
  蓝华摇头。‘大哥哥很温柔,很善解人意……’
  ‘人都会变的。’
  ‘大哥哥才不会!大哥哥……总是在红雁和人家的身边,一直都在,根本,连自己的一点时间都没有,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我们身上……’
  魔雷没想过蓝华实际上这么想,不过细腻心思的她如此感知,他并不意外。似乎从戴上面具开始,魔雷唯一的依存只剩下蓝华与红雁而已。
  他没有为自己而活过。
  ‘只不过是把剑拿出来炫耀罢了,不用想这么多吧。’魔雷轻吻了蓝华的额头,‘你跟红雁就是我的一切了。所以,我们一定要帮助红雁度过这个难关。’
  他们来到警卫厅,一幢主要以大理石构成的建筑,外墙上的每一层楼都有好几尊属人型与兽型的雕像,蓝华比较感兴趣的是在二楼左手边第三尊,一尊鹰人样貌的石 雕。尚未跨过大门,就已经可以听见里头纷乱的噪音,才走进去没多久,一个把大叠文件捧在紧缩的下腹与伸长的下巴间的警卫骑士就急步横越过蓝华跟前,左右两 侧设的好几个相连的柜台有专员服务,柜台另一边尽是报案的民众。
  ‘昨天我邻居的那只猫又到我家偷鱼吃了!我之前跟他抱怨过,他说我开鱼市,他不嫌弃住在我旁边很臭就很好了,给他家的猫吃一条鱼没关系!’‘这一只金戒指 明明就是我的,是我的祖先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传家珍宝,结果我那远房亲戚才来我家里玩了几天,就说那是他的,这可像话吗?’‘请你一定要救救我,那群讨债的 人又来骚扰我和我的家人了!明明还有一天的时间,他们却闯入我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还动手打人!’
  蓝华跟着魔雷,不时地必须停下脚步,让匆忙的警卫专员与急躁的受害者通行,即使是宽敞的通道都被挤得水泄不通,偶尔还得小心不要去碰到与他们逆向而行的讯 息光球,那些都是简短然而重要的资讯,像是不小心让蓝华捧到怀中的一个,让她逐渐地在腹部附近散发出温热的感觉,眼前的东西缓缓地白皙雾化,紊杂的噪音也 变小了,蓝华进入了另一个感官世界中,她看见一个陌生的骑士正在下达命令,魔雷轻拂去蓝华身上的光球,她才回过神。
  ‘不知道是谁这么急,没有把光球封锁好。’魔雷道。
  通道尽头是螺旋梯的入口,相当宽广,足以让四人并肩。魔雷与蓝华站上右半侧,梯级自动地把他们带上楼,左半侧的梯级往下,不时有人快步下来。墙面上明列着各楼层的部门,而第四警卫队的位置就在二楼。
  魔雷与蓝华来到克莉丝汀办公室的门前,然而过了许久都没有人来应敲门声,魔雷便走到隔壁找了个男子询问,骑士表示,克莉丝汀与安妮特公主目前巡狩不在城内,半个月内不会回来,有什么事情可以留下讯息,他再转告。魔雷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反应。
  ‘你知道他们去哪里吗?’
  ‘很遗憾我不清楚。不过就算我知道,你知道的──最近事情闹得很大,居然有杀手要取公主性命──所以我也没办法告诉你。克莉丝汀队长自从事件之后就相当自责,现在又暂时接下了我们第四警卫队长的职务,实在是分身乏术,这次同安妮特公主出城透透气也好。’
  ‘我了解。谢谢你。’魔雷吃力地回答。
  这无非是命运给魔雷的打击,安妮特公主与她手边的亲信克莉丝汀同时远行,失去依靠的魔雷变成了一个再普通也不过的四等骑士,一点儿力量都没有。
  ※
  魔雷与蓝华先后拜访了五名律师,其中三名以时间过于匆促而婉拒了委托,一名也正出远门不在家中,而最后一名甚至因为得知魔雷四等骑士的低贱身分,而立即将他们赶走。
  ‘没有人能够伸出援手了。’魔雷想着,他渺小的人际网中已经没有人可以帮忙了。在问神之前,魔雷总会先求助一个人,一名叫佩姬?吉芬雅蒲?马斯匹李的女巫,他的女神,但是这位佩姬也早在勇者选拔结束之际离开了奥特城。
  ‘怎么办?’蓝华绝望地问,‘没有一名律师愿意帮助我们,大哥哥,我们该怎么办?’
  ‘会有办法的。’魔雷试着让自己的语调充满些许的说服力。
  从U字商店街传来了三声悠扬的钟响,那是邮局楼顶的邮局的青铜色钟塔。
  ‘我们先休息一下吧,午餐都没吃呢。’而事实上,魔雷丝毫没有胃口进食;尽管他相信蓝华也是如此,但是蓝华的身体健康,至少还在他的掌握之下。两人来到了常来的咖啡店,今天没有往常的人潮光顾,两人直接在门外找到空位坐下。
  ‘两位又来光顾啦,今天能如何为两位效劳呢?’一名女服务生前来招呼,由于都熟识就不客套了。魔雷点了杯黑咖啡,蓝华点了焦糖奶茶,在魔雷的催使下再点了芝士蛋糕。
  ‘之前才在这里打架呢。’服务生走后,蓝华无力地趴在桌上说。
  ‘怎么回事?’
  ‘大哥哥你忘了?斐拉那坏人为了要害大哥哥入狱,设计我们到这里,并且指使坏人去欺负秋沐一家人啊。’
  ‘喔,那件、“好像”有那件事喔。’魔雷干咳了一声,那是他试图制造笑点的暗示,不过从来都不成功,‘秋沐是那个橙色头发的女孩吧。现在一家人都好吗?’
  ‘自从大哥哥教训过那群恶质的讨债集团之后,他们也不敢再向秋沐一家人收钱了呢。被打怕了!’
  ‘打架是不好的,知道吗?’
  ‘知──道。’蓝华慵懒地说,暗想着:‘虽然大哥哥经常在做。’
  ‘先生,您的咖啡。还有这位美丽的小姐,您的奶茶与蛋糕。’
  ‘谢谢。’蓝华听见自己被称赞,有些不好意思地。
  ‘请等一下,’魔雷叫住已经转过身的服务生,‘我点的是黑咖啡。’
  ‘喔?’服务生带着笑脸转过身,‘那、我再去帮您煮一杯。’
  ‘不用了。’魔雷稍加思索道,有些后悔自己提出了抱怨,‘今天就换换口味吧。’
  ‘真是不好意思。’服务生鞠躬后,恭恭敬敬地离开。
  ‘好像是新人的样子,以前从来没看过他。’蓝华说。
  ‘是啊。’魔雷说,喝起了从未尝过的甜咖啡,感觉相当不自在,‘秋沐会认识什么好律师吗?’
  ‘这个我不清楚。我猜是没有。他们家的经济情况,恐怕也请不起律师。’蓝华小声地说,尤其后半段。
  ‘不知道胄雄那家伙会不会知道。可是我好一阵子没有找过他了,他总是在酒吧之类的不良场所混。’魔雷一口气要把咖啡干了,然而兀的一个动作,以几乎要打破咖啡杯的力度放下手。
  ‘怎么了吗?’蓝华急得扔下叉子,直勾勾地盯着魔雷。
  魔雷鼓着腮,徐徐地把口中的咖啡吞下,缓缓地一个白色扁平的物体从唇间吐出来,是一张小字条,魔雷以双手拉直置在眼前,上面写道:
  邦帝斯,欧姆公爵之子。
  【二】初现法庭的辩护人?邦帝斯(之一) 加入书签
  魔雷【骑士的罗生之剑】
  【二】初现法庭的辩护人?邦帝斯(之一)
  魔雷忽然睁开了双眼。
  坐起身。
  哭声。
  他被哭声吵醒。
  是很细微的哭声。
  魔雷下床,打开了房门,直往蓝华的房间走去。
  ‘蓝华?’他敲了两下门,没有回应,啜泣依旧。
  魔雷推开了门,看见哭红双眼的蓝华紧抱着棉被,泪水把她的两颊都弄湿了。
  ‘喔,蓝华……’魔雷在她的床边坐下,将她抱起来,‘告诉大哥哥,你为什么哭呢?’
  蓝华摇头,一颗斗大的泪珠落在魔雷的腿上。
  魔雷安抚着蓝华,静静地坐着。
  他们坐了一年,直到房子快被泪水淹没了,魔雷搂着蓝华,他们漂浮在泪水中,忽然魔雷听见喀嚓喀嚓的声音,他将头潜入水底,看见一大群食人鱼蜂拥而来,一大口又一大口地将他吃掉。
  魔雷惊醒,双腿潜意识地缩进棉被当中。
  ※
  邦帝斯,欧姆公爵唯一的儿子。
  魔雷正要进咖啡店内,询问那名端咖啡给他们的服务生是谁,替他们定购的女服务生正好端着一杯焦糖奶茶、一盘芝士蛋糕,以及一杯无糖的黑咖啡前来。
  ‘到底会是谁呢?’蓝华嘟着嘴忖度,但是心里没有任何一个嫌疑犯,‘只知道是个男的,除此之外就一概不知了。’
  ‘他不希望我们察觉他的身分,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他认为我们知道他是谁会引起麻烦,而第二个就是他现在不得不戴着面具,不让人发现;不过最重要的,他应该是想要帮助我们的。他知道我们的困境,并且指引我们去找邦帝斯。’
  ‘真的值得信赖吗?’
  ‘我们也没退路了。’
  魔雷付完帐,与蓝华一同往中央大道走去。
  ‘奥特王国的政府制度。’前往欧姆公爵宅的路上,魔雷突然说道,‘这应该是你魔法学院考试应该会考到的吧。奥特国有三公爵,分别是哪三位?’
  蓝华不满魔雷临时抽考,稍微耍了一下嘴皮后回答:‘东方的欧姆、西方的艾培拉尔、北方的伏特加考夫。’
  ‘为什么有三位?’蓝华抢在魔雷问完之前同时问,接着回答:‘君王在权位上掌控奥特大陆,可直接治理王都奥特城,间接地藉由三公爵来管理其余东、北、西三大区域,这些区域同时有许多郡主治理,其中有些隶属国是过去自愿归从奥特王国,特许直辖权。所有例子中,安德鲁亲王情况特殊而除外。三公爵成功地平分了大臣的权威,让国家政策的推动上更加有效率,也遏阻减少任何谋反叛乱的可能。另外,三公爵以众爵士投票从他们之间选出贤能者,让人才得以发挥,国家发展拥有综合性。’
  ‘你是把参考书吃进肚子里了吗?我看你是准备好了。唉,烦死人了,我还有三等骑士考试呢,不考也不行,现在红雁又被卷入这个事件哩,唉。’
  蓝华很想坦白说她这些日子来都没有好好静下来读书,读了也进不去脑袋瓜里;这些都是老掉牙的怀旧题,凡莘莘学子都背诵得滚瓜烂熟,并不代表她准备充裕。眼看学院测验一天一天地逼近,真的可以如愿考过,回母校进修吗?抱持着犹疑,蓝华点点头。
  ‘蓝华──’从马路对面,一名粉红长发的少女朝他们挥手跑来,中途先撞到了路灯,又差点被扮演着莱翼、奔跑追逐着玩伴的男孩绊倒,再来被困在马路中央来去不止的马车间,这样跌跌撞撞地来到这头,魔雷看得都于心不忍,他对蓝华使了个眼色,蓝华自动答覆:‘她就是这样子,一出面包店门口就……蕾妮丝!’蓝华急忙接住被人行道绊倒的蕾妮丝。
  越过重重障碍的蕾妮丝苦笑,向魔雷点头打招呼,然后说:‘蓝华,好久没有来我们家买面包喔!人家是要来兴、师、问、罪、的!’
  ‘最近发生很多事情,所以没空呀。’蓝华辩解着。
  ‘什么天大的事,竟然连面包都不吃了?’蕾妮丝摸着下巴,挑眉问。
  蓝华看了看魔雷,得到准允后便一边走,一边把近来发生的大事简述给蕾妮丝听,蕾妮丝听得目瞪口呆,当她听见红雁变成杀人凶嫌,惊声尖叫一声,被地上的香蕉皮给滑了一跤。
  ‘那、现在要找律师呀!什么时候开庭?’
  ‘明天。’蓝华说,‘所以我跟大哥哥正在找呀。’
  ‘找谁呀?’
  ‘到了。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前头的魔雷对两人说道,扯了扯黑色铁栅门边绑着绳索的铜铃,不久便有守卫从门边的一间小屋走出来。当魔雷向看门人说明来意,蕾妮斯正向蓝华介绍着面包店外的新装潢。
  蕾妮丝指着对街一家以淡褐色构图的店面,大玻璃让行人可以一饱眼福,有心人便会推开门,外端的金黄色铃铛晃响,一声欢迎光临,留着一头粉红色头发的少女与她的家人会热心地替顾客选购最适合他们口味与个性的面包与糕点。店面外还摆设了两组简单的桌椅供顾客当场享用午茶,遮阳挡雨有翡翠色的玻璃屋顶,上头还有生意盎然的攀藤植物。
  ‘是玻璃屋顶喔,很贵的,不过我爹地说要给客人提供一个享用的空间,可是要跟其他咖啡店竞争很辛苦哩。蓝华你以后要常来喔。’
  ‘蓝华。’魔雷探头切入了两个女孩的交谈中。
  看门人正要把栅门往内拉开,蓝华有些不知所以地看着蕾妮丝,正准备启口,蕾妮丝便抢先要求:‘人家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我不会多话的。’
  于是魔雷率着两人穿过了宽敞的前庭,蓝华扫视着其中富丽堂皇的雕像、凉亭、喷水池,中央一幢红褐色屋顶的豪宅,走到门口似乎需要一百公尺。
  ‘真不愧是公爵的住处。’蓝华说在心里,或许有不小心地发出声来。
  在门口静候他们的是一名年迈的管家,他恭敬地鞠躬,留着整齐白发,脸上虽然布满皱纹,然而眉间炯炯有神,短髭理得相当有精神。管家伸出戴着雪白手套的右手观迎三人,以较奇特的腔调说:‘请进。邦帝斯少爷要我带诸位至会客室。’
  说真的,里头并不特别豪华,比起去过的菲力佩克斯将军宅,蓝华觉得欧姆伯爵的豪宅相较之下朴素很多,但是比起自己那必须睡双层床铺且上层几近无法翻身的小房间,这些都是大巫见小巫。经过十多次拐弯,四人抵达会客室,在房间中央有三三一组合的沙发椅排成U字形,魔雷坐在靠近单人座沙发的一端,蓝华在中间,接着是蕾妮丝。管家备妥茶点端来,站到另一处的长沙发侧边,双手交叠在身前地直立站着。
  ‘请先用茶点,邦帝斯少爷马上就到。’
  蕾妮丝不客气地先拿了一块巧克力脆片饼干,蓝华往魔雷瞄了一下等长辈先拿,魔雷头靠仰在沙发背上,深深叹了口气,‘蓝华你先吃吧。’
  ‘对了,您……是不是参加勇者选拔的魔雷呢?’管家打趣地问道。
  魔雷听闻,把头低下,与管家四眼相对。
  ‘我就是。这位是女儿蓝华,与她的朋友蕾妮丝。’
  ‘大哥哥,人家认识你耶。’蓝华兴奋地说,‘大哥哥也开始变成名人了。’
  ‘没那回事。’
  ‘不不,魔雷骑士的技艺高超,老爷与少爷都赞许有加,直说有机会要与您见上一面。魔雷骑士无论是在与南方少年圣安,或是与特等骑士莱翼对战,都怵目惊心,让欢众个个目瞪口呆啊。’
  ‘过奖。不足挂齿。’魔雷简洁地回答,蓝华比他雀跃太多,‘先生是北方人?’
  ‘没错,我是在北方出生的。敝名罗。’老罗礼貌地说,‘敢问魔雷骑士,对于骑士这份职业有什么见解?’
  ‘这不过是讨生活的一种方式。无庸置疑地每个骑士应该身为社会的典范,忠孝仁爱礼义廉耻是最基本的。现在时代改变,骑士变得与丑角没太大区别。’魔雷直言不讳地,盯着老罗搓揉指关节。
  ‘先生说的是。抱歉,这是老毛病,痛风。冬天一到特别严重,戴了手套也难免会发作。’
  ‘老罗,天气冷了,你要多保重。’蕾妮丝说。
  ‘感谢蕾妮丝小姐的关心。’
  ‘老罗,换我问你一个问题。’
  ‘魔雷骑士请问。’
  魔雷直挺起身子,两手置在膝上,大声而坚定地问:‘你到底是谁?’
  紧接着的是一段诡异的宁静,没有任何人说出只字片语,三双眼睛集合在魔雷的身上。
  ‘您这是什么意思?’好一阵子后老罗问,‘我……就是我啊!’
  ‘老罗是北方出生的吧,那可是一个比奥特城还要严寒的地域,身为举止恭敬的管家,北方人的老罗会因为不适应痛风而做出一些多余的动作,这点我无法苟同。’
  ‘魔雷骑士,您这么说,好像北方人不能有痛风这毛病啊。’老罗提起精神地说。
  ‘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
  ‘……不,纯属一名骑士的直觉罢了。阁下掩饰着自己的身分。’
  老罗浅笑。
  忽然房门打开,站在门口的是另一个老罗,端着与桌上同样的餐盘。等众人再把视线从门口转移回来,面前的已是一名身穿黑色礼服的银发青年,身体瘦削的他容光焕发地莞尔,坐到了沙发上:‘老罗虽然是北方人,但关节的确是有毛病,搓揉指头也是敝人不经意发现的行为,他总是私底下这样做。’
  蕾妮丝不满地啧了一声,说:‘小邦,你又在玩易容术了!’
  ‘小邦?’蓝华重复地。
  ‘嗯,小邦从小跟我就认识啦。’
  ‘魔雷骑士,不好意思,易容术是敝人之兴趣,敝人喜欢藉此观察人,因为在敝人周围的总是客套的、做作的、虚伪的人,若有冒犯之处请您海涵。’
  易容术。魔雷犹疑着。
  ‘老罗,招待访客的餐点敝人已经拿了。你的手脚总是比敝人慢一步。’邦帝斯说,老罗鞠躬后关上了门,‘虽然您说是以骑士的直觉发现敝人不是老罗,但敝人并不这么以为。您一定还看见了什么,更大的疑点,才能让您如此有把握地提出您的质疑,否则,这可是很大胆且失礼的指控。’
  魔雷花了一块饼干的时间后,回答:‘是手套。那是您自己的手套。手套上残留着黯红碎屑,如果我猜得不错,那是蜡屑。您实际上没有要把痛风这点显示出来,只是想要把那些碎屑拨掉,被我观察到了才想以痛风瞒混过去。’
  蓝华与蕾妮丝把注意力放到邦帝斯的手套上,确确实实有黯红碎屑在手套细微的缝隙间。
  ‘通常会用蜡来封信的,只有贵族与高级军官。而我很怀疑老罗是否有可能会将主人的信件擅自打开。当然,如果主人命令老罗打开,那也是有可能的,但是,重要的信件给下人打开,是蛮鲁莽的行为。’
  邦帝斯为魔雷鼓掌:‘很精彩的推理。敝人听说魔雷骑士大驾有些兴奋,所以忘记替换手套,没想到因此穿帮了。容敝人重新自我介绍,敝名邦帝斯,欧姆公爵之子,是名侦探。欢迎光临神剑事务所,当您抱持着疑惑走进敝人的事务所时,敝人就已经替您解开了所有迷津。’面对口中所景仰的对象,邦帝斯轻松自如地谈话,双眼炯炯有神,毫无半丝惧意。
  ‘侦探?’蓝华问,‘可是,我们需要的是一名律师呢……’
  ‘律师?’邦帝斯复述,‘那很遗憾,您们找错地方了。’
  ‘可、可是……’蓝华吞吐地,又不好把咖啡里藏纸条的事情说出来。
  ‘小邦!你怎么可以这样无情无义哩!人家是我的好朋友耶!’
  ‘蕾妮丝,魔雷骑士需要的是一名称职的律师,而敝人连法院可一次都不曾去过,法律诉讼并不是敝人的专长,敝人只能怪罪自己不学无术,无可奈何。’
  ‘你这么行,上法院一定没问题啦!’
  ‘我很抱歉。’邦帝斯对魔雷与蓝华说。
  蕾妮丝发出任性的生气声。‘你这样子,我以后不要理你了!’
  ‘这并不是敝人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敝人有没有这方面的能力与经验。很可惜敝人没有,所以敝人帮不上忙。’
  魔雷从听闻了邦帝斯的自我介绍后便陷入沉思,咖啡厅里的冒牌服务生,铁定是要他们来到这里,然而邦帝斯却婉拒了他们的委托。他是名侦探,不是个律师。莫非,这真的只是恶作剧而已吗?有人听见他们的苦恼,趁机火上加油,将他们骗来这里?不会吧!
  ‘邦帝斯先生!’蓝华柔声而坚决地说,‘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您回心转意呢?’
  ‘蓝华小姐,就算敝人答应,也不见得就可以替你们打赢官司,无论这件官司是关于什么……’
  ‘是起凶杀事件!’蕾妮丝说,蓝华险些昏倒。
  ‘今天这是一起严重的凶杀事件,而敝人必须为一个人的命运负起责任,这种事敝人担当不起。’邦帝斯说完,便不再说话,不再回应蕾妮丝的死缠,高贵地提着瓷杯饮茶,不管蕾妮丝怎么用双手捏他的脸庞。
  ‘大哥哥,怎么办?’
  静思半晌,魔雷简单地说:‘我们回去吧。’
  蓝华怅惘而疑虑着,纤细的双手挽住起身的魔雷,问:‘那红雁怎么办?我们已经找了那么多人帮忙了……’
  ‘那我们还可以找更多人。邦帝斯先生的意思已经相当明确了,我们不要勉强他。’
  ‘但是,那张!’蓝华激动地站起来。
  ‘就当作我们被摆了一道吧。’
  ‘两位请稍等一下。’邦帝斯说,然而却缄默了许久之后,才道:‘请把整件事情的原委的告诉敝人吧。’
  ‘小邦!这样才对嘛!’蕾妮丝得意地拍了拍邦帝斯的肩膀,这两人之间没有贵族与平民的差距。
  ‘邦帝斯先生……为什么突然……’蓝华欲言,魔雷搭上了她的腰际,与她一同坐下。蓝华知道,魔雷暗示她不要多话。
  ‘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魔雷说。
  ※
  魔雷在床铺上坐起身,抚摸着冰到发麻的双脚。
  ‘真是个可怕的梦……’他想。‘还有四个小时,可是已经不可能睡了……是呀,红雁就要出庭了,面对那铁血的亚罗根……啊,脚怎么这么冰冷,冷得像是被咬过一样麻。蓝华还睡着吗?我还是出去客厅坐坐吧……’
  魔雷从床头拾起了面具,在打开房门之前戴妥,接着不缓不急地走到破沙发上坐下。他伸手环绕着布套破损的圆圈,窗外阴蓝且蒙眬,窗边的那面墙壁又在漏水了,另一边的壁纸则从角落翘起来。
  ‘佩姬……’魔雷毫无自主地呼出这个名字,‘不行……我没有空闲去想这些事情。早上开庭,下午是三等骑士的笔试。啊……再来恶补一下吧……’他又走回房间,把桌上摊开的《三等骑士测验必修必过参考书》拿回沙发上。三等骑士测验内容包括三项:三小时笔试测验、一对一实战测验、内容不公开测验。不公开测验的内容在正式考试前才宣布,主要是检测应试者的应变能力。
  魔雷本身较担心的是三小时的笔试测验。如今他的精神与集中力不如昔日,在静坐疾笔一小时之后不恍神是难关,从恍神后的九霄云外尽速恢复思绪统一是问题,其次是他兀兀退化中的记忆力,在临机时总是无法回溯,就是最后也无法来个灵光返照。只要熬过笔试,实战部份可说是十拿九稳,仅要拿出勇者选拔时所展现出的水平就可以过关。至于不公开项目,听天由命。
  他开始恣意翻阅书本,其实脑中是絮乱的,不知道自己要读什么才好。
  ……在平定‘逆君之战’(内讧之战)后,哈爵末尼?奥特王下令将意图反叛的诸侯与其家族全数抄斩,旗下国土收回奥特王国。根据公开资料死亡人数高达四千四百四十四人,历史上称为‘四四之刑’,然而有人质疑在私底下遭到处死的人数远超过这个数据,至今事实仍未了然。(切记:串通叛国实证确凿。)另一方面,援助王国军对抗反叛军的有佛兰格曼特郡岛、道克崔纳郡等地所组成的义勇军,这些地区的领导人受封爵位,允准直辖权,成为‘四四后诸侯国’,而被收回的诸侯国称为‘四四归返领地’……
  ……尔后一年,哈爵末尼?奥特王遭到心腹的特等骑士塔派烈特?佩茵?艾文在庆国典中当众凶杀,享年四十个世纪又五十九年,是史上第二年轻丧生的君主。塔派烈特在犯案后试图逃亡,在两天内缉捕归案,再两天后审判死刑定谳后处死。有阴谋论者相信塔派烈特事实上在狱中私通亲信,在死刑前成功逃狱,至今逍遥法外,这谣传其实证据不足,不值得采信。奥特第一剑,菲力佩克斯将军批评阴谋论为:荒诞无稽、天马行空的幻想。
  讽刺的是,塔派烈特曾经保护过受暗杀者攻击的奥特王,在左眼下方留下一道深长的伤痕,因此塔派烈特也曾经被尊称为‘义痕骑士’,一直使用到名号改变为‘万恶骑士’为止。近年教育部把塔派烈特一词加入国语辞典中,形容一个人的行径叛国,几近在弑君的严重程度……
  ‘……这是历史还是政府宣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