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进入重点高中学习一个学期之后,心底的隐隐揪痛,牵着我的脚步不争气地走向了他家门口,来到这所军区家属大院,我放慢了脚步,按照他以前说过的地址,悄悄地查看楼门牌号,想要确定他家的窗户是哪层楼?哪一扇?抬头向楼上大约的位置望过去,然后默默地伫立良久,再悄然离去,心里默念着,只要看他一眼也好。
  一个寒假里,我去了三次,最后一次来到楼下,鼓足好大的勇气,抬起头看向那个大约可能的窗口。哇!我看到了他,他就站在窗前,好像人长高了,头发也长了,额前有一缕微微卷曲的发,显得更英俊了。我的眼睛被他深深吸附住再也离不开了,恍惚间感觉我们四目相对。
  一刹那,窗子里的身影猛地转身,只听到楼道里“哐”的关门声,紧接着“咚咚咚”从楼上匆忙跑下来的声音,还大声的喊“雅慧!雅慧!”
  我慌了,一时有点懵,脚步有些乱,不知把自己藏到哪里去。一只手忽然从我的身后抓住我的胳膊,使劲拉着我,进了后面的楼道,等我看清她的脸,她示意我把嘴闭上,一双眼镜蛇般犀利的眼神仇恨地瞪着我,好像接下来就要一口咬住我的喉咙,置我于死地,吓得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外面熟悉的声音,一声接一声焦急地喊着“雅慧!你出来,我看到你了!雅慧!你出来啊!”我听着,心都碎了,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司曼玲怕我的哭声把他引来,就一把堵住了我的嘴,还凶巴巴的威胁我,“再来这里,我就找人打折你的腿,不信,你就试试。”
  我使劲甩开她的脏手,哭得浑身瘫软,跌坐在楼梯上,双手捂住嘴,眼泪模糊了视线,楼下的他还在拼命喊着,声音变得沙哑,有些干涩,透过楼道的破窗棂,我看见刘军国左顾右盼焦急地寻找着,最后他失望地耷拉着脑袋向回走,一步三回头。
  司曼玲再次使劲抓紧我的胳膊,弄得我很痛,我挣脱开,颤颤巍巍地站直身子,抽抽搭搭的慢慢向楼下走去。司曼玲很坏心在我身后使劲推了一把,我脚下没踩稳,“咚咚”连着跳下几节台阶,脚扭伤了,顿时钻心的痛,我咬着牙,踉踉跄跄靠在墙壁上,瞪着泪水模糊的双眼鄙视着她。
  “不要以为他现在到处找你,喊你,就表示他还喜欢你,做梦吧,他早晚都是我的!你等着瞧!”司曼玲大言不惭地向我示威,对我冷笑着,我愤愤地捏紧拳头,可不知怎么挥出去,不会打架的我懊恼自己这么没用。
  那一天,我瘸着一只脚,一点一点地挪着步子,好不容易才走回到家,脱掉鞋子,我看到左脚已经青紫,淤血很严重,为了不让妈妈看到后又唠叨,忍着痛学着妈妈的样子用白酒将跌打丸调成糊状,涂在脚上,绑上绷带,就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起来。不知是因为伤心、心里郁结还是因为天气冷我哭了之后受了风寒,那天夜里我被爸妈送进医院,发烧40°,扁桃体化脓,昏迷了一天一夜。
  在高一快要结束的一天,学校有事提前放学,我趁机偷偷溜到原来学校的对面,躲在角落里。听到放学铃声,那颗忐忑不安的心“倏地”缩紧,眼睛紧紧瞄着校门口,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我看到了,那个鹤立鸡群的高大男生就是刘军国,他变了很多,好像更健壮,更英俊了,后面紧跟着身材高挑,走路像模特的司曼玲,好像她的心情特别好,嘻嘻笑着,一直对他说个没完,他还是那样冷着一张脸,不过听得很认真,有时还点点头。
  这一幕太刺眼,我再也不想看下去,不是因为司曼玲的恐吓,而是因为此情此境足可以让我死心,印证了王洋阳所说的,司曼玲几乎和他形影不离,他已经把我忘记了,我为什么还要自寻烦恼呢?
  高中二年级暑假。那一次,我们尽在迟迟,却无法相见……。刘军国上身穿着一件黑底印着一个大大红色五角星的TJ恤,深蓝色牛仔裤,脚上穿着运动板鞋,出现在我家巷子口。等我在窗前发现,看那样子他已经等了大半天了,激动的我怀里的小鹿扑通扑通乱跳,因为之前他和司曼玲的事情,让我此时心里有些矛盾,万一他只是路过,或者在等谁也说不定?
  “雅丽,帮我一个忙,好吗?”我在妹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她坏笑着点点头,就走出了家门。
  刘军国看见一个长得像我的女孩,就仔细打量起来,雅丽不急不慌地买着冰激凌,他就走过去搭讪,我见他脸上笑得像花一样,估计他得到了妹妹的应诺,雅丽笑着答应他进来叫我,我望着军国激动的样子,心里一下子释然了,赶紧穿上鞋子跑向门口。
  “姐,快去吧,他真的是在等你!”雅丽一进门就高兴地对着我嚷嚷。
  “是谁?谁在等她?”下了夜班在房间里睡觉的妈妈突然站在了客厅,望着雅丽嘻嘻哈哈的样子,就瞪着我们,大声呵斥着。
  “妈,你吓死人了,是我姐的同学,一个高个子男孩子,酷毕了。”雅丽不知深浅地把事情告诉了她。
  谁知妈妈快步跑上阳台,伸长脖子向巷子口张望着,估计她看见了刘军国,就转过身,暴怒地揪着我的衣领,大声骂着,“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这么小就和小流氓混在一起,长大了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啪!”说着,妈妈就狠狠地扇了我一个大嘴巴,打得我眼前直冒金星。
  “我没有勾引,他也不是小流氓!”我愤怒地瞪着眼,顾不得脸上的火辣辣,就和妈妈吵起来,我倔强劲儿又上来了。
  “你从小就不服管教,现在翅膀硬了,还没褪去奶腥味,就出去找汉子,真是张家的种,和你的那些姑姑们一个臭德行!张家人都是不要脸的货!啪!”又是一个大嘴巴,我的左右脸全部印上了她的掌印,这还是第一次,她竟然打我的脸。
  “你不讲道理,张家人怎么了,张家人各个比你强!”我实在气不过就开始和她吵起来,其实也不是为了张家讲什么道理,完全是因为她的无理取闹借题发挥,最让人无法忍受的就是泼妇一样的破口大骂,简直就不像一个受过教育的医生。
  “好了,别打了,烦不烦啊!”雅丽拉住我的手进了房间,我站在窗口看着还高兴地等在那里的刘军国,眼泪像水坝开了闸,止不住的哗哗地流着。
  几分钟过去,我看到了一脸阴郁的妈妈站在了刘军国面前,我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慌忙捂住嘴停止了哭声,由于距离远,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
  军国从妹妹那里已经得知我在家,于是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倔强的在我家门口等到了晚上,我一天不吃不喝,傻傻地看着外面的他,他在外边只是偶尔喝罐可乐,焦急地等待着。
  夜深了,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跌坐在路边,抱着头很痛苦的坐在那里,时而抬头还在期盼着,期待着我能下去见他一面。
  “姐,睡吧,他应该走了吧。”雅丽走过来,推了推伫立在窗前几个小时没有换过姿势的我,一探头,她惊呼着,“妈呀,他还在!这小子真够死心眼!姐,怎么办啊?”
  “求你,帮帮姐!”我颤抖着拉住雅丽的手,就差给她下跪了。
  “姐,你们俩怎么一个德行啊。说,我怎么做。”雅丽不耐烦地甩掉我的手,因为她根本无法理解我和军国的倔强。
  “帮我拿条毯子给他送去。”我抱着自己的线毯给她,眼睛再一次被眼泪模糊了视线。
  “这不行,被妈知道,我也要吃一顿小棍儿炖肉。”雅丽推开了我的手,烦躁地坐在床边。
  过了一会儿,她倏地站起来,“我有主意了。”雅丽刚一拉开门,厅里坐着的妈妈就恶声恶气地问,“那个不要脸的东西,还在哭吗?不吃不喝,你死给谁看!”
  “好啦!”雅丽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深更半夜,你干什么去?”妈妈立刻对雅丽的行为产生怀疑,扭过头质问。
  “我?作文写到一半,本子没页了,我下去买一本,马上就回来。干什么,防贼啊?真是的。”雅丽不满地说着打开门出去了。
  我看着她跑进了哑巴的修鞋铺,比比划划跟哑巴说了什么,由于修鞋铺距离巷口还有一段距离,坐在巷口的刘军国根本没有发现雅丽,路灯下,他满脸上失望和痛苦,深深印在我的心上,十年了都挥散不去。
  他在巷子口围着哑巴给的一条破毛毯整整坐了一夜,我依靠在窗户前,就那样看着他一夜没合眼,直到黎明来临,看见他踉踉跄跄地从路边站起来,将毛毯还给哑巴,低着头,沮丧地向外走,一副恋恋不舍的神情,我又止不住地捂着嘴哭起来,心里好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