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督促新来的起床,我也随即起来,新来的没有毛巾和牙刷,他只好在那里坐着,我轻轻地洗漱,告诉新来的应该怎样去做,否则将受到惩罚。
  前面的人也一个个起来,没有人说什么。大家还在议论着张奎才老大下监狱的事。小黑和小丁两个人谈论最多,根据他们自己的情况,他们俩也从思想上做好准备下监狱。尽管他们俩还没有被判刑,但这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小黑是抢劫四起,而且是集团犯罪,大家都清楚抢劫在三起以上就将面临十年以上的刑罚。他说他家里也在托人,最后一次开完庭后,他们同案七、八个人都在等待判决。小黑最害怕自己被列为第一被告,这样就很有可能被打头当地的方言就是死刑之意。他这个星期就将宣判。小丁估计自己也就十年八年的事,他们的案子牵扯到九个人。
  号子里总得有个号头呀,小黑坚持让小丁当老大,毕竟他在十号是最长的。我们后边的人什么也不介入,推选谁都可以。就这样我们号子里内定小丁。小丁也就没有犹豫就开始发号施令。他首先对付的就是新来的。
  “新货,过来。”小丁开始了老大的滋味。
  新来的走过去蹲下来。
  “叫什么”
  “周密。”他发着浓重的乡音。
  “多大了”
  “二十”
  “干什么进来”
  这个大家都知道,小丁明知故问。
  “偷摩托车。”
  “偷了多少辆”
  “就一辆。”一看他就没有讲实话。
  “不可能。你没有老实交代。”小丁大声说。
  “我就是偷了一辆。”
  “有同案吗”
  “有。”
  “家里还有什么人”
  “有六口人。”周密没有径直回答。
  “有姐姐吗”
  “有两个。”他不情愿地讲。
  “结婚了吗”
  “大姐结婚了,二姐还没有。”
  “二姐多大了”
  “二十三。”
  “那你看怎么样,介绍给我,从此我就是你姐夫了。行不行,我日你妈的。”小丁开始调方言周密。
  周密不讲话。在号子里,个人受罪都可以,但家里人不能受到侵伤,哪怕是开句玩笑,心里都不能够接受的。可他又不愿意受到皮肉之苦。真是让他左右为难。
  “日你妈的,你到底行不行”小丁逼着他。
  “行。”无奈之余,周密勉强答应,实际上又碍不着什么。
  “叫姐夫。”小丁进一步。
  “姐夫。”周密犹豫再三,低声叫了一下。
  “哈哈”小丁满足地笑了,其他人也大笑起来。
  上午,李干部谈心,首先叫的是小黑,这意味着什么呢我起初是不了解的。后来才反映得异常强烈。然而,不等大家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号子里爆发了我来之后的第一场战争。小齐与另一个小伙因为那个小伙非要看小齐的情人写来的信,从而认真起来。小齐他当过兵,几下子把对方打得口鼻出血,惊动了值班的干部。了解情况后,那个小伙调了号子。由于号子里都给小齐说好话,李干部就此罢休。号子里血迹斑斑,小丁赶紧让周密去擦。小齐又换衣服洗衣服。当时开风时,我的工作换成打冷水洗盆,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发现时,事已经完了。
  这一个星期,公安局的人没有提审我们。我感到很失望,我本想早点解释清楚,早点被释放。
  号子里的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首先是调走一个。小齐开庭,被判缓期执行,他高兴地出去了,将旧的衣服和被子全部留在号子里。他可以和家人团聚了,可以去找情人诉说衷肠,历经五个多月的牢狱之灾,重见天日。我们好不羡慕。
  同样小黑也宣判了,他们是在看守所宣判的,他被判为“死缓”,这是个非常严重的刑罚。小黑还是那样穿着一套康威牌的运动套装,干净整洁,回来时脚下拖着铁镣,不过他心情却没有太乱,脸上还挂着笑容。李干部找他又谈了一次心,让他解放思想,努力改造,争取早日减刑。他回来后,感到如释重负,没有给判成死刑,就是万幸。他的同案是,第一被告死刑,他是第二被告,和第三被告为死缓,第四为无期徒刑,最低的为三年。
  “周密,给洗镣,擦镣。”小丁要求道。
  “是,老大。”周密拿来破秋裤,给小黑拉镣,直到把铁锈擦干净,擦得镣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