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打开水时要泡一包,所以很快就吃得所剩无几。我们都知道他家里有些钱,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小黑就不高兴了,对他讲:“你老是借,什么时候能够还呢”
“没问题,过两天我弟弟就来。”小蔡解释道。
“借东西要付利息的。”
“怎么付呢”小蔡有点儿吃不准老大的意思。
“借一还三。”
“太高了。”
“可是号子就是这个规矩,你来了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吗”小黑加重了语气。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真得不敢借了。”小蔡自觉上当。
我私下跟小蔡讲:“你跟我借几包多好。”
“我不好意思。”小蔡是这种态度。
下午开风,周密在洗碗时,小蔡发现周密的碗里全是肥皂水,就报告老大小黑,前面几个人过来,指责周密半天,不知道周密是不想干洗碗还是什么,我们大家都是不满意的,万一吃出病来,到底是谁的责任呢周密低头不语。
晚上,就谁去洗碗的事,我们讨论了半天。我现在的工作是打开水叠毛巾,就是每天我要负责打开水,和早上将毛巾叠得整整齐齐。这就是号子里的规矩。
小何已晋升老二,他说:“就让小蔡洗碗。”
“我不想洗。我都来了这么久了。”小蔡不同意。
“你怎么了,老逼是吧。”小何逼向他。小何刚刚满十八岁,所以火气正旺,加上他是独生子,父亲又有公检法方面的关系,就一下子冲到小蔡的身边。
小蔡心里有些害怕,但表面还是很横。
“你今天就不要盖别人的被子了,就睡你自己的。”小何气愤地说。
我们铺床时果然没有给他铺,我看到小蔡抱着自己的薄薄的被子什么话都不说,脸涨得通红。他毕竟也是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怎么才能给他解围呢我在想怎么办,得有一个办法既能够不使小蔡这么尴尬,又使得周密洗不好碗的问题顺利解决。
“小黑,我来洗碗吧,反正我来得比小蔡晚。”我想好了,就这样说,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每一个人,因为碗洗不干净是会闹出病的。
“那怎么行”小黑说,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在号子里没有人会主动干受累的活儿。
“你就只当是为你吧。说好了,我们俩不论哪个先走,我就不洗碗了。”确切地讲,我感激小黑平时对我的好,所以在没有合适人选的时候,我自然出来为他撑一把,不能让别人说笑话。别看我是知识分子,但我有着那仗义劲儿,打架我不行,但在有些事情上,我还是可以帮助他的。
“你说到此,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就这么样吧。”小黑的困难解除了。
小蔡的围也解了,他又和别人挤在一起睡觉。
从此,我开始洗碗。早上吃完的碗收拾好后,待开风门时,端出去洗,恰似现在是寒冬时节,用冷水洗碗特别得冷,手放到盆里,很快就麻木了。早上的比较好洗,因为没有油,但中午和晚上的碗,有时洗起来就不好洗了,原因是我们打的菜,吃完后,碗上还有油,所以我必须先用手纸擦一遍,再用肥皂洗一遍,用清水投两遍,还要用毛巾将碗里的水擦干。毛巾不能有肥皂味和油,故碗洗完后,还要将毛巾好好地洗干净。他们都说我洗碗洗得很干净,其实我想小黑心里最为明白我是为他来洗的碗。
我别的什么也没有想,只想干好自己份内的事,每天有点儿事干,我还觉得时间过得快一些。否则我天天思考我自己都不知道结果的问题和思念家里的人,就会感到时间仿佛在倒流,过得太慢。我平时在外面已经习惯了忙忙碌碌的生活节拍,像现在这样天天无所世事的,从内心来讲是受不了的。
我寄的信,阿红也应该收到了,为什么她还不回信呢提审也是好久没有提了,也不知道我的事公安机关要怎么办。
元旦快到了,全世界的人们都在庆祝人类的新的世纪的开始,每天从电视里我们都在了解外面世界欢欣鼓舞的情景,特别是北京为了新的世纪特地建造了一个中华世纪坛,全世界各地的人们都在准备着看一看两千年的太阳从地平线升起的那一时刻的曙光。我们只能羡慕外面自由的人们和令人兴奋不已的大千世界。小何讲我们是跨世纪的犯人。真是一点不假。我将在看守所里度过这新世纪的一刻。
我又想到阿红和孩子,他们娘俩就会在新的世纪曙光来临时离开我们原来租用的楼房,他们将去哪里呢我不知道,阿红还是有一定的生活能力的,我应该相信她的能力,可是如果没有钱,也不过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天上午,我又被提审出去。我随着干部到了“三八线”,立正喊了声:“报告。”
“走吧。”干部非常客气。
“晓升,向这边走。”干部指示我向平时提审的相反方向走去。
黑脸警官和欧阳警官两个人来的,他们在看守所所长的办公室里等着我。我现在已经被捕了,所以见到他们也就不象以前那样紧张,那样高度警惕。看来他们不象要提审我,因为没有做笔录的意思。他们坐在办公桌前,抽着香烟,还不时地向来往的看守所干部打招呼。
“坐下吧。”黑脸警官指了指他对面的沙发。
“谢谢。”我边说边坐下。在这里,不象提审室,不是那么冷,所以我也没有发抖。我穿着阿红托律师带来的滑雪衫,脚踏那双布底的布鞋,头发还是没有来得及理掉,已经很长了,我的胡子也长得超过一公分,这样的打扮自然要显得苍老一些。
“在里面过得还好吧”黑脸警官面带笑容地问我。
“看您讲的话,在这里面能够好吗”我没有领他的情,反问了他一句。事到如今,我也觉得不所谓了,反正也是判刑,你反抗也没有用,就随他便吧。
“你的脸色不太好。”他又说。也许他想用这些家常话来缓和一下提审前的气氛,不愿意把我弄得过分紧张罢了。
我没有说话。
“嗯,我们今天找你来,是想让你再给国外打个电话,催一下款项,我们怎么也找不着他。这是对你的考验,有利于从轻处理你的罪行。快到元旦了,我想你也很想你的家人,早点解决问题,就可以早些回家和他们团聚。”他说。
要是在过去,如果他这么说,我还会感激他的关心,现在我已经没有这样的心情了,在号子里,有多少的案子被判得这么重,我的心都凉了。
“我个人认为,你们拿我逼国外商人付款,这种做法是不对的。我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够让他付款。我们只是中间介绍了外商与工厂签了合同,不应该定罪的。”我想借此与他们争执一下。
“你伙同外商诈骗国家的财产,这到底是什么行为。你想抵赖也是不行的。”欧阳警官这么严厉地说。
“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我同国外合伙诈骗,而且我们同工厂都有佣金协议,我怎么能够是犯罪呢”我反驳道。
“今天,我们不讨论这些,有没有罪我们也没有办法定。”黑脸警官接过来说。
“您说的很对,我到底有没有罪,只有法院说了算。如果法院判我有罪,我一方面上诉,一方面我会认真地服从法院的判决。总之我会一直申诉下去的。”在号子里的生活,使我越来越感到在没有自由的情况下是很难有自己的意志的,走到哪里都是绝对的服从。我也是一个有知识的人,不能在不懂法律的情况下胡说八道,要有理有据与他们谈话。
“我们也希望你们无罪。”黑脸警官说。“但我们今天是让你给国外打个电话,再做一次努力。这表明你的态度问题。”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同意了。其实国外付与不付钱,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我是从法律上这么认为的,我只是讨论我的法律地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