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当了老大,做事就变得非常严肃,这就是每一个当老大的所应该有的想法,他虽然年龄小,但对号子里的事却了解得淋漓尽致,连三进宫的小宫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我没有让他为难,而且非常支持他的工作。
  “其实我不想当老大,北京人,你知道我正在等待我父亲积极地为我搞留所外劳,万一号子里出点儿事,我就惨了,看守所里就会告我一笔,我可就只能去省会了。”他有时非常感慨地对我说知心的话。
  我只能附和地说是。不过他对我还是非常照顾的,很多事情都让后面的人听我的安排,号子里打菜什么的,他也尽可能地想着我,因为我是这样的人,不愿意同别人去抢吃的东西,这时候他总是说给我留一些。但是我来到号子里是来受苦的,不是来享乐的,这一点我不同于其他的人的想法,大多数人都是认为能享乐一天是一天,而我却与众不同,我有我的做人的原则和标准,上帝安排我到这里来,就是因为我在外面该享乐的已经享乐到,就是没有尝到坐牢的痛苦了,所以在外面时曾经有的人希望我进去体验一下生活,现在我可以说不用再要求我什么了,我也来到了这里,而且体验的生活比在北京这样的牢狱生活更苦。
  我只有天天地拉牌,一个心思就是每天我的运气是否顺利,如果今天我通得多,我就心情好得多,如果反之,我的情绪就是不高,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似的。哪怕是干部叫出去晒晒太阳,都算是吉利的征兆。我基本上每周都能够得到李干部的青睐,比起有些人来说还是非常好的事。每次我出去,只是跟李干部讨论一些法律上的问题,别的就没有什么话了,李干部总是问我:“号子里的人欺负你了吗”
  “没有。”我立即回答。
  “如果有的话,就告诉李干部,我会去管理的。”他进一步说。
  “真的没有。”我说。
  “还有什么要跟李干部说的吗”
  “没有。”
  “走吧。”他拿起钥匙走在前面。
  我很清楚号子里的规矩,就是不要向干部打小报告,事实上很多人都在做这些事情,有的是泄私愤,有的是脱口而出,有的人就是善于恭维,所以我们在号子说话都是非常谨慎小心的,不愿意让干部对自己有不好的印象,特别是在判决之前,看守所的表现也是在法庭上站有一席之地的。其实小报告的概念应该是什么,号子里的人是笼统地讲的,没有一个特别的界限。向干部汇报思想或者向干部讲一些号子里的真实情况,也可以说是表现不好的情况,这本身是不用非议的,可是在目前的十号里开始出现否定一切的说法,只要是向干部讲些什么,都给说成是打小报告,所以没有人再向干部说情况。然而干部是干什么的呢自然他不希望号子出事,影响自己的名誉和奖金,所以就是要了解号子里的事,以预防于未然。本身就是在一种矛盾的情景之下。
  这天,小何被李干部叫出去谈心,回来后他就对人便发脾气,说是有人在干部面前说了他的话,他觉得纳闷的是怎么李干部这么了解号子里的情况。我们都没有说话,我特别庆幸的是有两个多星期没有叫我出去了,所以我肯定是没有机会去说的,我也就肯定被他排除在外。其他的人会是谁呢我们都在猜测着。
  周密的案子审理得非常快,也许是他的案子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他没有托人,但却多次跟我说,他家里在市有亲戚,肯定能够帮上忙,我不能理解,连几十元钱都不能拿来,又怎么可能托人来办理他的案子呢托人是要花钱的。他没有托人,但是他案子进展得最快,他才来两个多月,就到了最后宣判的时候了。他偷摩托车一辆,价值也就是四千多元,所以根本就不会判多重。小于偷了所谓八千多,被判了二年半,所以周密一直拿他作比较,换言之,认为自己也就是二年的事。事实上,他出去宣判回来后,高兴得不得了,因为他被判了一年半,他的同案被判了一年,肯定留所了。周密这时候也开始考虑留所的问题,但是家里人就是不来,他也几乎没有给家里写过信。他开始活跃起来,原本平时饿得要死,而没有人理睬的他,开始随便起来,也不好好地干活了,嘴里总是唠叨不停,对这个不满,对那个有意见,老大要求做什么也不象以前那么积极主动了。这就是被判刑之后,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的原因。
  令我们大家都难受的是,周密长了疥疮,他还嘴硬地辩解说是根本就不是,我过去看了看,说肯定是,这样只好让他去跟干部要硫磺膏去擦,他擦了几天,疥疮开始结疤,但是却传染给了小何,因为他总是让周密给他捂脚。另一个倒霉的是小宫,他也被传染上了。我也有些担心,幸好没有骚痒,也没有长什么疙瘩。在号子里,一般我们在三个月后都会出现烂蛋蛋囊湿疹,有的就是长起了疥疮,一旦号子里有人得了这种病,就是传染得很厉害,一不小心就会传染到自己的身上。
  天气越来越冷,看守所自元旦后换了新的所长,所以决定每周我们可以洗一次热水澡。这是今年的一大改革,据小宫这样的几进宫的讲,这是看守所从未有过的事情。我们都很兴奋。外面天气冷,再洗冷水澡,确实有些可怕,冻病了,看守所也得管,因此洗一下热水澡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