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丝绸衬衫订单开始了。这个订单对我来讲是太大了,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大的订单。不过作为工厂来讲,有这样的订单是非常合适的,适合提高产量,原因就是不用换产品,工人觉得划得来。从管理角度来说,也比较合适,不用考虑太多更换产品的因素,技术部也就没有必要为了换产品老是写工艺写生产通知单什么的。可是我感觉工厂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地方,这个地方不同于贸易公司,什么事情灵活性很强,但是在这里就要一板一眼地做,停了哪里都不行。所以有一个大的订单对于公司的效益是很好的,同时节省了费用。
丝绸衬衫一般在南方做得多,在北方不太适宜,主要是工人的熟练程度不够,以及对待产品的认识不够。现在摆在面前的就是用多粗的缝纫针和多粗的线,这个在工厂里没有人知道。我请教了南方的一些专门做这个方面的人,解决了这个问题。
李薇在生产通知单上明确了具体的要求。
车间主任找到我,说后面整烫的问题也比较严重,大家没有烫过,不知道如何下手,害怕把衣服烫坏,另外又害怕烫不平,不符合客人的要求。
针对这个问题,我只好要求技术部和李玉平一起来考虑,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李玉平还是有些经验的。
“我认为,首先要调整好温度,另外烫的时候不要使劲地压着衣服,这样就避免弄坏的问题。”她先说。
“可以先烫几件试试。”李薇建议到。
“好的,就这样。”我说。反正我知道客人的具体的要求,也懂得烫到什么情况下合适。
车间主任亲自去做。
这么一点事也要我来亲自过目,道理上讲显得有些过于细了。但是仔细想起来,也是对的,这样可以让他们知道应该如何去做,才能够达到客人的满意和要求。
“经理,现在工人的情绪非常高。加班加点地干,他们没有一点怨言。”李玉平当着许多人的面告诉我。
“是吗,这样太好了,我希望一进车间就听到的是缝纫机的声音。”我笑着说。
“一个工人告诉我,现在回到家里,都是老公给端上洗脚水,饭也给送到嘴边。”她继续说。
“是呀。”我心里非常地高兴。
“那边的工人都羡慕死了,希望有机会能到下面来工作呢”
“这就说明我们的工作有了成绩。”我没有兴奋到极点。
“工人们对你的评价也很高。过去的厂长都不经常到车间里去的,你是经常到车间看看,发现问题,及时解决。所以大家都非常害怕你找到问题,而恰恰问题总是被你找到。”她说。
“那说明什么问题呢”我明知故问。
“那你自己知道呀。”她反映非常快,没有直接说什么恭维的话。
一般人愿意听恭维的话,但是我时常提醒自己不要听太多好的事情,要多听不好的,这样才知道问题的所在,我才能够具体地解决问题。我想李玉平是了解我的性格的。
“我觉得,你们首先要注意产品的质量和交货期,特别是生产环节要衔接紧一些,避免到了最后赶活的问题,俗话讲,三分做工七分烫,主要的还要看后面。另外包装也要注意,不能像过去一样,非常地随便,使得衣服的领子都变了型。要改变过去随便的做法,一切要讲究认真。”我提醒在场的各位。
“是的,我们会注意的。”李玉平代表大家对我保证。
我离开了车间,回到办公室里。我知道我不可能只是考虑现在做的,还要考虑这个订单完成后应该怎样做。这个是我应该考虑的。做工厂的必须要有超前的意识,否则工厂的经营就会出现以前出现的吃了上顿没有了下顿,车间工作衔接不上。我的观点非常明确,一定要使工人天天有活干,不能停下来。
“晓升,你来了。”张厂长走了进来。
我站起身,礼貌地问候他。
“我们要感谢你的努力,现在我一到车间里看看,工人的热情使我非常地感动。真是区别与过去了。大家的劲头就是不一样了。”他说的是事实。
“这个说明我们这样做是成功的。”我说。
“主要是你辛苦。”他还是这样说。
“最近没有合资部分的情况怎么样呢”我试探地问。
“做得不好,好容易接的订单,但是质量还出了问题。”他不可奈何地说。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我不解地问。
“工人没有干劲,管理阶层对质量抓得不紧。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停产了。所以这边的工人也有许多的想法,抱怨当初为什么没有把他们划到合资里来。不过,我认为这个是好现象,没有比较和竞争,就没有好的鉴别。现在大家看到区别了。”他到是满自信的。
“我听到一些对合资这边的想法。”我直接地问。
“是的,我也听说了,无非是对工资问题的看法,觉得没有合资的这边拿钱多,希望你们尽快结算用掉的库存东西。”他表面上轻描淡写地说。
“哦。”
“厂子这边也是记账的,所以会计总是问我这个问题。”
“你看呢”
“我也觉得你可以适当地给一些钱过来,使我好说话。”他的态度开始变得暧昧起来。
“我尽可能吧。”我看出来了。
“另外,工业局要求报表要统一由我们这边递上去,所以合资这边就是整个厂子的支柱,销售额和利润一定要体现出来。”他有些严肃地说。
其实合资一开始,不能够说马上产生利润的。但是大家的期望值都太高,好像一合资,就可以一下子扭转整个工厂的下滑趋势。
“我同会计说一下。”我知道,会计主管是我的亲弟弟,所以我要对他说的。“另外,董事长的工资是从合资这边出,还是合资这边给一定的补贴呢”我转了话题。
“我的工资从原厂出。补贴有的话,也可以。”他没有拒绝。
“那好吧,我每月批给你五百元钱。”我当时决定下来。我之所以这样做,就是要让董事长真正站在这边,而不是袖手旁观。
“不管如何,每个月要给工人发工资,不能够拖欠。”他非常重视这个问题。
“是的。”这几个月,我们就是这样做的,所以这也是区别于过去的地方。
“我也放开了未合资部分的工资,但是不能够像合资这边多。”他说。
“哦。”我不太想过问太多。
企业成立以来,我同张厂长一起吃饭的机会少了,每每到了中午和晚上,他就声称家里需要照顾就回家了。也许是他回避什么,也许是他把工作全部放在了我的身上,所以就开始放松自己了,不愿意再吃吃喝喝了。总之,我开始不太了解他了。
张厂长走了。
“总经理,我能同你呆一会儿吗”秦丽华进来对我说。
“好吧。”我没有回绝。
“我觉得你的作风是我非常欣赏的。在过去,厂子里的领导者没有像你一样的,他们都不非常地务实,表面浮夸的现象比较严重。你的到来,改变了我们的意识和思想,从你的身上,我也看到了希望。”她的话,让我听不懂目的。
“不要恭维我。”我赶紧打断她的话。
“其实我没有什么事,就是想同你聊聊。”她沉默了一下。
“是家里有不顺心吗”我问她。
“家里的事情总是这样的。你不知道,我们家是高知来到这里,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我的父亲给批斗死了,母亲就在这里把我们姊妹几个拉扯成人。我毕业后,到农村里插队,为了我的父亲,就嫁给我现在的丈夫,他比我大十几岁。我们根本没有感情,完全是时代的烙印。”她沉重地说着。
“那么你为什么不离婚呢”我试探地问。
“我提出过几次,也上到了法院,但他就是不愿意离婚。后来我们有了两个儿子,他们大了,也不愿意我们离婚,所以就这样混过来了。你知道,我们得有十多年没有同床了。”她说。
“那你也是够可怜的。不过现在日子过得不错,也就认命吧。”我劝她道。
“是啊,我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孩子的身上了。”她说。
“你来到这个厂子后,在车间干过吗”我问她。
“在车间干过一段时间,后来就调到了办公室工作。我父亲也平反昭雪了。”她这个时候才有些高兴的样子。
“是吗不过想起来,你比李玉平要强得多,不是吗”我转了话题。
“我不能同她比的,她比我有魄力。”她笑着说。
“怎么讲呢”我似懂非懂地问。
“你可能不知道,李玉平的婆婆曾经对我说,她怀疑李玉平的孩子不是她儿子的。后来,我们也都知道李玉平曾经同很多男人有过关系。当然我们也是能理解的,特别我是能理解的。不过,她就是太随便了。”她这样说。
“是吗,难道真的是这样吗”我像是问她,也是好像是问自己。
“不过也是大家都这么说。其实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是非常好的。”她补充道。
“我知道。”我很肯定地说。当初也是李玉平把她推荐给我的。
“好了,我走了,就是想同你谈谈。”她站起来。
“谢谢你信任我。”我说。
她走了。我心里感到非常地高兴,没有想我的年龄比他们小,但是他们却愿意找我说自己的苦闷和心里话,看来这是非常不错的开始。我希望自己成为这样的人,能够为大家排忧解难的人。我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圣人,但是我是在那个年代,也就是在时代成长起来的,所以时代的烙印永远铭刻在我的心里。我作为总经理了,但是我更加希望靠我的能力来帮助大家,同时展现我自己的能力。搞好了企业,我自己也就可以挣到钱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把张厂长的指标意思告诉我的弟弟,希望在每月做帐的时候注意一下。虽然不要求做假帐,但是也要让上面看得过去。弟弟一开始持反对态度,作为会计就是要如实反映企业的现实状况,不能够弄虚作假。但我还是这样坚持,这样做了,可以让上面的领导重视我们的企业,就可以站稳脚跟。我很清楚,关键是利润指标,其余的不可能做什么假。弟弟勉强地接受了,他是那么地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