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一想,梁靖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恬淡的看着天空了。
也只有很小的时候,还在那个伤心地的时候,能够跟着几个小伙伴一起,做一些快乐的事情。
不过那个时候所看到的天空,也仅仅是巴掌大的一点。横戮剑宗的规定让几个小伙伴只能在那一个大大的院子之中玩耍,根本不能出外。
不过对当时而言,那也已经足够了。只是玩耍,几个孩子就算拼尽了脚程,也没有能走到院子边的。
但是相比起来,梁靖却是更喜欢如今的感觉。就这样幕天席地的躺着,看着天上闪亮的星光,在心底想一些恬淡的事情,嘴角微挑,已然是梁靖能够想到的最大的幸福了。
这一个晚上,虽然无眠,但梁靖依旧高兴的很。唯一有些不爽的,就是那白衣青年也如自己一般一夜未睡,还时不时的打扰几下正在想事情的梁靖几下。
不过这也已经没什么了。毕竟对于梁靖来说,这已经是最后一晚,就将所有的一切当成是一些生命的点缀好了。
握了握自己的拳头,又从腰间解下了两把剑,拿在手中仔仔细细的端详着。
二水剑到现在梁靖也没有什么能使用明白的信心,但,他决定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用这一把剑了。
至于另一把——那由凌傲剑胆形成的锈剑,梁靖眯了眯眼睛,在锈剑上轻抚几下,终于还是起身,在那远处渐渐升起的光辉之下,郑重的将这一把陪伴自己整个荒兽猎人生涯的短小剑身插入不远处的一丛杂草之中。
这一把剑,就放在这里吧。总不能,让它也被那些荒兽的牙齿啃噬。
梁靖拔出二水剑,细细的端详。
一边的白衣青年看梁靖先是埋剑,这又是看剑,笑道:“两把都很好。尤其是这一把,有味道。”白衣青年手中的扇子指向了梁靖手中的二水剑,目光闪动。
梁靖只是笑笑,说道:“那一把,有感情。这一把么,”梁靖摩挲着二水剑的剑身,不可避免的仍旧有那么一丝陌生的感觉:“这一把,也会有感情。”
白衣青年道:“你的感情?”
“不,是剑的。”梁靖倒是不介意让这白衣青年已经乱套的思维更加混乱一些,也就是当成自己死前的乐趣吧。
不过白衣青年这一把却是不再问了,只是道:“这剑,我见过一样的,很久之前。”
梁靖只当是他脑子又发了问题,淡淡的噢了一声,就开始准备起今天一整天的一切事务了。
也许,不到一整天吧。
尽力的将一些不应该属于此刻的心理扔出脑海,梁靖整理起自己的衣衫。
由于昨夜未睡,所以这一身衣衫倒是没有什么太多褶皱。
但就算是那些小小的褶子,梁靖也一点点的运起真力将它们一点点的撵平,然后手掌轻抚,做好一切。
这,算是心理安慰么?
就算是吧,再怎么,梁靖也不想就这么邋邋遢遢的去面对那总要面对的东西。
曾经梁靖也想过,若是修为有碍,不能久活,那么肯定就会在垂垂老矣之前自己了断,总要给自己一个有尊严的死法。
如今,虽然尊严一定不会有了,但是自己还是要待自己好一些的。
抬头就看见白衣青年那轻摇折扇的模样,若是再摇头晃脑的念几个词牌,看起来还真像是那些学儒的家伙。
谁能想到这好好的人,却是脑子全然一堆浆糊呢?
不过,也许有时候浆糊也会好一些吧?梁靖看着似乎是一无所知的白衣青年,突然有了这样的感慨。
起码,不会想到这一切的后果,不会想到自己已经被定下的结局。
将自己打理完毕的梁靖在升起的阳光之下站着,眯起眼睛尽力的瞧着太阳。
直瞧的双眼艰涩,有些泪光出现,梁靖才闭上双眼,缓了一会儿。
十六岁,我就要死了么?并且,这还是我自己的选择。
有什么可抱怨的?不都是应该的选择么?
就像是那鲁克说的,这世上的一切都没有可后悔的,自然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所有的一切,既然已经做出,就无从后悔。
因为,就算是让你重新在来过一遍的话,你仍旧会那么选择,仍旧会犯同样的错误,依旧会得到自己应得到的。
就算是让你有着前世的记忆再重新来过,你能保证,自己所做的一切仍旧是无悔的么?
既然不能无悔,那就顺着自己的本心去做。不能无悔,自然无需后悔。
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注定,是你的选择决定了一切。而你的选择,就要去问你自己的心了。
深呼吸了一下,梁靖重新将那二水剑别在腰间,对仍悠闲的白衣青年说道:“我们该走了。”然后就转身向着荒兽镇的方向兴行去。
不过才走两步,梁靖却是再次转回身来,对着自己身后儒生般的横戮剑宗剑客问道:“你,名姓是什么?一直忘了,再不问,可就有些晚了。”
白衣青年挑了挑眉毛道:“亏你还能想起来!”接着用那扇子敲了敲自己的头,把那头上的发髻都打的乱了一些,半晌才叫道:“啊!我姓慈。”
梁靖苦笑不得的看着这白衣青年,不知道对方是因为什么,这又突然的兴奋起来:“名字呢?”
“名字,名字?”白衣青年又是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慈眉?不是,慈善目!对的,我叫做慈善目!”
乱七八糟的名字还是真多啊,怎么能够有人起这种名字?慈善目?
梁靖不禁在心内暗笑:“难不成是想起个成语,慈眉善目么?”
不过这话他倒是不能直接在外面说的,毕竟名字如何,那也由不得人的本身。估计这名字,是这位慈善目的哪一位不怎么慈善的长辈心血来潮,起出的这等名子吧?不过这人也是真的脑子有些问题,一个名字而已,还好似是要想上一番似得。
没注意到身后的慈善目突然之间表情有一些尴尬的梁靖口中叫道:“慈善目,嗯,你应该比我年长一些,我也就叫你慈大哥了。我们今日就再回去昨天那里,办一些事情吧。”
慈善目挑了挑眉毛,没答话,却是反问道:“你可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呢?”
梁靖没奈何,回道:“梁,不,凌靖。凌云壮志的凌,靖边的靖。”本来梁靖是想说自己现在的名字的,但是又想起现在的处境,却是改口说出了那由自己父亲凌傲亲口许出的兴明。也许,这是最后一天用这个名字了。
梁靖依旧在前面走着,没看见慈善目眼中的欣然与理应如此的神色。
就这样,梁靖敛意屏息的慢慢又一次回到了昨日的荒兽镇。不过,在他的心里,这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