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哲站在山丘后观望着局势的发展,本以为官兵的骑兵会围剿自己的属下,没想到却是用弓箭射伤了坐骑,使他的计划完全落空,不禁愤愤捶着草原,大骂叶歆卑鄙无耻。
  不甘心的他还是跳上了战马,挥动着马刀纵马冲了上去,叫骂道:“恶贼叶歆,出来受死。”
  周大牛提着大砍刀迎着他奔了过去,吼道:“你敢骂我兄弟,老子砍死你。”
  “让他过来。”叶歆这时才泰然自若地走出了车帐,扬声道:“朴壮士,叶歆有礼了。”
  朴哲丝毫不惧大军,纵马冲到车帐的三丈处停了下来,指着叶歆怒喝道:“你这卑鄙小人,干尽坏事,我要杀你除害。”
  叶歆转头向紫如轻笑道:“实在没有想到马贼如此仗义,居然是来打抱不平。”
  紫如抿嘴笑道:“也许叫盗亦有道吧!”
  朴哲深深地扫了紫如一眼,哼了一声,吼道:“叶歆,你的所做所为我都知道了。”
  叶歆淡淡地问道:“哦!你知道什么了?是荒淫无度,还是奸险狡诈?”
  朴哲用马刀指他叫道:“你恶贯满盈,死有余辜。”
  “哈哈。”叶歆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好一个死有余辜,骂的好,第一次被人当面大骂,还真爽快。”
  朴哲有些发愣,怀疑地扫了他几眼,嘀咕着叶歆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紫如抢着叱喝道:“你不是亲眼所见,凭什么来指责大人,只听传言就来生事,亏你还自夸草原英雄,连这点见识都没有。”
  朴哲被她一番话说的愣住了,默然低下头想了想,然后抱拳道:“姑娘说的不错,我这就回去查明真相,日后再来讨教,但我是马贼,誓必与官军作对,无论叶歆是不是好人,都不影响我们马贼的传统。”
  紫如斥道:“不明是非的小人,还自夸是英雄,我听了都替你害臊,贼字是怎么解释,你应该知道。”
  被美人这么一骂,朴哲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怔了半天有点恼羞成怒,喝道:“我就是贼,是马贼,没什么大不了。”
  接着又嚷道:“叶歆你听着,只要你在银州一天,天马之狼就不会让你安稳。”说着拨马就想走。
  谁知几次催动战马都没有反应,只是长嘶不已,不禁有点奇怪,忽然马腿一软就把他掀翻在地,没等他跳起来,周大牛的大砍刀就送了上来。
  情急之下,朴哲只能用马刀去迎。然而周大牛力大无比,朴哲又是匆忙一架,无法出尽全力,因而手上的刀被磕飞了,接着几个骑兵冲上去把他围住了。
  朴哲自叹倒楣,但心中不服,怒哼了一声,叫道:“要杀只管杀,我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不算英雄。”
  “让开。”叶歆摆了摆手,温言道:“朴壮士可以走了,要想找叶某麻烦只管来,叶某一定让你心服口服。”
  朴哲愤愤地怒视了他一眼,接着捡起马刀,牵着战马走出了包围。
  “大哥。”燕平和巴岩松等人这时才控制住负伤乱奔的战马,赶到阵外,见朴哲愤愤地走了出来,大惊失色,一起冲了上来,担心地问道:“大哥,没事吧!”
  朴哲愤愤地道:“这马不知怎么了,突然马失前蹄,害得我大失颜面。”
  巴岩松看了看车帐,疑惑地问道:“那小子这么容易就放走了大哥?”
  “不知道。”朴哲回头看了一眼,见叶歆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心里满不是滋味,纵身上马,喝道:“回嘎山城。”然而奔了几步又跑了回来,扬声问道:“请问紫衣姑娘的姓名。”
  叶歆朝着紫如挤了挤眼睛,笑道:“果真是冲着妳来的,说不说自己好好想吧!”
  紫如白了他一眼,略加思索,高声应道:“小女子紫如,在叶大人麾下任主事之职,朴壮士为何不弃暗投明,为大人效力。”
  叶歆暗暗笑道:“嘿,好一个紫如,居然帮我做起说客来了。”
  朴哲也是一愣,原以为紫衣女子是叶歆的姬妾,没想到却是叶歆的属下,心中一沉一起,似乎又有了无限的希望,但他没有回答,只是向紫如抱了抱拳,然后拨马便走。
  望着远去的扬尘,叶歆笑道:“他倒像是一方豪杰,紫如,此人如何?”
  看着叶歆眼中调笑之色,紫如嗔道:“我的事用不着你关心,还是想想怎么应付他吧!”
  叶歆摊开双手假装无奈地道:“他找的是妳,我也无能为力,只要妳在这里,他就一定会来。”
  “大人──别胡说了,再说我不给你弹琴了。”紫如娇嗔着把他推进了车帐。
  平河寨是平河镇的所在,虽然设镇,但其作用并不明显,与嘎山城一样,都是做市集之用,但嘎山城有兵,而平河寨无兵,所以有更多的人喜欢来到这里购买日常用品,而马贼也常扮作普通居民来到此地收集情报,因而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
  此时却因为五千士兵在寨外驻扎,因而显得有些拘束。
  余树青接到叶歆到来的消息后立即迎了出来。如今黄延功的权力已复,为了想办法巴结叶歆,他才自愿留下来。
  叶歆拉着他寒暄了几句就进入建在寨外的兵营。来到中军帐中,叶歆开口就问道:“余总兵,天马草原的情况如何?”
  余树青略略想了想道:“大致平静,不过马贼的确猖獗,昨日有一群五百人的马贼居然大摇大摆地从营外走过,甚至还出言挑衅,由此可见他们根本没有把官兵放在眼里。换句话说,这里原有的守军实力如何可想而知,也许他们根本对于马贼的肆虐视若无睹,任由他们来往纵横而不加制止。”
  “有理。”叶歆含笑道:“不过他们也是有心无力,驻军本就不多,而马贼的流动性极大,难以对敌,我看他们也吃了不少苦,被迫驻守城塞,不敢来管马贼,所以他们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横行。”
  余树青点头道:“是啊!我也觉得各地驻军不足,他们怕丢了城池不好交待。就算这次带来五万大军也不够用。”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责怪任何人,只要他们不弃守城塞就行了。”
  “叶帅,我在此地探听到不少消息,马贼虽然众多,但也分了派系。”
  叶歆闻言立时被挑起了兴致,道:“说来听听。”
  余树青见叶歆一脸好奇,知道自己做对了,不禁大喜,卖弄口舌地道:“叶帅,天马草原的马贼大约分成六个区域,其中各有派系,东北区最大的一派叫天马之狼,他们的首领名叫朴哲……”
  “朴哲!”叶歆一听就笑了起来,满带笑意的眼光也扫向了紫如。
  紫如也愣了一下,见叶歆盯着自己笑,不由地噘起了俏嘴,碍于余树青在场,她没有说话,只是白了叶歆一眼。
  余树青好奇地问道:“叶帅,您认识他?”
  叶歆含笑道:“我还和他打了一仗呢!”
  余树青大为惊奇,追问道:“他是怎么惹上叶帅的?”
  叶歆又笑着看了紫如一眼转头道:“他说要为民除害。”
  “哈哈。”余树青大笑了起来,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失态,立即收起了笑声,但脸上依然满是笑意:“为民除害?他居然找上大人您,真是没想到。”
  叶歆煞有兴趣地问道:“这个朴哲是个什么样的人?”
  余树青略加思索,侃侃而道:“此人风评极好,不但勇猛善战,还劫富济贫,从不扰民,是东北势力圈内的大股势力,拥有五千马贼,多次劫走军饷的就是他。”
  “五千马贼!嗯,人数不少呀!”
  余树青笑道:“这只是马贼,其实草原上的大部分马贼身后都有一个族群支援,其中有很多老弱妇孺,总量大约是马贼的五到十倍,像朴哲有五千马贼,他的族人就有三到五万人。”
  “哦,原来马贼是这种形式,我倒没有想到,一直以来,我都以为马贼只是流寇而已,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草原的部落。”
  “流寇也有,不过是另外一批人,都是小股作案。而现在所说的马贼并不是指他们。其实也不应该说他们是马贼,但他们喜欢这么称呼自己,所以大家都叫他们做马贼,然而他们大多把争斗放在抢夺水草地上面,真正抢劫的次数并不多。但有一点,任何马贼只要遇到官军运饷就会蜂拥而至,齐心协力与官府对抗,这才是我们头疼的地方。”
  叶歆默然点头,心里嘀咕着马贼要是齐心与官府对抗,事情就难办了,唯今之计只有加剧马贼之间的火并和厮杀,一方面削弱他们的实力,另一方面又可以减少他们对军队的攻击。
  余树青继续说道:“刚才说到东北方的朴哲,他把自己手下的五千人马叫做天马之狼,善于快战和偷袭,也是攻击官军屡屡成功的一股马贼。当然,他在东北区并没有绝对的实力,还有几个只比他稍弱的部族与他相持着。”
  “嗯,其他地方呢?”
  “西北和西南是两个马贼最活跃的地方,因为那里各有一条通道通往南北沙漠,那是商队的必行之路,而且都运送金银玉器等名贵物品,是草原中最有油水的地方,也是拼抢最凶的地方,那里不但有大股的马队,还有无数的盗匪、窃贼和流寇,更有真正的马贼。”
  叶歆点头道:“我知道南北沙漠的事,沙漠通道的重要我更清楚,那里好像有两座大城,各有驻兵。”
  “卑职不太清楚,但那两处重要的地方不可能没有城池,至于是谁控制着还要回到卧牛城才能知道。”
  “嗯。”叶歆轻轻敲着桌子细细思考了一阵,忽然瞥见余树青盯着自己,笑道:“余将军说下去吧!好像还有三个没说。”
  “是,其他三块地盘比刚才说的那三个简单,都有一个大股马贼撑着,矛盾不如其他地方尖锐,气氛也较为缓和,只有零星的战斗,这也是由于地埋位置的影响。正南面龙口关有几座大城,都有驻兵,所以南方的那一片部落大多比较安分,而东南地区更是宁静,因为商队游人很少去那里。正北方那一区由于寒冷,所以人口较少,马贼的实力也不太强。”
  听完了余树青的介绍,叶歆的脑中对天马草原的形势有了一个大致的图案,一边想,一边琢磨着自己的计划。
  余树青又道:“马贼并不团结,内鬨不断,这两天尤为紧张,各路马贼要在这里聚会,似乎是要谈论划分势力,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马贼都会到此。”
  “哦?”叶歆大感兴趣,能够一次会见所有的马贼首领,这是十分难得的机会,想着他不禁为自己的幸运而笑了起来:“有这种良机,真是天助我也。”
  余树青进言道:“卑职在想,若欲对付他们从内部入手最好,不如趁这个机会在他们的内部挑拨离间使之内鬨,这样对我们有绝大的好处。”
  叶歆微微点了点头,余树青的能力果然有独到之处,他的情报工作十分出色,是自己的绝佳人手。
  叶歆好言慰道:“余将军真是才能过人,不是我夸口,军中像余将军这种人才实在少有,日后还有仰仗将军之处,望将军多多协助。”
  余树青被叶歆连称了几次将军,心中大喜,激动地站了起来道:“承大人美誉,卑职一定为大人尽忠办事。”
  叶歆亲切地拉着他笑道:“将军之才不在别人之下,放在黄将军之下实在有点可惜,我看这样吧!你这五千士兵就驻扎在嘎山城外,交给马恢管理,你可以从军中挑选精干下属,专职调查马贼之事,当然还有银西的一切情报,不必听命于黄延功,直接向我报告调查结果就可,费用出自本官,不必费心。”
  余树青一听自己以后可以脱出黄延功,早就欣喜若狂,又听闻自己可以独立行事,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连忙跪倒道:“大人栽培,卑职没齿难忘。”
  叶歆笑道:“不必言谢,只要你能努力办事,我自会保举你为将军,只是暂时还要委屈一下。”
  余树青此时就像是在蒙胧的云雾之中,早就迷糊了,脸上尽是古怪的笑容,嘴里则铿锵地道:“大人放心,卑职的专长就是刺探情报,只要卑职手上有人,一定翻出银西的每一个秘密。”
  “好。”叶歆温言道:“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马贼之患实在是我心中的头等大事,将军放手去办,人力财力由本官全力支援。”
  余树青顿时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注入了活力一样充满激情,想了想又道:“大人,我大军突至,马贼虽然不放在眼中,但尚有顾虑,卑职想立即领军去嘎山城,这样马贼们才会畅所欲言,也许还会有一场大火并。”
  “将军所言甚是,大军明日起程,如何安排人手,将军自便,我只带二十人,其余的让他们回去嘎山城待命。”
  余树青一脸愕然,惊问道:“大人,这太危险了吧?马贼凶狠,二十人太少了吧?”
  叶歆泰然笑道:“这次大会也算是巧遇,既然马贼首领都到了,我若不留下来岂不可惜?人多了反而显得我小器,嗯,我看还是一个都不带。”
  “可是──”
  “不必担心,我自有全身而退之道,你去办你的事,务必查清马贼各个派系的准确情报。”
  “遵命,卑职这就去安排大军起程之事。”
  “去吧!我也累了,想休息。”
  余树青躬身行了一礼,喜滋滋地离帐而去。
  紫如担心地劝道:“大人,这太危险了,白天我们已与朴哲斗了一场,他必然出席聚会,要是认出大人,只怕会有危险。”
  叶歆却摇头含笑道:“妳也随军去嘎山城暂住,只留大牛与我做伴即可。”
  紫如惊问道:“大人,把我送去嘎山城,你夜晚怎能入眠?”
  叶歆含笑道:“我只是心绪不宁,借琴曲安神,想不到如今已成习惯,但总不能让妳为我弹一辈子琴,其实累了也就能睡着了,况且妳留在此地恐怕会有危险。”
  紫如凝视着他片刻,从叶歆的眼中,她找到了关怀,明白叶歆的确是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心中感激,却依然坚持留下,辩道:“既为琴友,又何必在意其他,大人若不想听琴,日后去到卧牛城,紫如不再为大人弹琴就是,但此时身处险地,大人若不好好休息,怎能运筹帷幄?”
  叶歆忽然笑道:“也罢,说不定朴哲会拼了命地保护妳。”
  紫如嗔道:“大人怎么总是提他?我都烦死了。”
  叶歆打趣道:“红逖和朴哲,一个儒雅俊秀,一个英气豪爽,真是难选呀!”
  紫如捶了他一下,叫道:“再说真不理你了。”
  “好,好,不说了,妳自己想吧!”叶歆笑呵呵地拿本书翻了起来。
  紫如捧着腮坐在桌旁呆呆地望着叶歆,思绪阵阵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