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子诚见他一脸的犹豫,于是又劝道:“即使现在不反,主公应该弃官而去,回到银州暗中经营天马草原,待时机成熟,再宣告独立。若是在此久待下去,只会浪费时间。而且仙主堂有西进之意,嘎山城外来了一些仙主堂的成员,虽然人数不多,但总是一种先兆。”
“他们派人去天马草原?”叶歆冷言问道。
寇子诚点了点头道:“属下在嘎山城一带遍布耳目,所以探查的十分清楚,而他们全都被我抓了起来,盘问之下才知道他们是去策反天马草原的部族,加入他们的行列。”
叶歆面色凝重的道:“如今最大的麻烦莫过于仙主堂的渗透,其影响极大。虽然你远道而来,但还是烦劳你立即赶回去,严密布置东线的巡查,见到仙主堂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主公,您的决定……”寇子诚疑道。
“辞官与否,容我再想一想。一切就按我信上所说安排,短期之内当可无误,如今我只是担心苏家。”叶歆叹道。
“苏家?”寇子诚道。
叶歆沉着脸道:“苏家的态度晦暗不明,尤其对皇位之事更是三缄其口,从不表态,实在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过据可靠的消息,他们似乎在安排苏剑龙掌兵银州,若是如此,苏家的势力将会伸入天马草原,这对我们十分不利,但皇上的心意我拿捏不定,不知道会有何决断。”
寇子诚冷冷一笑,道:“就算苏剑龙去了天马草原,我们也有办法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叶歆却不这么想。苏家扩张的不只是权力,还有它的影响力,如果从南到北都有苏家的势力范围,则无论朝野都会被这种气势所压,倒向苏家的小势力也会越来越多。万川入海,终成大势,若不能及早压制,终成大患。
寇子诚见说不动叶歆造反,颇有些失望,但也无计可施,苦笑了一声,拱手道:“既然如此,我立即赶回去安排对付仙主堂,大人在此务必小心。”
叶歆点头道:“劳你辛苦了。这件事情颇为紧急,若是让仙主堂渗入天马草原,我们会有大麻烦,此番关系我们的根基,切不可大意。”
“我明白。”寇子诚不再耽搁,立即离开黄川县,乘着马车向北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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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歆沉着脸走向内堂,心头无比沉重。白安国之死,意味着仙主堂的势力正在西进,而且地盘稳固,所以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屠城。对他们而言,屠杀并不意味着失去人心,尤其是对于那一群死忠的信徒来说,也许会更有快感,更加忠心。
“可惜我道力未复,否则先杀到龙溪城取了赵玄华的性命,这个跳梁小丑就像是只虱子,若不杀他,迟早吸光世人的血。”叶歆心想。
冰柔方才见他情绪不稳,心中担忧,早就在院口等他,见他脸色凝重地走了进来,挽着他的手臂,担心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叶歆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沉声道:“北方的仙主堂屠了呼兰府府城。”
“屠城!”冰柔惊得花容失色,捂着嘴大叫了起来。
叶歆捏紧了拳头,愤慨地道:“呼兰府知府白安国是我的部下,是我派去监视仙主堂,如今惨死异乡,我若不为他报仇,怎能对的起他在天之灵?”
冰柔是豪爽的侠女性格,气得柳眉倒竖,玉脸蒙霜,娇斥道:“实在太可恶了!斗争就要光明正大,这种卑劣的行为天理难容。相公,我支持你,一定要消灭仙主堂!”
叶歆点点头,寒着脸道:“我会彻底消灭仙主堂,一个不留。”
冰柔气了一阵,怕他身子受影响,于是挽着他的手臂,在院中的石椅上坐了下来,柔声安抚道:“相公,别急坏了身子,我们再慢慢计划。”
凝心正走出来,忽然发现院中气氛十分凝重,诧异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叶歆沉着脸把事情说了一遍。
凝心听到一半脸色就白了,摇头叹道:“尘世间的杀戮实在可怕。”
叶歆叹道:“姐姐,现在你明白我要做的事了吧!这种祸患留在世上,我无法安心回山。”
凝心默然了。虽然不想牵入人世间的俗事,然而听过这一个消息之后,心里很不舒服,还有些薄怒。
叶歆看了她一眼,忽然醒悟自己的失言,歉然道:“姐姐,我以后都不会说这种事了,免得害你分心。”
凝心见他体贴,玉脸露出了微笑,牵着冰柔的手,嫣然道:“没关系,有什么不高兴,就和我们姐妹说吧!”
面对这一双玉人,叶歆不愿让她们感染自己的怒气,于是摇了摇头道:“不说了,我去炼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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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过于匪夷所思,还是因为对消息压制,呼兰府府城被屠的消息并没有传开。由于叛军的攻势停了下来,京城内外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华灯如旧,凡嚣如尘。
就在这种时节,苏剑豪终于与玉霞公主完婚,盛大的婚礼震动京城,这位号称天下第一美男子的朝廷大员,拥有了一个新的身分──皇婿。
新赐的驸马府坐落在皇宫的西侧,与几处王府相连,星河凝空之际,院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虽然苏剑豪两次大败,但叛军进攻之事已有扼制之势,经过了几次调兵,苏剑豪在眠月河以北建立了个弯月形的防御网,效果倒是十分的好,所以他的威望也在回升,尤其是皇帝的添兵之举,使众人都明白了他圣眷之隆非同寻常。此大喜之时,朝中的百官相偕到贺,几乎没有一名官员敢不来送礼。如此气派,如此威望,京城内外一时无两。
与此同时,一位更重要的人物也出现在京城,那就是镇西大将军苏方志。他由清月国退回跃虎关,虽然情势紧迫,但他还是进了京。对于苏家来说,京城远比顺州要麻烦复杂,尤其储君之位仍然悬而未决,老谋深算的他也想藉此机会做最后的决断。
驸马府的书房内,苏方志和苏剑豪父子撇下了众宾客,来到此处议事。
“剑豪,你的防务安排的如何?”苏方志问道。
“父亲大人,一切都十分妥当。”苏剑豪说道。
苏方志摇头轻笑道:“剑豪,你做官数年,手腕还是不够狠辣。如今这个年代不是弱者生存的时候,尤其是身居高位,千万双眼睛都盯着你,一不小心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听着父亲的一番责备,苏剑豪有些懵,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诧异地问道:“父亲大人教训的是,只是孩儿不明白所指为何,请父亲明示。”
“京中之兵莫过于禁军,若能掌握禁军,就等于掌握京城的动向,你现今领兵在外,不可只思退敌,还应该多想一想将来之事。”苏方志说道。
“您的意思是……”苏剑豪若有所思的道。
“守住恭城一线,不进不退,偶尔打几场小仗,对上有个交待。如此一来,朝中必然焦急,你便上奏佯称军力不足,只能小胜,不足歼敌,朝中便不能不为你添兵。我观京城四周府县已无兵可调,新兵又缺乏训练,不可临阵,唯有禁军可用。”苏方志解释道。
苏剑豪恍然大悟,点头道:“父亲之意,孩儿明白了,您是要我不断地抽空京城的防卫。”
“正是,战事离京城不远,所以调禁军去也能防卫京城;然而你是领军大将,便有权挟制禁军,甚至收为私兵也未尝不可,况且兵部在我们的掌控之下,禁军内也有我们的人,事情大可无忧。”苏方志说道。
“父亲此计真是神妙之极。”苏剑豪喜道。
苏方志捻着短髯,正色道:“如今的时局,大乱不远,故此掌兵者为上,掌权者为中,掌职者为下。掌兵者可以坐拥大军,进可自立称王,退可支持新帝,成败与否,全在自身操纵;而掌权者有权无兵,如轩丘聿之流,虽然权重,但权来自于上,只能依附皇权,方能持久,所以身不由己,力不能尽,成败与否取自别人;掌职者只不过是官场过客,随时更替,太平时期尚可作为,乱世之中也只能随波逐流,任人宰割。”
苏剑豪想不到父亲竟如此深通官场,不禁汗颜,躬身道:“父亲之言,令孩儿茅塞顿开。”
苏方志得意的看着儿子,脸色渐缓,含笑道:“你也不必太担心,有我做你的后盾,大可放心,而今又有公主策应。”
提起玉霞公主,苏剑豪皱了皱眉,脸上似有不悦之色。
苏方志没有留心,端着茶碗呷了一口,又道:“如今朝中的势力分布一目了然,我原以为叶歆会是一支奇兵,没想到这么快就衰落了,想起来颇有些可惜。论起做官,此人的本事远在你之上,若在太平时期,必是首辅宰相,权倾一方,只可惜生不逢时,在诸势力的夹缝中生存,不容易啊!”
苏剑豪听到自己不如叶歆,心中大为不悦。当年情场大败他早就心中有刺,只是后来叶歆服软,归到自己麾下,这才没有计较,但总觉得自己才貌学识,绝不在此人之下,因而出言辩道:“父亲为何小看孩儿?我不信我不如他。”
“你有此大志,我心甚慰,然而叶歆白手起家,数年内已升至封疆大吏,手握雄兵,竟可与我抗衡,这种人物,就是我当年也远不如他。”说着,苏方志轻轻笑道:“他如今已经势败,听说终日带着女人游山玩水,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若他仍在银州,我们要分力去对付他,实在很麻烦。”
苏剑豪想起冰柔,眉头皱的更紧,愤然不平道:“此人连妻子尚且不能保全,根本不配称为俊杰!”
苏方志忽然脸色一沉,喝道:“你还敢说?弄一个不明来历的小妾,居然还公然带在身边,在旁人的眼中,这分明是对皇室的挑衅。”
苏剑豪呐呐地道:“孩儿……”
“不必解释,娶个小妾倒也无妨,只是此女身手不凡,来历不明,你还是小心点好,说不定是哪个势力施的美人计。”苏方志说道。
苏剑豪尴尬地道:“岚妹不会是奸细。”
“不是最好,我只是不想为了一个女人害了苏家。”苏方志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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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的大婚过后,明宗突然病倒,朝中大事由众人共同商议,这无疑给了苏家一个绝好的机会。
抽空京城兵力的计划,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就像是在为天龙朝抽取最后的生命力。
然而,计划的真实性和虚伪性同时存在,使的朝臣们对此都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觉得是理所应当,而潜伏在苏家的峰也因为苏方志的提防,无法得到任何消息,事情就这么一点一滴地发展下去了。
远在海滨的叶歆也在烦恼之中,寇子诚的提议让他着实犹豫了很久。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选择,若走错了路,后果不堪设想。当然,如今的他没有后顾之忧,当可放手一搏。
时至年关,海风极冷,渔民们都不出海了,一年的收获也够他们过一个好年,所以小小的县城开始热闹了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客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不是别人,正是久违的丁才。
“你怎么来了?”看到丁才出现在眼前,叶歆又惊又喜,他知道丁才不会无故前来,必是朝中有所变故。
丁才见到他很高兴,躬身道:“参见大人。”
“别多礼,何况你现在的官衔比我大。”叶歆亲切地拉着他进书房。
丁才坐下之后摇头含笑道:“非也,大人现在的官位远在我之上。”
叶歆愣了一下,若有所悟,笑着问道:“皇上不会是让我官复原职吧?”
“这是圣旨,大人自己看吧!”丁才拿出一卷黄绫交到他手上。
叶歆好奇地接下圣旨打开一看,倏的愣住了,只见圣旨上写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叶歆忠公体国,才能卓越,着即升任肃州总督,辖雪狼关以西至木龙河之地,并赐爵一等肃阳侯,加封云华殿大学士,领太子太保,刑部尚书衔。”
从一个七品小吏,一下提升到位极人臣的顶点,叶歆不能不为之惊讶,同时再一次肯定,此番被贬,是皇帝早就计划好的,用意似乎真的在于摆脱铁凉之事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丁才含笑道:“侯爷,如今您贵为肃州总督,大权在握,千万不要辜负了皇上的期望。”
因为红緂之事,叶歆本已对天龙朝没有太多的情感存在,然而此番封赏,不能不让他意识到皇帝的器重之高非同一般,若是成为一个叛臣,实在是问心有愧。
“天威难测,皇上以老弱之躯,还惦记着我的事,实在令我愧然。”叶歆叹道。
丁才忽然脸色一正,沉声道:“侯爷,皇上的器重不只这一点……”
“哦!还有什么事吗?”叶歆诧异地望着他。
丁才神色凝重地从包袱里又捧出一个长方形的锦盒,然后用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供着,然后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叩了三个响头。
叶歆见他如此庄严,纳闷地转头望向锦盒。从华美的外观看来,这是宫中所用之物,只是不知里面放着何物。
丁才站了起来,指着锦盒正色道:“大人,这是皇上所颁的传位诏书,里面写着继位者的人选。”
“遗……遗诏!”一向平静的叶歆惊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
这张普天之下的人都想看到的遗诏,居然会由丁才千里迢迢传到他的手里,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他万分明白这份遗诏的重量,这里面的名字代表了未来眠月大陆的发展方向,是大祸,还是小乱,是外患,还是内忧,都决定于遗诏上的一个名字。
“侯爷,现在您应该明白皇上有多么器重您。这份遗诏其实只有一份,皇上说有两份只是混扰视听而已,也就表明皇上希望依仗侯爷的力量去支持他老人家所选中的继位人。新皇继位之后,侯爷便是擎天保驾之臣。”丁才恭敬地道。
叶歆点了点头,正想说话之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灵光,猛的转头盯着丁才,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身分?”
丁才向他深深一鞠,歉然道:“卑职一直都是密探总领。”
“什么!”虽然叶歆早有心里准备,但还是掩饰不了内心的震惊,脸色也随之变得很难看。
丁才微笑道:“我虽是密探,但可以向天发誓,从来没有泄露丝毫机密,您对我和弟弟的照顾,丁家人终生难忘,就算拼了性命,也绝不会泄露您的半点机密。”
叶歆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枉我自以为才华过人,想不到身边混进一个大内密探都不知道,可笑之极。”
丁才忽然跪倒在地,诚恳地道:“您待我如同知己,上次出任西北安抚使时,竟将夫人的安危交到了我的手里,我怎敢有二心?只不过密探是世袭之职,连弟弟都不知道,我也不敢乱说。”
“起来吧!”叶歆很清楚他的为人,若他早有歹意,自己和妻子绝对活不到今天。
丁才道:“大人放心,我和弟弟永远都是叶派最忠诚的成员,若大人不信,我愿自裁以谢大人之恩!”
叶歆摸了摸锦盒,叹道:“朋友之间无非一个信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以后还是照以前那样吧!”
丁才见他有些失落,歉然道:“我让大人失望了。”
叶歆摇头道:“没有什么,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消化这么多惊人的消息。”
“大人,您准备一下,我陪您回京。”丁才说道。
叶歆抬头看着他半晌,指着遗诏问道:“你知道这里面是谁的名字吗?”
“不知。”丁才说道。
“你猜会是谁?”叶歆问道。
丁才略加思索后,摇了摇头道:“似乎每个都像,却又都不像。”
“丁大哥来啦!”冰柔笑着走了进来。
丁才躬身道:“参见夫人。”
“丁大哥不必多礼。”冰柔笑道。
叶歆指着丁才道:“带丁才去厢房休息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冰柔见他的神色很凝重,不由地有些心惊,但在外人面前不敢多问,于是含笑招呼丁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