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歆则留下朴哲一人密议。
“这里有近八万士兵,虽说训练不佳,战力有限,但人数就是力量,如果能把这八万人摆在悬河城西面,铁凉就算有三十万大军,也不得不仓惶而退。”
“您的意思?”
“这八万人留在此处终究是个心病,不如让他们在战场上发挥作用,一则免除丹络再次独立的后愚,二则手上又多了八万人,吓也能吓倒不少人。”
朴哲点头道:“这是好计,只是他们能听我们的吗?”
叶歆含笑道:“没关系,我会让赫洋出面,但他的威望还不够足,今夜我设宴接待五将军,你安排一下,要让赫洋的威望更足。”
“嗯!”朴哲实在不明白叶歆为甚么还能如此镇定,家人妻儿都在三十万大军的威胁之下,随时可能发生危险。
“别太担心,我们该用自己的方式增援青龙城,事情若真是那么紧张,我们还可以用宰郭之计,派骑兵骚扰悬河城,迫使铁凉减缓攻势,但那都是后话。
叶歆并非不担心,只是自己身为主将,若是自己都表达出惶惶不安的神色,手下的这些人就会更加害怕,也会影响现在的计划,那才是真正的危机。
“大人,我们会尽全力协助。”
“好了,我先写封信,你派人送到青龙城去交给紫如,她会处理好一切。”
“紫如吗?”朴哲的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那个倩影。
叶歆拍拍他的肩头,安抚道:“别担心,她会没事的。”
“是啊!她也不会甘心。”
朴哲没来由的一句话,说得叶歆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话中之意,苦笑着摇头不语。
“我去做事了。”
目送朴哲离开,他抬头望向蔚蓝的天空,默默地念道:“柔儿,你既然希望我们的孩子站在天路之巅,这次算是一场重大的考验吧!经过这次的机会,无论是留是退,你的想法都应该更坚定了。”
青龙城此刻的确有些慌乱三十万大军,那是何等庞大的军力,偌大的悬河走廊也显得格外拥挤。
紫如担心叶歆的家小会成为敌人的目标,忧心忡忡地来到了叶府。
“如姑娘,又来看我们啦!”陶晶慈爱地把紫如拉到怀里。
正是这种亲人般的关爱使紫如离不开这里,看着三位慈祥的老人,她婉言道:“外面正在打仗,我看伯父、伯母还是搬到卧牛城去吧!那里多少安全些。”
叶君行知道铁凉三十万大军正杀来,略懂军事的他对于青龙城的防务也是忧心忡忡,见紫如提起撤离之事,问道:“你们想到办法退敌了吗?”
在三老面前,紫如不愿说谎,苦笑道:“禁卫军加上黄延功的守军,最多不过五六万,要抵抗五六倍的敌军,压力不小,所以我才请伯父、伯母搬到卧牛城去,免得受到战火的波及。”
冰柔也不愿父亲受到战火的影响,道:“我立即就去收拾东西。”
“不必。”
冰柔惊愕地看着叶君行,满眼不解。
“我们是歆儿的亲人,若是我们撤走,一定会影响军心士气,到时侯城里会出现逃荒潮,军心一定会大受影响,我们若是留下,其他人自然不敢离开。”
一番话说得紫如和冰柔都有想哭的感觉,这是何等的智慧,何等的品格。
“伯父,难怪大人如此优秀,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你看我这满头的白发,有了歆儿这样的儿子,人生早已没甚么遗憾了,趁着我们现在还能动,就该为歆儿多做点事。”说着,叶君行看了冰离,笑道:“有空我们到城外走走如何?”
冰离心领神会,点头笑道:“好啊!到青龙城来,我还没去过悬河走廊,正好去走走。”
“伯父们!”紫如哪能不明白两老的意思,再次被感动了,感慨地道:“谢谢你们,不过那里是前线,太危险了。”
“那里是歆儿的土地,我们两个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我也要去!”小梦山晃着稚气十足的小脑袋叫了起来。
众人无不莞尔,冰柔摸着儿子的头笑道:“你可是天龙朝的眠月王,那里也是你的土地。
“好啊!公公、爷爷,我们去吧!”小梦山扯着叶君行和冰离的衣服想往外走。
两老相视一笑,各牵着孙儿的一只小手朝外走去。
冰柔和紫如则搀着陶晶跟随在后。
战场在平城府外围,黄延功在此建立了青龙城外最后一道防线,一条很长的土城墙连接山脉和悬河,阻挡敌军马队的冲击。指挥所则在平城府府城之中,相比起土城墙,城里的气氛紧张中带着些平淡的意味,百姓都被移走了,城中只有士兵,马车来到指挥所外,立即吸弓!了士兵们的注意。
“这几位是谁呀!”
“不知道!不过有左正和叶夫人陪着,一定不会是小人物。”
紫如和冰柔扶着三老下了马车,见士兵们都在观望,傲然正色道:“这几位是叶大人的家人,特来慰问前线的军士,还带来大量的食物搞赏各位。”
众士兵一听是叶歆的家人,都吓了一跳,说话也不敢大声了。
叶君行露出亲和之态,含笑道:“将士们辛苦了。”
虽然只是淡淡的问侯,士兵们的感觉却不一样,在这紧张的时刻,这几位身份特殊的老人没有离开,反而前来慰问,心里都很舒服。
指挥所中的黄延功正在筹划防御战,听说叶歆的亲人来了,吓了一跳,连忙冲到外面,果然见紫如和冰柔扶着三老而来。
“左正大人,叶夫人,你们怎么把三位老人家带到这里来了?太危险了。”
叶君行含笑道:“将军不必担心,你们在为歆儿殊死作战,我们这些老人没甚么用处,只能来慰问一番。”
黄延功大为感动,迎上前扶着叶君行,道:“老太爷真是仁厚之极,逢此危急之时,还能来慰问大家。”
晚上,叶君行设下简单的宴席,把将军们都请来了,替儿子慰劳他们。
小小的宴席,并不丰盛的酒菜,却使将军们的斗志更盛。
同样在这一夜,赫洋和叶歆在住所设下宴会,宴请了五卫城将军以及众多旧臣和洪宇等人,然而姚氏一族都没有出席宴会,这使官员们都有些不安,也察觉到丹络的新时代将要到来,这片土地将不再姓姚。
洪宇虽然知道一切都是叶歆的安排,正是如此,才更感到担忧,姚家诸子一个不见,不清楚叶歆是不是真的信守诺言,没有杀害几人,于是走到他身边小声问道:“几位公子呢?”
叶歆微微一笑,拍着他的肩头道:“等丹络局势稳定,我自然会放他们出来,现在还是商量正事吧!”
洪宇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事到如今,也只有听从叶歆的安排。
厅中已设置酒宴,赫洋举杯而立,含笑扫视一眼在座众将,含笑道:“今天之事令诸位受惊了,我敬大家一杯,为众位压惊。”
将领们都知道现在他已代替了姚家,成为丹络的主宰,日后的荣辱都系在此人身上,哪敢有半点疏忽,连忙起身相应,“赫大将军太客气了。”
叶歆见众人竟以大将军之名称呼赫洋,不禁笑了起来,心中更是安稳。赫洋在众人心中的地位渐渐稳固,把这么大的地方交给他这种政务型的人才来打理,是再好不过,只要把存在威胁的军队全部撤离就可保万全。
赫洋早已得到叶歆的授意,预先备好了说辞,见气氛和谐,于是含笑又道:“有句话我不说大家也明白,现在丹络的情况大为改变,我希望诸位将军像往常一样,全力守护这片土地。”
“我等一定听从大将军调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赫洋微笑着朝身边的人招了招手,唤道:“把东西送上来。”
在将军们的注视下,五名侍女都托着一个木盘走上来,木盘上各放着一颗金印,上面雕着一只金色小狮,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是精工细做,价值连城。
当然将军们看到的不止是金印本身的价值,还看到了金印背后包涵着的巨大财富和权力,无人不为之心动。
赫洋指着盘中金印道:“这是我命人特意打造的,有些粗糙,各位切勿见怪。”
“您这是何意?”
赫洋微笑道:“大家都辛苦了,这些也没甚么好处,这是平辽等五城的城主金印,那都是一等一的富城,此次平乱,五位都有功,就以此做为酬谢吧!”
五人久在丹络,怎能不知这五座城的富裕,听得眼都直了,看着金印久久不语,暗中却是心花怒放,无法自制,天下没有比这样的赏赐更令他们动心。
洪宇的脸色却有些难看,因为这五座城原本是姚家五子的封地,他们的城自然都是最好最富庶的城池,如今叶歆为了拢络人心,竟将这五城送给五位将军,相对而言,姚家诸子的命运也不会好过。
五位将军欢喜了一阵,也想起这些城的来历,都是一愣,相互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不安之色,不明白赫洋为甚么要把自己众位妻兄的城分给他们。
赫洋见气氛突然凝固了,不禁有些意外,斜眼看了叶歆,征求他的意思。
叶歆本不想出头,见他这副神态,知道他为难,沉吟片刻,含笑道:“赫大人和几位将军在谈话,本不是我这种身份的人该说话的时侯,只是见几位面有难色,刚才欢快的气氛也突然消失了,因此不得不说两句。”
赫洋为他捧场,点头道:“先生想必有妙论,请放心讲来。”
将军们对叶歆的熟知程度都不高,只有魏冲、王成业稍有交流,见赫洋如此推崇,都盯着他看。
叶歆起身朝众人笑了笑,正色道:“刚才见众位将军一见金印喜上眉梢,知道必是心动,之后又面有难色,欲言又止,由此可见五位将军忠诚可嘉,昔日故主之地,不敢轻易夺之,在下深表佩服。”
这番褒扬说得五人的脸都红了,他们何尝不想把金印收入囊中,只是怕被外人说闲话,因此才刻意收敛。
叶歆假装视而不见,又道:“这五座城是大人对五位将军这些年无私奉献的回报,其实与五位的功绩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只是在五位远行之际,聊表寸心而已。”
“远行?”五位将军都愣住了。
赫洋也趁机说道:“我敬五位一杯,今夜这顿酒既是庆功酒,又是饯行酒,五位明日就可起程前往你们的新城看看。
“饯行?”
洪宇见到叶歆的眼色,插嘴道:“几位将军,大将军的意思几位还不明白吗?”
王成业和魏冲早已得到赫洋的暗示,起身接下金印,拱手应道:“我愿听大人调遣,明日就起程前往新的城池驻守,绝不会辜负了您的一番期望。”
其余三将这时才明白,这次宴会的目的是要他们交出兵权,心中大惊,庆幸的是赫洋没有下杀手,而是用富裕的大城换取兵权,这一点又让他们心动,毕竟在丹络这些年只看着别人发财,自己则要领兵受苦,心里总有些不平衡。
魏冲正色道:“三位还犹豫甚么?你们做了甚么大家心知肚明,若是换成别人,只怕你们早已人头落地了,现在让你们去做个富翁,难道这还不是仁至义尽吗?”
三人对视了一眼,情势比人强,如今身边没有一个卫士,一切都在赫洋的控制之下,更何况五位将军并不齐心,魏冲、王成业已投靠了赫洋,再想挽回局面已是不可能了,无奈之下只好接下金印。
“五位将军,我敬你们。”赫洋高举酒杯,然后一仰而尽,含笑道:“三位放心,这里的宅子依然留着,随时欢迎你们回来住住。”
“谢大人。”
“好了,各位痛快地喝吧!”
次日一早,三将在王成业和魏冲两人半押半送之下离开了丹络,前往他们的新居所。与此同时,叶歆立即让洪宇出任金卫城的守将,王成业和魏冲两人地位不变,其余两城,土卫城交给了朴哲,水卫城则由他亲自控制。
城里的士兵虽然对换将感到很突然,但混乱很快就被美酒美食以及重厚的搞赏化解了,到了正午时分,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似的,平静而安祥。
当然,叶歆和朴哲无法享受这种宁静,铁凉三十万大军入侵,他们要做的事太多,连甚么闻名天下的金矿银矿都没有机会去参观,一个忙着整顿军务,另一个则在筹划进入丹西草原后的行动,以及南方任何变化所能做出的反应。
丹络之西,燕平早已杀入了丹西城,要占据这个由当地土豪统治的小城,并不需要花费太大的力气,三千扮作牧民的士兵很快就控制了小城的枢纽。当一切都就绪之后,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叶歆、朴哲领着大军杀到此处。
小城中,另一个身影也在盼望着叶歆的到来,他就是红邀,如今的他依然被软禁在城守府中,生活虽然无忧,但心情却终日惶惶,想到叶歆与父亲相会的场面,又想到叶歆与妹妹重逢的场面,前一个令他不安,后一个又令他期盼,心情极为矛盾。
“叶歆,怎么还不到?再不来……”
迷惘中,红邀又想到族人在草原上的平静生活,如果叶歆真的出现了,也许一切都会随之改变。父亲与冰家的血仇不共戴天,父亲依然自认为是铁凉之臣,又与叶歆的天龙朝背景产生对立,问题重重,难以化解。
把红家的行踪告诉他真的好吗?妹妹就算到了叶歆府上,生活会比现在好吗?
虽然日夜思念,但生活却是平静,没有任何危险,至少还有个盼望,万一去到叶府上再引发妻妾之争,一切就彻底完了。
想到父亲暗杀冰母的举动,他的心又揪了起来,虽说两国交战不计手段,但想要化解这段恩仇,只怕难比登天。
“红兄,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听到声音,红邀回头一看,发现燕平站在门口,苦笑着反问道:“这种生活,我还能如何?”
燕平走到他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道:“我派人去了你家,你家果然是草原的牧民,这是你的父亲让我的人捎来的信件,你看看吧!”
“信?”红邀急忙接下信,打开扫了两眼,脸色刷的变了。
燕平见他脸色有异,好奇地问道:“怎么了?有事吗?”
“没甚么,只叮吟我不要惹事,早点回家牧马。”红邀摇了摇头,把信塞入怀里,无神的目光扫视着前方,像是在思考着甚么。
燕平笑道:“牧马也是正理,没甚么不好,我也不想留你太久,现在就派人送你回去,不过以你的才华,到城里来做事只怕会更好。”
信中红烈以强烈的语气禁止红邀把红家的消息传给叶歆,做为儿子,他也不敢不听,苦笑一声,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红邀刚刚出北门,宋钱便押运着大批的军器和粮食从东门进城,自然也带来了铁凉倾国之兵猛攻青龙城的消息。
“要决战了吗?”
燕平既是兴奋又是紧张,数十万大军的会战,那是一生难求的大事件,能参与其中,怎能不令他兴奋?然而敌军势大,又占了先机,稍有不慎就会有倾国之险,能不为之紧张。
“好像连公子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宋钱不熟军事,对打仗一窍不通,判断战事的情况只能依靠叶歆的态度。
“我们要做的就是准备好一切,等待大军到来。”燕平知道自己做为前头部队,重要的便是为大部队的到来铺平道路,幸好丹西草原没有被铁凉重视,因此他可以从容地布置好情报系统。“
按照叶歆的布置,燕平开始派遣手下扮成的牧民往前线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