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岳城乃一座小城,地方不大,也挺偏僻,城里的人也不多。叶歆和冰柔找了一间客栈安顿下来。然后又买了些药材,帮红緂治病。
  直到次日早上,红緂才幽幽地醒来。
  红緂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环境,问道:“这是哪里?”
  躺在红緂身边的锦儿见红緂醒了,立即忍着痛爬了起来,高兴地叫道:“小姐,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红緂转头见是锦儿,高兴地道:“锦儿,你没事吧?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可身子一动,伤口被牵动,哎哟地叫了起来。
  “别动!”冰柔走过来温言道:“这里是九岳城的客栈,你受了重伤,所以把你放在这里养伤。”
  “是啊!小姐,多亏叶公子和叶夫人相救,我们才得以保命。”
  红緂见到冰柔,放心似的舒了口气,道:“原来是你,不知姐姐尊姓大名,怎么会救了我们?”
  “我叫冰柔,我丈夫叫叶歆,就是前几天在酒楼你见到的那个。你先躺着,我去给你拿点东西吃。”说罢就走出了房间。
  “小姐,我们这次可是大幸啊!要不然不仅命没了,连清白也难保,若不是叶公子武功高强,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成了甚么样子呢!”
  “他?他有这种本事吗?他那么文弱,我看连刀都提不起来。”红緂一脸不信地看着屋顶。
  “小姐,他的本事可太厉害了,连刀剑都不用,只用了一堆树叶就把那群士兵给打得落花流水。”
  “真的?”
  “真的!”锦儿重重地点了点头:“之后又把二皇子的那群暗探打得落花流水。”
  “二皇子的手下?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我见到带头的那个好像是暗探总领孙明成。”
  “他?他不是坐镇天龙城总部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只知他们好像与叶公子夫妻有仇,要抓他们,结果他自己落荒而逃,他的六个手下都被叶公子废了武功。”
  “他真有那么厉害?孙明成可是铁凉的高手之一,居然也会输给他?”
  “还不止呢!他的医术也很高明,我们的伤都是他给治的。”
  “哎呀!”红緂知道自己的伤在胸口,惊叫了起来,急声问道:“都是他一个人治的吗?怎么治的?”
  锦儿一想起疗伤的过程就羞得脸红,用最小的声音道:“小姐……我不多说你也明白,我们浑身是伤,除了那样还能怎么治!”
  “啊!”红緂羞得脸红到耳根上,又气又急:“他怎能……”
  这时,冰柔正端着一碗粥与叶歆一起走进来。
  叶歆道:“红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红緂见到叶歆便想起疗伤之事,脸泛桃花,不自然地道:“好多了,多谢公子相救。”
  “不必言谢,我本就是个医师,那是我应该做的。”
  冰柔端着粥走红緂身边,让锦儿将红緂扶起来,然后一口一口地喂她。
  冰柔很敬佩红緂前日的那种豪爽之气,道:“妹妹当众击杀恶官,实在是大快人心。”
  红緂抬头一看,笑道:“姐姐过讲了!”顿了顿,嘲讽似的又道:“可你的相公却不是这么想,他好像还挺有同情心,连恶官也不忍相害。”
  叶歆道:“这位姑娘,教训这等败类本就是当为之事,那个狗官我也想杀,但不能只图一时之快而不顾结果。”
  “杀官就杀官,有甚么了不起。”红緂毫不在意地应着。
  “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杀了那狗官,姑娘何至于此?”
  “我……”红緂一时想不到甚么话辩驳。
  叶歆又道:“对我们来说,固然是心头一快,满心欢喜,觉得为天下除了一害,是有功之人。但若我们细想便知此事虽小,但牵连不小。此人既为官员,我们杀官已是重罪。可是你这一走,这杀官之罪便会落在城中之人的身上,不知多少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是我杀的,与他人无关,官府又怎会怪罪到其他人头上呢?”红緂口气有点软,但仍是强辩着。
  “此人既有征北大将军做靠山,即使他不管,底下的官员也会为了讨好他,而将小事化大。”
  “依你之见,难道我们就放任这些小人在此胡作非为?”
  “你可先制住他们,再移之野外,到时再动手就不怕牵连他人。况且我已在他身上施了手脚,就算不杀他,他将来的日子也只能躺在床上了。”
  红緂这才明白叶歆的意图,有点不好意思,道:“小女子莽撞,不知公子早已定计,方才冒犯公子,还请恕罪。”
  叶歆还以一礼,道:“姑娘不必多礼,其实也没有甚么,只是拙荆有了身孕,我不想让她见到血腥罢了。”
  冰柔娇羞地低下了头,心里却是无限的欢喜和甜蜜。
  “恭喜两位。”
  “姑娘可记得我们?两年前在请仙台曾有一面之缘。”
  红緂细细地想了想,笑道:“对不起,记不得了,两年前我是和师兄们一起经过请仙台。”
  叶歆笑了笑,表示明白,等红緂吃完了东西,忽道:“红小姐主仆想必是来自铁凉吧?”
  “你怎么知道?”红緂和锦儿都惊得叫了起来。
  “是贵国的暗探告诉我们的,昨日与我相斗的那群人也正是为红小姐而来,似乎是铁凉国的二皇子下令捉拿红小姐,其中有甚么阴谋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二皇子要抓我?”红緂惊地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说甚么好。
  锦儿惊讶地问道:“小姐,怎么会……”
  红緂刚从惊讶中反应过来,连忙打住锦儿的话,介面道:“不错,我们是从铁凉而来,天龙和铁凉是主臣之国,我们想来看看而已。至于铁凉国的暗探之事,我们不清楚,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是二皇子有事找我,又不知道该如何找到我,所以派暗探前来请我,只是部分暗探不明事情的真相,以为是要抓我,所以才会造成这种效果。”
  叶歆见她说得言之凿凿,表情自然,心中十分佩服红緂的应变能力。但他很清楚,那些人屡次的行动似乎志在必得,而且手段卑劣,不会是为了小事。而红緂能与铁凉国皇室扯上关系,可见她的身份对于铁凉的内政和朝局应该有不小的影响。
  他轻轻一笑,道:“原来如此,难怪他们穷追不舍,误认我妻子是你。”
  红緂有些不知所措,正在犹豫之间,锦儿插嘴道:“恐怕他们是认错人了吧!叶夫人和我家小姐有几分相像,所以才会有误会。”
  红緂打量了一下冰柔,颔首道:“我也觉得叶夫人长得与我有些相似,难怪他们会认错人。”
  叶歆也细细地打量了两人,点点头,道:“果然有几分相像,难怪他们为了姑娘几次与我们为难,甚至设下阴谋,掳我妻子,最终大打出手,他们可真是锲而不舍啊!请个人居然用到这些手段,真是难得。”
  红緂愣了一下,接着陷入了沉思之中,眉头紧皱,似乎在苦苦思索着甚么,不到片刻,她的脸色大变,牙关紧咬,惊惶之色越来越浓。
  叶歆看在眼中,劝道:“我想姑娘还是小心点,万一他们真是有甚么企图,以两位的身手恐怕无法相抗。我见姑娘义杀恶官,想必不是坏人,因此劝你一句。若真是有事找你,倒也好办,若是牵连上国家大事,可就不是轻易可以化解的。虽然这里是天龙境内,铁凉国的势力不会太大,可是你若真有甚么特别价值,事情就难说了。好了,我们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柔儿走吧!”说罢便转身走出了房间,冰柔回头看了红緂一眼也走了出去。
  傍晚,叶歆和冰柔又去看红緂,叶歆见红緂的气色好了不少,只是眉宇隐隐有淡淡的忧愁,知道她在为二皇子捉她之事苦恼,安慰道:“姑娘不必多想,凡事自有解决之道,此地应该安全,姑娘可安心休养,否则伤会好的很慢。”
  红緂犹豫了片刻,方才说道:“叶公子,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事到如今我也不好相瞒,我父亲是铁凉国的征东大将军兼雪狼关镇守使红烈,我也有银羽将军的虚衔。”
  叶歆和冰柔早已料到红緂的身份不低,却想不到竟是将军,叶歆惊叹道:“原来你竟是铁凉国名门之后,又是将军,难怪言谈举止之中常常露出威严的霸气。”
  “那是学自我父亲的,他是一代名将,我虽不常在他身边,但自幼学习兵法韬略,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像父亲一样统领大军。”
  叶歆淡淡一笑,红緂的志向与他的童年愿望有点像,也是希望走军法韬略这条路。
  他又问道:“你既然是铁凉的官员,那些暗探为何鞲{识你?”
  “由于我母亲是银州人,她的家乡与我父亲把守的雪狼关很近,她晚年一直喜欢住在自己的家乡,我自七岁起就一直伴随母亲移居银州,每年回去雪狼关陪伴父亲几天,都是暗中前去,没有惊动他人。由于我们母女住在天龙境内,我父亲不敢声张,怕天龙会对我们母女不利,因此国内的人只知道我父亲有一个女儿,但见过我真面目而认识我的人没有几个。三年前,母亲去世,我去了银州的虎剑门学武,没有再回凉州。”
  “二皇子为何钏p的画像?”
  “今年我随同父亲入京,父亲突然带我去见皇上,因此我才有了银羽将军的封号。当时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在场,我想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有我的画像。不过,我在京中的那段日子,他们对我都很好,几乎每天都来看我,似乎没有加害于我的意思,而且铁凉国内没有发生甚么大事,我父亲在官场也好像没有甚么敌人。而我除了去皇宫之外,都是以面纱遮脸,以便来天龙行走。至于二皇子为甚么要抓我,我真的不清楚。”
  “原来如此,此中疑点甚多,我猜测不出其中缘由。政治之事错综复杂,不在其中很难知道其中的始末缘由。我也不想妄加猜测,扰乱你的心神。唯今之计只有多加小心为上,尤其是重伤未愈期间,千万小心。好在两位都面纱遮脸,常人不易见到真面目,相信不会有甚么事。”
  “希望如此。请问公子,我的伤何时能好?”
  叶歆思考了片刻,道:“姑娘伤的不轻,需要大约一个月方能复原。”
  “这么久?!”
  冰柔问道:“妹妹有甚么要事要办吗?”
  “柔姐姐,也没有甚么事,我们这次来是想游历一下,明年六月再去武道大会看看。”
  “武道大会?离现在还有一年,妹妹伤势未愈,不如去我们顺州作客,那里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况且有相公在,你的伤会好的快一些。”
  “好啊!我们本想先去临川,之后的行程未定,去一趟顺州也不错。”
  “临川,难道也是去金家吗?”
  “对啊!你们也是去金家吗?”
  “是啊!听说金家是难得的大善之家,听到金老太爷大寿,所以我们想去凑个热闹。”
  “我们却不只是去祝寿,金家亦不只是个富商这么简单,其实金家也就是金剑门,金剑门的飞剑之术名闻遐尔,神乎奇技,为当世一绝,列为一级上品,与天一剑法、定魂刀法和破雨枪法并为四大奇术,见过的人没有几个,我们想去见识一下。而且,这次金老太爷大寿,金家广邀武林豪杰会聚金家,说是要弄个武林聚会,因此我们也想去凑凑热闹。”
  “武林聚会?”冰柔十分好奇:“我知道有个武林,武林聚会不知是甚么组织?”
  叶歆插口道:“武林聚会是指流浪武者的集会。以前,有很多武者行走四方,门派间也有不少的争斗,他们有自己的游戏规则,这种官府之外的社会被人们称之为武林。而今这武林之称有变,分大小武林。眠月大陆尚武,因此几乎人人会武……”
  说到这里,叶歆想到了自己,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声,接着又道:“由于眠月大陆的习武之人太多,好勇斗狠,天龙朝廷一直都不放心,采取各种措施控制这些习武之人,尤其是对于那些顶尖的高手,更是恩威并施,加以控制。因此现在的武学门派完全由官府所控制,其实也不能称之为武林了。而小武林是指那些没有门派的流浪武者,他们的武功大都不入流,没有本事追求名利,又不甘心做小人物,但他们却向往着以往武林那种没有法律,无拘无束的生活,因此终日无所事事,游荡四方,他们自称是真正的武林中人,外人称这种形式为小武林,其实他甚么也不敢做,只是吹嘘自己而已。这些人无事便找地方聚在一起,说是比武练功,这种集会他们称之为武林会。”
  红緂插嘴道:“这次不同,由于金剑门是在册门派,他们搞的武林聚会非比寻常,各门派都派人去祝寿,这次在册的门派会不会参加武林聚会还是未知之数。若是都来参加,那可是举世瞩目了。”
  冰柔听了十分有兴趣,又问:“朝廷是怎么控制武林的?”
  红緂笑着解释道:“天龙皇朝规定所有的门派都必须登记注册,只有登记之后才能授武,没有登记的门派组织一律以反叛罪论处。门派中的所有人也都必须在朝廷中登记,以便管制。注册之后,朝廷会按门派的等级分发银两和粮食,每个门派必需派门下的弟子进入军队服兵役,或者充当衙役,以免这些门派生乱,同时又能使军队有充足的高手坐镇,增强军队的作战能力。等级较高的门派的子弟可以得到较好的职位。但任何门派的成员都不能超过一千人,避免其势力过于庞大。”
  “所有门派之间的比试和打斗都必须在官府登记比试之人的姓名、门派、时间、地点。私下打斗者,不仅其本人要受重罚,其门派也要受到重罚,因而杜绝了私斗的风气。而正式的比武又能成为门派之间地位高低的旁证,以及为何U地提供娱乐。但由于申请比试的手续繁杂,门派间又不敢擅自打斗,久而久之,比试越来越少,门派之间的交流也少了。这一政策使各门派故步自封,缺少了切磋之后带来的改良和进步。同时,在册的武者若是犯案,刑律加倍。”
  “没有门派的武者无需登记便能比试,但有死亡、受伤者,以杀人或伤人罪论处。但他们若想与有门派之人比试也需登记,否则也以重罪论处。”
  “其实武者最强的就是三国的皇室,他们拥有自己的绝技,因此才能镇住天下群豪。限制了武学的发展使皇家的武学保持了其崇高的地位,别派无法代替。”
  “有两种人不可参加武道大会,一是没有门派注册的武者,二是有官职在身之人。所以大多数出名的高手都喜欢注册门派,因为这样才能在武道大会上扬名,而后得利,但新门派在注册时必须有一品官员担保,因而限制了创新学和新门派的发展。”
  “朝廷定天下门派为五等,主要为一、二、三流,每一流分上、中、下三品,另有四个皇帝亲封的特级门派。”
  “门派的等级按武道大会的成绩排列,四大世家所代表的门派为特级,其门派中特有的武功也列为特级,这四个门派不参与武道大会。其余的门派分三级九阶。一流每品三个门派,共九个门派;二流每品五个门派,共十五个门派;三流每品十个门派,共三十个门派;入不了级的统称为末流。”
  “天龙皇朝利用这种门派品级的评定使大部分练武之人都沉醉于练武,争取门派更进一级,从而避免他们过多的参与军政之事。而且各门派只允许在注册的地方授徒,不能设置分部,违反的门派,门派中的所有成员将被囚十年。由于门派之间相互监督,没有门派胆敢违规,因为一旦违规,他们所面对的将是全天下的门派以及军队,即使武功再高也无法抵御。同时,无论出身甚么门派,只要一有官职在身,就必须退出该派,不得有利益的来往,以防他们相互勾结。不过这些人也可授徒,但只能收一人,也需注册在籍,列入原属门派之中。”
  “但天龙皇朝仍怕他们作乱,因此所有门派掌门人的直系家属都必须住在京城旁边的武城,享受高薪厚禄,但会成为官府监控的目标。”
  “由于没有门派的人在天龙无法施展才华,因而使得清月和铁凉吸收了几乎所有这些没有门派的高手,只是那都是早期的高手,后一辈的高手因为冰天龙有名有利,因此越来越少人去清月和铁凉二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清月和铁凉两国的实力。但军事战争不完全靠这些高手,因此一强两弱的局面仍然维持着。种种的限制都严格地控制了各武学门派,避免了不少的问题。”
  冰柔听懂了一点,但还是不太明白,眼露迷茫之色,红緂见了,好奇地问道:“你练过武,怎么会不知道武林呢?”
  冰柔面有惭色,道:“我没有见过世面,所以知道一点,但不太清楚,妹妹千万别见笑。”
  红緂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又问:“柔姐姐腰悬长剑,想必是习武之人,不知师从何门?”
  “我师父是落英门的陈刚。”
  红緂点头,道:“原来是落英门的左护法,落英门是一流中品,也算是名门。落英剑和落英掌算是一绝。他现在可是顺州的重要将领,听说他很快又要升官了。”
  “真的吗?”冰柔心里一直惦记着师父,此时听到师父要升官,又惊又喜。
  “你不知道吗?”
  冰柔摇了摇头,道:“我和相公在山上住了两年,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红緂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又赞道:“大哥看上去是个文弱书生,想不到武功这么好。不知道是哪一个门派的?”
  叶歆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傻傻的笑了笑。
  冰柔心里在偷笑,嘴上却道:“妹妹,可别小看他,他可是个神秘人物,有些事连我都不知道。”
  “真的?”红緂笑着调侃道:“是不是大哥另有……”
  叶歆慌得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妹子可别乱说。”
  “他敢?!”冰柔撇着嘴,面带娇笑,斜视着丈夫:“要是真有,我一剑杀了他。”
  叶歆伸了伸舌头,面露惊慌之色,道:“不敢、不敢。”
  红緂和锦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红緂的外伤虽重,但无内伤,经过了叶歆精心的调理,所以只花了三天时间便可下地行走。
  于是,四人商量着立即出发,因为金家的寿宴安排在五天后,从九岳城去临川府需要四天,所以他们不得不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