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金耀明走到台中央,大声地喊道:“各位,承蒙各位朋友前来为小老儿祝寿,金家不胜感激,今日之武林聚会能请到这么多武者,金某实在感到荣幸,请大家多饮几杯。”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举杯祝贺道:“祝金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大家同饮此杯!”金耀明笑眯眯地举起酒杯道:“今天难得大家都在,在下不才,想向大家推荐一名武林新秀,此人武艺高强,心胸广阔,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是小老儿的朋友,今后还请诸位照顾一下。”
台下有人叫道:“金老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是何人令金老如此推荐,让我们也见识一下。”
金耀明笑着指着明扬道:“这位史明扬公子,一身武艺不凡,而且胸怀大志,以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为己任,是我们武林人士的榜样。我金家之所以能派米赈灾,全靠明公子一手策划,昌州百姓之福实乃明公子所赐。”
明扬面带微笑地走了出来,向台下诸人行了一礼,显得谦恭有礼,然后用他响亮的声音说道:“诸位朋友,金老过讲了,在下是一介草民,总想以个人之力为百姓做点事情。”
他顿了顿又道:“如今昌州大旱,民不聊生,朝廷又胡乱用人,至使赈粮被昌州的征北大将军私占。难得金家慷慨解囊,赈济灾民,实在是大善之举。”
金耀明突然站了起来,大声道:“诸位,其实派粮之事并非小老儿所想,而是明公子一手策划而成,因此,我们当敬明公子一杯。”
台下一片哗然,人人都以为是金剑门派粮救民,现在知道了真相,都报以热烈的掌声,并大声称赞明扬的丰功伟绩。
明扬谦虚地说了几句客气的话,忽然一改辞锋,慷慨激昂地道:“人们都说我们这些流浪武者终日无所事事,简直是浪费粮食……”
台下立即有人叫嚣了起来:“是谁说的,告诉老子,等老子去教训一下这口不择言的家伙!”
众人一看,是一个中年汉子,长的十分憨厚,看上去像个老实人。
明扬微笑着向他摆了摆手道:“这位想必是人称《呆剑》的李勿言李兄,李兄刚才说得好,这种人是该教训一下。只是当我们教训完之后,又能怎样呢?”
那汉子介面道:“你说我们还能怎样?”
明扬的眉毛一扬,手握拳头,喊道:“因此我们要做点事,让天下人都不再对我们这些游历四方的武林人说三道四。”
另一人插嘴道:“我们逍遥自在,谁理别人怎么说。”
明扬道:“乐簿兄,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家习武不就是想出人头地吗?可如今朝廷掌握了武林,大小门派都被大大小小的条文限制住,不能拨挥。而我们这些没有门派的武人更是倒霉,除了餐风露宿之外,还要面对人们的耻笑和曲解,这难道就是大家所期待的生活吗?”
“不是!”
众人都被明扬这一番话给说动了,每个人都想起自己苦练武功,到头来得到的却
是屈辱和饥饿,在那些有门派的武者面前根本抬不起头做人。
就像是低人一等般,连扬名唯一途径的天下武道大会也由于自己没有门派的推荐而无法参加。同时又被那些有门派的人所牵制,不能为所欲为。
李勿言叫道:“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一定要为自己争取权利。”
“对!我们要废除所有武林的限制条款,不能再让那些门派欺负我们。”不少人随之叫了起来。
“对,要反抗!”
明扬又道:“可是大家没有实力,凭甚么去反抗?”
众人刚静了下来,乐簿叫道:“我们这么多人,怕甚么!武林中除了我们这些,还有更多的流浪武者,只要我们站在一起,就能成功。”
明扬介面道:“乐兄说得太好了,我们这些流浪武士为甚么沦落至如今的地位,就是因为我们不团结。我们一定要联合在一起,共同对付欺负我们的人。我提议,大家联合起来,建立一个组织,为大家谋利。”
“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不能逍遥自在?”一个中年汉子问了出来。
不少人都有同样的疑问,于是一起盯着明扬。
明扬坦然面对所有怀疑的目光,笑道:“大家放心,我提议的这个组织并不是门派,而是一个让大家有难的时候可以得到帮助的组织。我们并不需要朝廷给钱才能维持下去,大家只要加入,将来无论在甚么地方都可以得到钱银上的帮助,而且附近的同伴还会赶去帮助你们。”
李勿言道:“这么好的事,我第一个报名。将来没钱喝酒了就找组织,不知道这个组织叫甚么名字。”
“破龙会!”
明扬瞥了台下的众人一眼,又道:“请各位到台前来签名和按手印,以后大家就都是破龙会的一份子,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接着,有几个金剑门弟子抬出两张桌子,上面有几幅银白色的绢册,金剑门的人首先在绢册上签名。
李勿言和乐簿抢着上去签了名,然而不少人都在犹豫,他们不知道签名之后会有甚么后果,所以都在观望。
只听明扬又温言道:“大家不必担心,破龙会不要求大家做甚么,只是希望大家在有困难的时候能相互帮助,同时总会也会尽量帮助大家渡过难关。”
李勿言故意大声对乐簿道:“乐老弟,以后我看到有门派背景的就可以大模大样地走在他们面前了。”
乐簿应道:“李老哥说得好,我以后找不到饭吃的时候就来破龙会,不用再饿肚子了。”
李勿言道:“那可不只这些,说不定还能靠着破龙会弄个甚么官做做,到时候大家都可以出人头地了。”
不少人听了心有所动,都跑过去签了名。随着台上台下相互配合,签名的人越来越多,叶歆这桌的四人也跑去签名。
叶歆等人看着这一幕幕的推演,心里很明白明扬要干甚么。看着面前的酒杯,他心中暗暗叹息,当才能和野心结合之后,随之而来便是阴谋诡计──一将功成万骨枯,无数人的牺牲,换来的东西是否真的这么值得?
红緂小声道:“大哥,这个明扬好像很有野心,居然在这里招集会众,还要成立一个甚么破龙会,这分明是告诉别人他想干甚么。”
叶歆轻笑着应道:“我知道,此人颇有才气,野心极大,有染指帝位之心。其实有野心也不是甚么坏事,只是他如此明目张胆,似乎胸有成竹。”
红緂不以为然道:“做这等大事,岂能如此轻率,他这么做岂非儿戏,这些人要是出去一嚷,全天下都知道,还图甚么大事。”
叶歆神秘一笑,道:“你说错了,他早已有了后招。”
“后招?甚么后招?你怎么知道?”
叶歆指了指她的酒杯,红緂低头一看,却见杯中不知甚么时候多了一片草,这草不是碧绿的,而是呈灰色。
她又看了看冰柔和锦儿的杯子,发现每个杯子里都有一片草叶,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叶歆道:“酒中有一个草药,喝下去暂时无碍,但是若加上别的药物混合在一起,便会产生毒性,使人昏迷。”
红緂大怒,想立时发作,但被叶歆按住,叶歆道:“不可造次,口说无凭,虽有这根草叶,只怕是说不清楚。况且他们一定另有安排,我们伺机而动,出了这个谷再行处理。”
红緂按下怒火,瞪着台上的明扬,一脸愤恨的样子。
叶歆笑道:“妹子不用气恼,我们自己要坐在台下,若是按他们的安排,坐在台上,也就不会有这种事了,看来他们并不想对付我们。”
红緂点了点头,同意叶歆的看法。
叶歆又道:“其实这里的人没有几个是好人,就像昌州三鹰那样,到处惹事生非、不务正业、滋扰百姓。这种人就是因为无人管束才为非作歹,现在明扬将这班人收为部下加以管束,也算为百姓做了点好事。明扬既然有野心,又是个聪明人,必然不会放任他们胡作非为,败坏他的名声,反而会小心约束,使他们多做好事,从而提高自己在民间的威望,增加自己竞争的筹码。”
红緂心有所悟,怒气顿消。
冰柔看着那些排着长龙等待签名的人,每个人的面上都很兴奋,插口道:“这些人中了明扬的圈套,有点可怜。”
“柔儿,你看,居然所有人都去签名了,这说明他们都是自愿加入的。他们都不是小孩,有自己的思想,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面对前面的一切,正如我们下山一样,不也是中了世俗的圈套吗?”
冰柔白了他一眼,嗔道:“你是不是在埋怨我?”
“不敢、不敢!”叶歆笑着揽住妻子的纤腰。
红緂和锦儿见他们郎情妾意,羡慕不已。
台上的明扬神采飞扬,满脸笑意,谁都看得出他内心的兴奋之情。
见所有人都签了名,明扬安排完余下的事情,便和宋钱向叶歆等人走来。
“恭喜明公子创立破龙会!”叶歆面带微笑迎了上去。
明扬笑着问道:“叶老弟怎么不愿参加我这破龙会?”
叶歆拱手道:“小可只想从文,不想修武,因此这武林之事,还是留待武林人士去办。”
宋钱道:“兄弟,你这话可不对,老哥我手无缚鸡之力,还不是一样加入了破龙会,还担任财政总监之职。兄弟听我一言,这是大展雄才的好机会,你又何必拘泥于科举之事呢?况且,即使你加入了我们,也可以继续参加科考。破龙会只不过是一个名而已,方便行走罢了。”
“大哥之意,小弟心领,小弟胸无大志,只想做点小事,你们办的是大事,不适合我,大哥还是找其他人吧!”叶歆当年就知道宋钱很想出人头地,一展雄才,但想不到他会选择了明扬。
宋钱又道:“兄弟,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在醉香居的时候曾经说过要干一番大事业,这个破龙会正是我们的大好良机,我们不但可以为武林中人谋求更好的利益,而且还能利用这些力量救治百姓,这次金家派粮就是破龙会所办,难道兄弟不想参与这么有意义的事吗?”
叶歆摇了摇头,道:“派粮之事固然是好,我们衷心地佩服,有大哥和明公子在,我想没有办不成的事,小弟衷心的支援。但柔儿有孕,将来我还有孩子要照顾,恕小弟不能参与。”
明扬似乎早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微微一笑,道:“宋钱,叶公子不愿意就不必强求了。”
“还是明公子大量!”
“哪里!叶公子对我这破龙会有何意见?可成大器否?”
叶歆看了宋钱一眼,他也不想宋钱一败涂地,因而诚心劝道:“成大事者虽不拘小节,但手段过于卑劣终不得人心。霸道只可得一时之利,若想成万事的大业,还是王道为佳。叶某只有此言,告辞了。”叶歆抱了抱拳,便带着冰柔、红緂和锦儿离去。
明扬知道他点破自己下毒一事,看着叶歆离去的背影,淡淡一笑,叹道:“好厉害的人物,连这种毒都知道,上次的迷药不成,这次的奇毒恐怕也起不了作用,而且软硬不吃,要想得到此人真是难。”接着转头问道:“那事查清了吗?”
“查清了,可以进行原定的计画。”
“好!”明扬得意地笑了。
且说叶歆等人出了谷,他看着山边有一片盛放的白色小花,道:“果然如此。”
红緂见他看着那些白花,问道:“这些白花就是毒药的引子?”
“正是,这种白花叫‘白君子’,其性温和,但一遇上‘素梭’就会混和产生一种毒药,而刚才的酒正是掺入了‘素梭’。”
“用这种卑劣的手段,不是王者的气度。”红緂还是心有不愤。
叶歆叹道:“要想成为帝王,有的时候就必须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一将功成万骨枯,帝王的座位下总是堆满了厚厚的白骨,我不想参与其中,就是不想成为他座位下的白骨。”
冰柔道:“我觉得他好像十分器重你,一直在邀请你去帮他。若是跟着他,也许能成为开国功臣。你不是说天下将有大变吗,为甚么不趁这个机会名扬天下?”
“你不是希望我入仕吗?怎么现在又劝我造反?”叶歆惊讶地看着妻子。
“我也不知道为甚么,只是觉得现在的官府没有几个好人,相公在朝中建功立业的机会不多,如果那个明扬真能成大事,相公何不相助。”
叶歆皱着眉头道:“这造反之事,一旦失败就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我可不想落得那种下场。更何况,即使成功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事也是多不胜数。”
红緂忽问:“公子难道没有想过自己称帝吗?”
叶歆笑了起来,道:“你不会不知道我的愿望吧?你若是想做皇帝,我倒可以效劳。”
红緂连忙摆手,笑道:“大哥说笑了,我可没那个命。”
“相公,既然你不愿加入,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他们告到官府?”
“柔儿,这事可不是这么简单。第一,我们手上并没有确实的证据;第二,他们在昌州的名声甚响,此时告发他们,恐怕会被那些灾民撕成碎片;第三,他们与官府有亲密的来往,可能已经打通了官府的脉络;第四,宋大哥已经加入,我不想害他。”
“大哥,别说了,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他们见我们不肯加入,怕透露消息,说不定会杀人灭口。”
“不会吧?”其实叶歆也没有甚么信心,他只是觉得宋钱不会害他。
“此事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