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沿着华丽的走廊向右走,不到片刻便来到神武厅。
  这里的气氛异常的热闹,在座的都是武人打扮,腰间都悬着刀剑,正在那里为买一把宝剑争的面红耳赤。
  叶歆三人瞥见龙天行在左上角的第六张桌,便走了过去。
  龙天行一见到叶歆就兴奋地道:“公子,快看啊!现在正在拍卖的可是名刀《华越》。”
  叶歆眼都没抬,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语,他对兵器一点兴趣也没有,因为即使是天下第一的神兵利器在他手上也只是一堆废铁,不如一棵小草有用。
  但他看到龙天行眼都不眨地望向台上,心有所动,也看了看台上。只见主持人手拿一把细刃刀,刀身既窄且薄,看上去很轻,剑身是蓝色的,在烛光下闪烁着耀眼的蓝光。
  他又看了看周围的人,所有人都现出羡慕之色,连身边的红緂主仆也是如此。
  这个厅中的武人似乎没有方才异宝厅的人富有,叫价都是以五百或一千为单位,虽然很激烈,但叫了半天才叫到三万的价位。
  叶歆看了看身上的银票,宋钱交给他的大约有十万两,再加上他随身的五万多两,一共是十五万,便开口叫道:“五万!”
  价格一下子上去了二万,所有人都望了过来,叶歆有礼地回以一笑。
  “五万两白银,谁还出价?”主持人似乎对于五万两的价钱还是心有不甘,不停地鼓动着人们出价,想再推高价格。
  可是众人看到叶歆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都犹豫了起来,以为叶歆是甚么富家的子弟,有丰厚的身家支持,所以都不愿与他争。
  在没有人出价的情况下,叶歆以五万两银子的价格买下了名刀“华越”。
  当侍从捧着“华越”到他面前的时候,叶歆没有接,而是向龙天行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接下。
  龙天行激动地捧着“华越”看来看去,简直爱不释手。
  叶歆满意地笑了,小声对红緂道:“妹子若是看中甚么名剑,跟我说一声便可。”
  红緂摇了摇头道:“我身上的剑是父亲赠的,也算是名剑,不用再破费了。”
  叶歆只好作罢,见厅内没甚么好看的,便想离开。这时,主持人的话令他留在了座位上。
  “诸位,接下来要拍卖的是一份杀手合约,为期三年。”
  “连这也可以拍卖?”叶歆被新的见闻吓了一跳。
  龙天行道:“我在雪刀门的时候听过,确实有一种人以杀手为职业。”
  “不是所有门派都在官府严密的控制下吗?”
  “这是以前黑道残留下来的后裔。自从官府控制武学门派后,便开始全面打击黑道,黑道几乎被消灭殆尽,少量的人逃到了铁凉和清月。但也有的人躲了起来,他们被官府列入了黑名单之中,不能曝光,只能暗地替一些人去杀人赚钱,这种人便成为了职业杀手的雏形。”
  “现在不是已经不再追捕这些人了吗?”
  “就是因为大量黑道的后裔摆脱了原来的身分,杀手这一行业已经从天龙境内消失了,听说在铁凉和清月还有这一类活动,因此这份公开拍卖的合约在天龙境内可算是绝无仅有。”
  “哦,原来如此。”叶歆煞是有趣地看着台上。
  然而,主持人并没有请出该名杀手,只是继续说道:“这是今晚特别的拍卖,所以形式有些不同。为了保障买主和杀手,这个买卖将暗中进行。在此就请每位买主将自己所出的条件写在纸上,再写上自己的号码。杀手此刻已隐身在大厅之中,他看了之后,若是同意其中一位所出的条件,便会跟着那人去到他家,你们回到家中自然会发现他的身影。”
  “我怎么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用?”一个瘦长的中年汉子说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主持人微笑着从台上拿起一把小刀,道:“请问这可是你的?”
  那汉子吓了一跳,惊叫道:“我的贴身小刀怎么会在你手上?”
  “这是那个杀手交给我的,这应该可以证明他的能力。”
  不少人都不由的打了一个寒噤,对于这个无影无踪的杀手感到恐慌,说不定甚么时候便出现在自己的身边,然而更多的人对这名杀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因此,这个新的拍卖方式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参与,这不单是一项竞投,也成了一场游戏。
  红緂、锦儿和龙天行看着叶歆,等他拿主意。叶歆也很有兴趣,笑着在纸上写了几句话,然后交给侍从。
  锦儿好奇地问道:“叶大哥,你出了甚么价?”
  叶歆笑而不答,暗地里则默默地用草木感应,想感应厅中是否有杀气存在,因为木行道术对于杀气是很敏感的,厅中的鲜花摆设,便成为了他利用的对象。
  他觉得作为杀手,就算隐藏的再好,多少也会有点杀气,可是探了许久,甚么也探不到,他对这名杀手更感到好奇,网罗之心更浓。
  收集完所有竞投者的条件后,主持人道:“今日所有物品都已卖完,请大家明日再来。”
  众人见没有东西看了,都一哄而散,叶歆等人也随着人群离开了地下大厅。
  宋钱和魏劭早已在上面等候,话里还在赞叹着方才的美女。
  叶歆笑着对宋钱道:“既然未曾娶妻,何不买下?”
  宋钱摆手道:“不行、不行,底价竟然要一百万两银子,又不知道有甚么背景,所以人们都看着,没有人敢买。”
  “一百万?”叶歆也吓了一跳。
  宋钱叹道:“真是可惜,不过这种美女跟在我身边实在有点不像话,买不起也好。所幸也没有人买去,省得心里不舒服。”又问道:“公子今日收获如何?”
  “倒是不错,还有一样不知道能否买成。”
  “哦!甚么东西这么费神?”
  龙天行和红緂便把事情说了一遍。
  宋钱好奇地问道:“公子出了甚么条件?”
  “一场小小的游戏。”
  “一场游戏?”所有人都看着叶歆,不明白他的意思。
  “稍后便知。”叶歆微笑着瞥了一眼前方的树梢:“说不定他已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
  众人吓了一跳,不停地向四周张望。
  叶歆道:“不用看了,我们回去吧!他若是对我出的条件满意,自然会跟着我们。”说罢径自往码头方向走去。
  回到船上,天边初白,众人一夜没睡,此时都乏了,各自回房休息。
  龙天行突然追到叶歆的面前,把那把“华越”交给他。
  叶歆笑着道:“龙大哥,快把刀收下吧!回去再看,反正已经是你的东西,甚么时候看都可以。”
  龙天行惊讶地张开了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叶歆,怀疑他说的是玩笑话。
  “我从不用这些兵器,买了就是给你的,不过你可是得勤练刀术,免得让人给抢走了。”
  “这可使不得,太名贵了,天行受之有愧。”
  “龙大哥何必客气,将来有不少事要劳烦大哥帮忙,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大哥若是不收,便是瞧不起我了。”
  龙天行不知所措地看着手上的刀,又看了看叶歆,他见叶歆满脸热忱,于是捧着刀跪在地上,激动地道:“这刀便是我的命,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天行一定鞠躬尽粹为公子效劳,以报公子厚赠。”
  叶歆连忙扶起他,真诚地道:“大哥快请起,让人看见了不好,我能结识龙大哥是我的福气,大哥这么做岂不是折杀叶某?!”
  龙天行激动得不知道说甚么好,叶歆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明白,然后回到密舱中休息。
  密舱有两层,叶歆在外层布满了毒藤和毒草,除了他,谁也无法进去。
  他打开第一道门,走进了毒藤阵中,毒藤自动的让开道路,当他走过去以后又回复原状。
  他正想打开第二道门的时候,手忽然停了下来,微微一笑,道:“出来吧!”
  身后突然闪出一个黑影,个子不高,有点瘦,黑布蒙头,露出两只晶亮的眼睛,身上看不出带着兵器,也分不清是男是女。
  “你是怎么发现的?”蒙面人的声音很怪,沙哑中带着尖锐,听得叶歆很不舒服,但他仍是笑脸以对。
  叶歆指着周围的毒藤道:“是它告诉我的。”
  黑衣人虽然不明白,但未曾多说,问道:“你决定了吗?为甚么?”
  叶歆笑道:“没甚么,只是想确定一下你是否真的能干。”
  “方才大厅里不是已经证明了吗?”
  “那只是小事,我需要能做大事的人,不是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小事,办完了这件事就证明你有能力帮我做事。”
  “时间?”
  “一天之内。明晚子时来此见我,拿东西来,我交订金五万。”
  “为甚么要那东西?”
  叶歆淡淡一笑,道:“我要的是办事的人,不是打听消息的人。”
  黑衣人点了点头,闪身离开。
  叶歆坦然一笑,开门进了密舱。冰柔睡得很安稳,叶歆走到身边,摸了摸她的秀发,然后在笼子旁睡了。
  一觉睡醒,已是正午过后。叶歆梳洗完毕,又带着红緂等三人出游,这次他们直接从南城的东门进城。
  走在高大的城墙下,向上看,感觉特异,就像是站在山脚下看着山顶一般。
  龙天行不禁叹道:“好高大的城墙啊!”
  叶歆附和道:“是啊!当年建此城者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良才。”
  正说着,他的身形忽然向前飘了半尺,一道寒光穿过了他原来站着的位置,“叮的一声”打在石地上,闪出一丝火星。
  “有刺客!”红緂惊叫了起来。
  不少的行人因此而惊惶失措,各自逃离。守城门的士兵也十分紧张,连忙跑过来询问发生了何事。
  叶歆从地上捡起一枚铜钱,笑着向士兵道:“没事,我的同伴乱叫而己,不必惊惶。”
  士兵将信将疑地回到自己的岗位。
  红緂小声地问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一会儿再说。”叶歆没有回答,便领着三人走进了南城。
  城内和城外分别很大,城外的街道杂乱无章,而城内的街道都是直道,没有一条是弯的,街道宽广,房屋分设两侧,十分整齐。
  城内共分成五区,东西最外的两侧是商住混合区,向内是两片高级商业区,最核心的是富人区。
  南城和北城之间有两条通道,分别位于龙城的两侧,由高大的城墙分隔开,这两条通道并不开放,有重兵把守,因为北城有很多重要的军事设施和粮草仓库。
  叶歆等人首先来到了平民区,虽说是平民区,但比起城外,还是好很多,这里居住的人也可算是小康之家。
  在这里,他们一会儿去茶馆喝茶,一会儿去琴院听琴,一会儿又跑到酒馆去与人谈天说地。
  游了一个下午,他们买了很多东西,因此叶歆打发龙天行拿着东西先回船,而他和红緂主仆来到富人区内的一间十分雅致的酒楼。
  酒楼很高,有四层,从四楼的雅间向外看去,可以看到很整齐的道路和房屋。
  “大哥,我实在不明白,这里这么多官员你不去见,为甚么偏要去见那个汪宝山,他又不是甚么大官,而且只会阿谀奉承,我看他一定不是甚么好官。”
  叶歆轻轻一笑,道:“你别小看他,有的事情从表面上并不能看清楚其中的真相。而且不一定好官才要去见,有的时候坏官也值得一见,见他们可比见好官更重要。”接着苦笑了一声道:“也许我也未必能有机会做好官。”
  “大哥这话我不明白。”
  “你应该知道我要做官的目的是甚么,若是做个好官,可能一辈子也无法达成目标,有的时候也不免要用些手段,甚至杀人。”
  红緂有些犹豫,问道:“若是好官与你做对,你怎么办?”
  “能化解的便化解之,不能的便去之,总之不能让人破坏了计划。”
  “大哥这么做,岂不是有违道义?”
  叶歆被她的斥责牵动了心事,一把抢过红緂的酒杯,一饮而尽,心中的不满和委屈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恨恨地道:“若柔儿平安无事,我又何必百般筹划,狐假虎威,冒天大的险来干这种事?我也想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也想笑傲山林,可我又有甚么办法,柔儿一日不出来,我就一日不得安宁。你别以为柔儿如今很安静,那只是她在掩饰内心的痛苦,谁待在那笼子里都会发疯的。但她了解我,她知道她不能崩溃,她一崩溃,我们两个就都完了,因此她才强言欢笑不想惹我伤心,而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这些日子,我在人前总是一副笑脸,有的时候,连我自己都麻木了,其实真正表情只有一个,那就是痛苦,脸上现出来的不过是一张张面具而已。”
  红緂看到叶歆一脸痛苦的表情而感到不安和内疚,宽言抚慰道:“大哥,是我说错话,你别放在心上。”
  “妹子,我们还没有入京,你还有机会选择离开,前面等待着我们的将是变幻莫测的官场、是杀人不见血的争斗、是血雨腥风的京华风云,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恩将仇报、过桥抽板、落井下石,所有阴险的东西都会在那里等待着我们,稍有不慎,将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红緂和锦儿听了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噤。
  叶歆又道:“你们应该仔细地考虑一下,这事与你们无关,即使离开,我也不会怪你们。”
  红緂坚定地道:“大哥,我说过,是我杀死了金耀明,害得柔姐出不来。救出柔姐,我义不容辞。”
  叶歆忽然捉住她的手,真诚地道:“谢谢,有你们相助,我的信心大了许多。”
  红緂的脸羞得腓红,连忙缩手。
  叶歆没有在意,复道:“妹子,晚上汪府你就不必去了,我一个人去比较合适。”
  “这是为甚么?”
  “汪宝山,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又在这大官众多的双龙城中,然而我重视的是河道巡检使这个职位,以及他背后的势力。”
  “他只不过是个正四品的河巡检使,负责平安州一段河道的运输和管理,上面还有河道总督,没有甚么特别之处。”
  叶歆问道:“妹子这一路行船,不知有何感想?”
  红緂立即有些领悟,反问道:“大哥指的是平安州的河运?”
  “妹子果真聪明,正是如此。”
  “难道大哥也想经商?若非如此,这河运与你有何关系?”
  叶歆笑道:“这是其一。而今我发现官场之中,金钱是不能缺少的重要一环,能用金钱打发的事情还是要用金钱,打发不了的再使手段。这一段水道有很大的发展潜力,尤其是这双龙城,无论经济还是军事都有很重要的地理位置,我想在这里留下眼线,同时也能经商一举数得。不过这事需要宋钱去做,我只是向汪宝山要点东西而已。其二,妹子是否觉得这一路下来十分顺利,连盘查也没有?”
  “是又如何?”
  “昌州到平安州,这一路东来,沿途竟无一处巡查,可见此事已被遗忘,而河道巡检使正是负责河道安全的官员,全州的水上兵船和水军都在他手里,虽然数量不会多,但也是举足轻重。”
  “大哥不是想在京城为官吗?为何又想到军事方面?”
  “妹子有所不知,此时为官,有两件事最为要紧,一是朝中的夺嫡之争,二是潜在的军事危机。必须看好这两件事,才能平步青云,早日达成我们的目标。”
  “大哥深谋远虑,小妹不明白这对军事有何影响。”
  “平安州住于大陆中央,连接南北和东西的陆路通道,但关山险阻,世情不稳,尤其以昌州为甚,因此水路的作用更为重要,这是我一路东来的体验。而这条水路是平安州出入昌州其中一条重要的门户,河面宽广,船只来往频繁,无论在政治、经济或军事上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乘船从昌州顺流而下,很快便可直抵双龙城,这地有东西和南北的道路,四通八达,顺流再往下便可到京城,因而是兵家必争之地。若有一军,架轻舟从昌州沿河疾驰而下,无声无息中便可到这双龙城。到时由南岸而上,南城的守军很少,可趁守军不及回应之机一举攻入南城,甚至龙城。控制了龙城,便可使北城的指挥受到影响,也可以由河而下,在无人处登岸,改从陆路进兵,到时候便可在天龙的内部进行骚扰。”
  红緂惊讶地看着他,过了半晌,才道:“大哥怎么会想起攻打双龙城?”
  叶歆叹道:“不是要打,而是要保,天龙不能不乱,也不能大乱,否则我们的计划便要延长。双龙城十分重要,不能有失,否则天龙危矣。只有在这一带经营,方能力保天龙不失,不但如此,将来若有亲信也才能安插到位。”
  “既然要保,何不待将来入仕之后,再上书建言呢?这样一来,天龙朝廷有了防备便可化解隐患。”
  叶歆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了一句:“天下没有几个人不想权倾朝野,只不过太难了。”
  红緂不太明白,愣愣地看着他。
  锦儿甚么都不懂,觉得无聊,插口道:“时候不早了,公子不是还有东西要买吗?”
  “是啊!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