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也察觉到同样有人用遁术迎向自己,大吃一惊,急忙返身遁逃。
可叶歆的遁术出神入化,反应极快,屋外的一切植物都成了他的指引者,因此很容易便发现来人的踪迹。然而他不想让庄内的人知道他会道术,所以并没有在庄内堵截来人,而是等到来人走到庄外的树林,方才将他截住。
那人见叶歆追到前面,索性停了下来,背着手悠然地上下打量了叶歆一番,然后微笑道:“想不到你也是修道之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木行道士,小小年纪能将遁术修炼至如此境界,实在难能可贵。”
“你是何人?为何深夜偷窥?!”叶歆冷冷地看着他,眼前此人大约四十多岁,方脸大耳、面如重枣,头上扎有道髻,身着淡红色道袍,胸口有一团红焰,手持一柄拂尘。
那人微微一笑,揖手道:“贫道朱雀。”
“朱雀!”叶歆再打量了他一下,脸色变得更冷,森然道:“原来你就是朱雀上师,是赵玄华派你来的吗?”
朱雀上师惊讶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不只如此。”
朱雀略加思考,道:“原来是你抓了我们三个人,难怪知道这么多。”
“不错,人是我抓的,今天还有你。”
话刚说完,叶歆的雪藤已攻至朱雀上师的胸前。朱雀上师没有丝毫惊慌,左手在空中快速急书,刹那间,雪藤已被一道火网挡住了。
叶歆增加了道力,舞动着雪藤上下翻飞,寻找火网的空隙。而朱雀上师也全力施展道术,一方面利用火网护身,另一方面火网不时飞出细小的火龙,反攻叶歆。
叶歆连忙施起叶壁挡之,可树叶很快就烧着了,形成了更大的火龙,向叶歆的面门扑去。叶歆大惊失色,连忙施展遁术避开。
朱雀上师边打边说:“虽说金克木,可实际上木行道士最怕的不是金行道术,而是火行道术,因为木助火势,你的木行道术越高,我施展的火行道术便越厉害,此消彼长,你还是认输吧!”
叶歆冷哼了一声,手臂轻挥,叶壁在他的道力操踪下高速旋转,产生了强大的劲风,将朱雀上师的火龙反吹向他自己。
朱雀看在眼中,高兴地笑了起来,赞道:“想不到你竟能化木成风,还会这么多道术,实在是难得的良才。”
叶歆冷冷地道:“还有更多的东西,一会儿你就知道。”
“好啊!尽管施展,我倒要看看你还有甚么招。”朱雀上师的表情根本不像是两人在搏斗,而像是在切磋道术。
然而当火龙吹到朱雀上师身上的时候,他反而一脸舒服的样子,就像是寒冬之中突然找到了火堆一般。与之同时,他的身上溢出了红色的光,将自己裹在中间,叶歆使用的道力都被他化为己用。
无计可施之下,叶歆只能用道术压着朱雀上师,使他没有能力还手,同时也在琢磨着取胜之道。心想既然用道术直接攻击发挥不了作用,一定要想出其他办法,否则只有败北一途。虽然可以用水系魔法收集水元素,但经过上次的事件,他再也不敢轻易使用。
叶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忽然冷冷一笑,道:“谁说木行道术不能治你?!”
说罢,突然消失在空气之中,紧接着树摇叶摆,哗哗作响,惊飞了栖息在树上的鸟,响起一阵鸟鸣声,地上的落叶枯草也慢慢地升起,飘舞在空中。
朱雀上师虽然感受到叶歆在施展道力,但这种感觉来自四面八方,似乎每一棵树、每一棵草都在产生作用。他知道叶歆是在利用这些景象来迷惑自己的视觉和听觉,同时隐藏身形,伺机而动。因而决定以不便应万变,静静地站在原地,闭上眼睛,用心湖来感应道力。
突然,朱雀上师的十丈之内结成了一层厚厚的叶球,将朱雀上师完整的包在里面,不留一丝空隙。
朱雀上师见叶歆仍是用这招,有点失望,喊道:“收回你的道术吧!这些道术根本伤害不了我。”
叶歆现身于他的面前,冷冷地道:“别小看这个叶球,过一会儿你就知道。”
朱雀上师在球内点燃了火,好奇地看了看四周的叶壁,并没有发现甚么特别,只是密封的球内空气越来越稀薄。
“原来是这样!”朱雀觉得叶歆想将他封死在叶球之内,微微一笑,手上飞出千只火鸟,冲向叶球。叶壁遇火即燃,不到片刻,叶球的表面已燃烧的干干净净,只留下浓浓的黑烟。
拨散黑烟后见叶歆正悠然地看着自己,朱雀上师一脸不高兴地道:“你怎么会用这种小道术来对付我,太看不起我了。”
叶歆森然一笑,道:“对你这种道行高深的人来说,小道术的作用会更大。”
朱雀上师不明所以,四周张望一圈,没有丝毫的发现,正当疑惑之时,却发觉自己头晕目眩、手脚发软,紧接着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叶歆走到他的身边冷冷地看了几眼──赵氏一族之仇不共戴天,此人是赵玄华的军师,也应对妻子被关一事负责!
想到此处,叶歆恨意满怀,便想下手杀了朱雀上师。然而心中突然而起的念头阻止了他,他反而拿出一片草叶贴在朱雀上师的鼻子上。
朱雀上师闻到一股清香之后,慢慢地醒了过来,抬头见叶歆坐在三丈外的大树下看着自己,不禁自嘲地苦笑道:“想不到我一世英明,竟然败在你这个小鬼身上,你说的不错,小道术果然更能治人。”
“除了小道术,我还有其他的。”叶歆淡淡一笑,伸出手臂,将手掌平摊。过了片刻之后,手心的上空便出现了一个晶蓝的水点,约有珍珠大小。
在外人看来并没有甚么奇特之处,然而在朱雀上师的眼中却像是晴天霹雳,他颤声道:“水行道术?这怎么可能,一个人怎能同时使用两种道术,这不是真的。”
叶歆收回了蓝色的水球,道:“天下没甚么不可能的事,虽说我还没有练好,但木行道术有水行道术做保护,可以说是无坚不摧,我不想浪费道力,所以没有用来对付你。”
朱雀上师依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过了良久才恢复正常,追问道:“你是如何练成的?”
叶歆道:“你也是修道之人,想必知道道由心生,要自己领会才能成功,我的经验对你不会有任何帮助。”
朱雀上师点头赞同,惊叹道:“太神奇了,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道学有如此境界。”
其实叶歆只不过是收集了一点水元素,令朱雀上师误以为自己学会木行和水行道术。
此时见朱雀上师如此震惊,叶歆心里有一种内疚感,转而问道:“你不问我为甚么不杀你?”
朱雀上师淡淡地道:“一则,杀我对你没好处,二则,想必你有甚么话要问我。”
叶歆问道:“你为何深夜至此?”
朱雀上师微笑道:“深夜无事,想找个好地方修炼道术,走着走着便走到这里。难道你有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叶歆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道:“以前从没觉得天上的星星是这么的可恨。”
“星星!可恨?”朱雀上师听得莫名其妙,愣愣地看着他。
“做我的部下,如何?”叶歆依然看着天上的星星。
朱雀上师微微一笑,问道:“你是谁?”
“叶歆。”
朱雀上师惊奇地再次打量他一番,道:“原来是你,名动天下之人,想不到还是个道士。看来你的野心也不小啊!”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凭甚么?”
“赵玄华又凭甚么?我看你不是普通的术士,而是真正的道士,本应自由自在地游历四方,修炼道术,怎么会参与这红尘之事,还助人篡权夺位?”
“他……”朱雀上师陷入了无限的思潮之中。
叶歆转头看着他,朱雀上师的眼睛之中有无尽的悲伤和无奈。叶歆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答案。
过了半晌,朱雀上师才沉声道:“他是我的女婿。”
“女婿?难怪!”
朱雀上师反问道:“你不也身在官场吗?这又是为甚么?”
叶歆被勾起心中之痛,惨然一笑,接着长叹了一声。
“你也不是自愿的吧?不错,我本不想出山,只是唯一的女儿嫁给了赵玄华,可惜婚后不到三个月就得了急病身亡,她临死前求我帮她丈夫完成大事,我当时正处悲痛之中,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事后虽然后悔,但女儿已去,做父亲的总不能不守信用,这才出山帮赵玄华。”
叶歆感同身受,叹道:“原来又是誓约!是啊,既然立了誓就应当履行誓言,否则便对不起她了。”
此时的两人就像是一对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在互吐着心声,看到此情此景,谁也想不到两人竟是敌人。
朱雀上师好奇地问道:“小鬼,你应该春风得意才对,怎么一脸愁容,不会是为了我吧?”
“不错,正是为了你。”
“我?”
“是你设计让武林门派上万言书的吧?”
朱雀上师笑道:“错了,那不是我的计策,我昨天刚入京,这些事都是我那女婿干的。”
“好计策,想不到赵玄华还有这等能耐,能够引得皇上与大臣之间产生对立,你们也好乘机混水漠鱼,大捞好处。若是皇上大怒,杀死几个,你们就更高兴了。”
朱雀上师连连点头,赞道:“不错,居然能看的这么深入,孺子可教。”
“我这个武道大会的管理者却倒了大霉,你们若是罢赛,我的官位就不保了。”
朱雀上师恍然大悟,笑道:“不如你投入我的门下,也许更有好处。”
叶歆哑然失笑,道:“你居然招揽我,我还想让你做我的属下呢!别忘了,我刚饶了你一命。”
朱雀上师大笑道:“若论心计,你倒是不差,道术更在我之上,不过我习惯了我行我素,做你的属下可不是件好玩的事。况且你好像没有甚么令我动心的实力。”
“不错,现在我没有甚么实力,但实力这东西可以借、可以夺,也可以隐藏,视乎实际的需要而定。”
“这话不错,不过我为甚么要相信你这虚无的答案?”
“除非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否则不会问这个问题。”
朱雀上师又问:“我的女婿明摆着想当皇帝,你这小鬼不知道想干甚么?”
叶歆耸耸肩,道:“一样是想得到权力,但结果却不一样,我只是想招集天下的修道之士,共同突破道学上的难关,可惜天下太大,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况且像你我这样真正的道士少之又少,更多的只是肤浅的术士,没甚么能力。”
朱雀上师闻言大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惊问道:“这怎么可能?”
叶歆叹道:“就是难,才要有人去做。虽说道术不再被朝廷视为妖术,但在大部分人的心中,道术仍是等同于妖术,若非如此,我们也不必偷偷摸摸的修炼道术。只有我们才明白道学是甚么,我希望掌权之后立道学为国学,从此便可光明正大的修炼道术,这样岂不是更好?”
朱雀上师满脸敬意,向叶歆深深一揖,道:“贫道修道四十年,只思自行修道,从未想过将道术推向正统,今日与小友一谈,如当头一棒,唤醒了贫道。”
叶歆道:“道长不必如此,我也有私心。”
朱雀上师笑道:“凡人皆有私心,不足为奇。不过此事难度极大,眠月大陆以武为重,即使你掌握了权力,也未必能推行新政。”
“那也未必,只是处理得当,不难做到。”
“其实皇帝登基之初便有人提过此事,皇上也同意,但因反对之声太大,只得作罢。连皇帝都办不到的事,难道不难吗?”
叶歆初闻此事,好奇地问道:“皇上同意?你从何而知?”
朱雀上师道:“其实皇宫之内就有道士,而且道力高深。”
叶歆想起当时自己夜探皇宫之事,喃喃地道:“原来那种力量真是道术。”
朱雀上师叹道:“不但是道术,而且是五行合一,根本无从破起,我闯了几次都闯不进宫门。”
“五行合一!”叶歆又惊又喜,皇宫中的道士既然能够五行合一,想必也能化解五行,自己若是能得到他们的帮忙,柔儿便能很快出来。
高兴了一阵,叶歆又陷入了苦恼之中──自己凭甚么去求皇上呢?!
一则,此事外人不知,皇上也许不想让外人知道,若是冒然去求他,恐怕不妥;二则,皇上必会察觉成婚之事是假的,万一皇上不答应,同时自己又说了实话,只怕面临的将是一场更大的灾祸。
唉,当年若走这一步,只怕柔儿早就出来了,可走到今天,一切都无法回头,只能继续自己的计划。也许有一天自己能直接接触这些道士,请他们帮忙。
朱雀上师见叶歆一时笑一时愁,好奇地问道:“五行合一,与你何关?”
叶歆道:“没甚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朱雀上师笑道:“你就是这样求人的吗?”
叶歆长身一揖,道:“请先生助我。”
朱雀上师抬头看了看星空,缓缓地道:“我若助你,岂不是违背了我对女儿的誓言?”
“是啊!誓言还是不要轻易违背,否则后悔莫及。”
朱雀上师诧异地看着叶歆,问道:“既然你不想做皇帝,而我女婿想做皇帝,为何不结盟?”
叶歆哼了一声,道:“赵玄华似乎不像是能做皇帝的人。”
“王侯将相,焉有种乎?我那女婿虽然不是甚么大才,但至少有些实力,还有点小聪明,就算不能统一天下,也能独霸一方。”
叶歆摇头道:“天龙朝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独霸一方也不是容易的事,否则我不会选择做官。”
朱雀上师神秘地一笑,道:“皇帝老了,只要他一死,谁也没有这个能力掌控一切,到时候只有四分五裂,你这个文官恐怕没有甚么用武之地。”
叶歆道:“不错,皇帝是老了,我看最多还有三五年的命。不过,只要皇帝在这三五年布置好一切,让未来的皇帝可以顺利继位,你们恐怕无法如愿。”
朱雀上师的眼中闪出一丝异彩,道:“只要他没有时间去准备,一切都可如愿。”
叶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们想暗杀皇帝,恐怕没那么容易吧?再说,他身边有道士暗中守护,谁有这能力杀他?”
朱雀上师轻笑道:“不错,杀了他,对我们也许有点好处,但我们并没有实力杀他,我连皇宫都进不去,要杀他谈何容易。”
“不是你们?难道是……”
“小鬼,别乱猜,猜错可是要惹祸的。”
叶歆沉吟了半晌,直接了当地又问:“不说其他的,你真的不肯过来帮我?”
朱雀上师朝他挤了挤眼睛,道:“有你这么一个好对手,事情不是更好玩吗?也许这样对你更有利。况且,我不想违背自己的诺言。”
“更有利?”叶歆想了片刻,恍然大悟,终于笑了出来,道:“那样也好,不过别小看了皇上,与皇上下棋可不容易,随时有意想不到的奇招。”
“哦?”朱雀上师有些诧异,问道:“皇帝又有甚么新招不成?”
“不错,皇上要颁布废除天下门派的禁令。”
“禁令?”朱雀上师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可不是甚么好招,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太令人意外了。你又从何得知?”
叶歆苦笑道:“皇上要我写一篇‘劝禁门派书’。”
“劝禁门派书?”朱雀上师拍了拍叶歆的肩膀,同情道:“小友,你惹的祸不小啊!”
“这不是合了你们的意吗?这道命令一下,天下立时就会有激烈的反响,却苦了我。”
朱雀上师道:“事情没这么简单,皇帝此招必有妙用,倒霉的不只你一个。”
叶歆道:“算了,还是早点想个办法,让这祸事的影响减至最低。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说罢便想离去。
朱雀上师忽道:“小友,你的戾气太重,以致道力不纯,若不苦练恐有影响。”
叶歆回头苦笑着应道:“是啊!有了杀心,道力自然受到影响,谁让我是木行道士,没有办法。”
朱雀上师叹道:“我也知道一点木行道术,限制极大,你能有今天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叶歆暗忖:“若不是上次过度过使用道术,自己的道力何止于此。”嘴上却好奇地问道:“杀人夺权,阴谋诡计,这些似乎不是一个修道之士该做的,你为甚么会如此轻描淡写,毫不放在心上?难道不怕影响修道吗?”
朱雀上师语重心长地道:“小友,你若是抱这个宗旨,一定不可能成功。”
“为何?”
“道学是离世的学问,我们现在所做却是相反。试问,用离世之心做红尘之事,岂能成功呢?红尘之事当以红尘之心对之,否则何必多此一举。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你就必须放弃道学的一切,重新适应新的生活方式,否则一辈子都不可能成功。在官场上,千万不要期望两全其美,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问题是叶歆一直想不透的问题,得到朱雀上师的指点,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为了妻子,自己不能再守着以前的教条,需要建立新的自我,待大功告成之际再回复真我。
叶歆再次深深一揖,道:“谢道长赐教,叶歆不胜感激。”
朱雀上师微微点头,飘然而去。
茅塞顿开的叶歆下定决心改变自己,在妻子得救之前,自己需要戴上一个假面具做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