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轻轻的推开石门,探头往外面看了看,立刻又缩了回来,回头朝韵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韵雯一双明眸默默地看著他,不作声。
  江城子知道她还是不怎麽相信他,不由地在心中叹了口气,又回过声微微推著石门往外看去。
  过了许久,他方才直声回头道:“我们运气太好了,宿耐刚来将何话询叫走。这下可好了。我们走吧。”
  韵雯低头看了看自己声上的一袭青色的罗衫,一抬头看了看乔装成尤隐蝉的江城子,微微犹豫了一下,终於点了点头。
  沿著曲折幽暗的石道一路缓行,沿途守卫的侍从们看到尤隐蝉带著一位婢女走过来,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江城子则知识微微地“恩”了一声。
  出口渐近,韵雯正暗喜这般顺利,却兀的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身著黑衣的人来,一人背负金剑,背著光,韵雯只能隐约抵抗到他的轮廓,却看不清容貌,另一个矮瘦的个子,手提一根长棍,俨然是个光头。
  这两人鬼一般的出现,挡在了韵雯两人的面前,那光头说道:“夫人这是要去哪里啊?”
  江城子一眼边认出来这两人正是何话询的手下,不由的暗骂何话询字是又阴又精,他眉头一挑,学著尤隐蝉的声音斥道:“本夫人的事,什麽时候轮到你们管了,让开!”
  光头道:“属下不过是奉少主之命行事,还望夫人不要见怪。请夫人对一下暗号。”
  江城子一呆,“暗号?”不待他回过神来,那负剑客边道:“日暮苍山冷。”
  韵雯一惊,知是不妙。她回头看江城子一眼,见他也是黯然,看来此暗号是刚刚才定下的。
  “糟了!”韵雯的心思迅速地转动“不行!先下手为强!“一念未毕,她身形已动,她微微向侧上一步,身影顿时一阵飘忽,从光头身侧一闪而过,迅速地往出口飘了过去。
  光头大惊,叫道:“素环内径?”而在他大叫之际,负剑客已迅速转身追了出去。光头刚想跟著追去,又想起了什麽事,回头仔细的看了看江城子。
  江城子可不愿被一个光头男子这样看著,他愤愤地道:“看什麽看,去追啊!”
  光头听他露出男子的声音,先是呆了呆,後来才放心一样地转身最去。
  韵雯刚逃出了地窖,迎面的树枝微微地一阵摇晃,又齐刷刷的窜下三个黑衣人来,三人刚一著地遍迅速的翻转身形,分前、左、右三个方向挡住了韵雯。韵雯微一放慢脚步,遍纤手往外一甩,一条白色长绫飞射而出,直射向挡在前面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纵身往旁边一跃,躲过一击,而正如韵雯所料,她攻向正前面的那人,那旁边的二人必定户过来帮忙,待右首那黑衣人身形微一往左侧一挪,韵雯立马往右边冲去。
  方冲出几步,当头黑影一闪,一道人影从头顶掠过,直直地挡住了韵雯的去路。韵雯被迫停了下来。那个黑衣人缓缓回过身来,竟赫然是江非尘手下的两大高手“御剑燎原“中的“燎原”。
  “燎原“?韵雯不由地叫了声。
  燎原面无表情,淡然道:“我不想和你交手,跟我回去吧!”
  韵雯温和地盯著他,缓缓说道:“你为什麽还要帮他?”她微微停了一下,接著道:“御剑是死在他手上的。”
  御剑燎原。是打小跟著江非尘的星月教两大负剑高手,也是一母同胞的两兄弟。两人本都是一心追随江非尘。但後来不知何因,燎原背叛,御剑忠守,在七年前,江非尘与何话询及地煞魔星在洞庭湖决斗之时,为救江非尘而丧命於何话询之手。因此韵雯方有此一说。
  燎原的神情微微一动,道:“何少主对我有恩。大小姐,得罪了!”说罢,他右手一扬,
  拔出负在身上的剑,便直往韵雯攻去。
  韵雯见识过燎原的武功,当下不敢怠慢,莲步轻移,避过一招,随即纤腰一扭,便往一边大道上夺路而去。燎原见状,转回身快速的跃去,他的轻功虽不及素环内径的威力,但尾随这饿追去,也那边至於落後太多。
  其他的黑衣人也紧跟著追去。这会儿。凌空黑影一闪,那个持棍的光头也追了过来,他见素环内经虚无飘忽,难以追上,便扬起手中的棍子,当中一晃,木棍旋转著便狠狠的朝韵雯季击去。
  韵雯正顾自狠命的逃,忽而听得身後有阵阵阴阴的劲风,下意识的回一看,却惊绝一条木棍气势汹汹的迎面撞来,她当下心中一惊。脚下方向一个踏错,顿时脚下一空,跌了下来,木棍却一刻不停的当头砸下。
  这时,隐约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有人来了!”
  韵雯方从惊愕中反应过来,马上身旁银光前动,伸过一只手来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拉到自己胸前,另一只手朝著那飞速撞来的木棍便是一掌,两股劲交锋,那条木棍像顿时被抽空了气一般地跌落到了地上。
  韵雯惊魂未定,但她已感觉到了那特殊的气息,那让她安心的气息。她不需要抬头便知道救她的是谁了,她不由地往他怀里靠了靠,放心地叹出一口气。这几天,她实在太累了,与他们纠缠,既要斗智,又要斗勇,现在他终於出现了,那她就什麽也不需要想了,一切交给他办好了。
  那光头有些惊愕地打量了他一番,疑道:“银衫断剑?”
  来人正是银衫断剑江非尘,他冷冷地看了那光头一眼,开口说道:“你们想要我出手吗?”
  那群黑衣人怔怔地互望了一眼,又回头望向那光头寻求指示,原来那光头正是罗刹十二星右六星的第三位伽蓝星君。伽蓝星君微微地深思了一下,上前捡回那条木棍,回身道:“我们走吧!”
  那群黑衣人见伽蓝星君转身往回走,也尾随而去。燎原看了江非尘一眼,也转过身往回而去。
  韵雯看著燎原有些寂然无奈的背影,不禁抬头看向江非尘,却见江非尘眼中一抹极有不善的冷冽之意,韵雯不禁在心中暗叹了口气,“非尘实在是不能容人。”她微微地直了直身,朝著燎原的背影喊了声:“燎原。”
  燎原的身体震了一震,脚步只是略略地放慢了一点,却没有停下来。
  韵雯幽幽地惋叹,说道:“燎原,不要再助纣为孽了。”
  燎原微微一顿,但随即他便纵身一跃,便飞速地从原路奔去。
  韵雯知道燎原并非一个黑白不分的糊涂之辈,只是汲汲於恩还必须,不报恩而心中难安,实是让人惋叹。
  “燎原他──”韵雯本想为燎原叹惜一番,谁知一回头,便迎上江非尘冷冰冰的目光,韵雯不禁一怔,不解道:“非尘,你──”
  江非尘冷冷地瞪著她,哼声道:“他是你什麽人,你这麽关心他?”
  韵雯这才明白他为何又沈下一张臭脸来,他真是小心眼疑心又重,韵雯有些好笑地看著他,反问道:“你又是我什麽人,管我这麽多?”
  江非尘闻言脸色一沈,不发一言地回身,便往他方才骑来的那匹马走去。
  “咦?”韵雯有些奇怪地看著他,她本以为他又会阴沈沈地冷言冷语地讽刺一番,却没想到会这样。她迷惑地跟在江非尘後面,满腔的疑问。她更没想到的是,江非尘潇洒地跃上马背,双腿一夹马腹,便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韵雯顿时呆在了原地,她做梦也没想到会这样,忽而回过神来,她匆匆地向前跑了几步,高声唤道:“江非尘,江非尘,回来啊,江非尘,非尘──”声声高叫,却唤不回那渐渐地远去,消失在远处的那银色的背影。
  “非尘──”韵雯忽然有一种人去楼空,茕茕1立的悲哀,她缓缓地蹲下身去,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了个转,便一滴接著一滴落在泥士地上。
  她静静地蹲著,双目呆呆地凝视著地上的尘土,风一来,便随风四处漂浮。她忽而觉得自己的一生就像这尘土一样,一切不在於自己的掌握之中。她一出生,便被预言成:“灭星月教者必此女耳”,而被送上远在边陲的贺兰山,後来又被江非尘挟持出山去对付她的母亲林师慧,其间的种种,一言难尽,她竟然会不顾母仇而恋上江非尘,被师门驱逐,众叛亲离,最终为江非尘挡过一掌而冰封六年之久,刚从阎王殿那里转了一圈回来,又被下了毒来要挟江非尘。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她一已之力所能掌握的,她就算再聪明,也无法抗拒这注定的命运。
  她感到了自己的苍白无力,还有深深的悲伤。
  这时,耳边传来两声轻轻地“咚咚”声,韵雯一转目,却看到了面前的四只马蹄。她的心陡然一惊,不由地缓缓地站起身,怔怔地望著马背上银衫肃然的江非尘。江非尘深深地望著她,神情一动,缓缓地向韵雯伸出一只手。
  韵雯也呆呆地伸出手,江非尘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拉便将她拉上马来,让她坐到自己怀中,他拉了拉缰绳,使马掉转头来,缓缓地往一边踱去。
  他轻轻地拥著韵雯,放低声音柔声说道:“你哭了?”韵雯一惊,马上伸手拭去还留恋在脸颊上的泪水,有些赌气地说了声,“没有。”
  江非尘固执地说道:“哭了,我看见的。”韵雯气囔囔道:“没有,是你看错了。”江非尘又沈默了。
  韵雯心里又开始不安,她不由地回头看看江非尘,江非尘则是一脸的淡然。“非尘。”
  韵雯忍不住叫了一声。江非尘眼神一动,慢慢转到韵雯脸上,呆了一下,说道:“什麽事?”
  韵雯被他看得脸微微泛红,她垂下头,喃喃地小声说道:“非尘,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江非尘呆了一下,目光忽而变得幽远,说道:“不知道。”
  韵雯一听,不由地柳眉一颦,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忿道:“什麽叫不知道?”
  江非尘又道:“不知道。”
  韵雯愈恼,气道:“那你知道什麽啊?”
  江非尘道:“我知道我们现在去哪。”
  韵雯道:“去哪?”
  江非尘道:“去我爹和我娘以前隐居过的山谷,那里很安静,不会有别人找到我们。”
  “我们?”韵雯盈盈一笑,明眸转处,又问道:“就我们两个吗?”
  江非尘摇头道:“不可能。除非你不要嫁我。”
  韵雯粉颊愈添上一丝红晕,她腆然地沈默了。
  江非尘见她忽然默然了,微微笑了笑道:“我说要娶你,你是不是在暗暗开心啊?”
  韵雯一听,心中一堵,扬头嗔道:“谁要嫁你!我就算去嫁戚师弟也不嫁你!”
  一听此言,江非尘原本好不容易展露笑容的脸倏地又是一沈。韵雯知道他又在生气了,便“扑哧”轻笑出声,道:“放心啦,凭你银衫断剑的威名,放眼江湖,有谁不敢娶我,再说,就算有人敢娶,我还不敢嫁呢。”
  江非尘的脸色变了变,虽然还不是很自然,但却还是变缓和了很多。
  韵雯见江非尘还是闷声不语,偏头想了想,问道:“非尘,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江非尘想也没想便答道:“男孩。”
  韵雯柳眉一蹙,不悦道:“为什麽不喜欢女孩?”
  江非尘道:“女孩有什麽好,我不喜欢。”
  韵雯哼了声道:“我偏偏就喜欢女孩,我就喜欢女孩!”
  江非尘摇头说道:“女孩不好,不好!”
  韵雯愠道:“好,就好!”
  夕阳在二人的争吵声中渐渐地西沈,撒下一地的余辉,使得大地都笼上了一层金黄色的朦胧的光芒,马蹄细碎,慢慢地踩著余辉,朝满天的夕阳走去,身後,两个相依的身影被拉得悠长,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