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 徐州
靖远山城
这一日,靖远山城那高达十丈的城门外,迎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样式简单,落在川流不息的人潮裡,一点都不扎眼。
行至大门口,守门兵士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随著人潮缓缓地驶入。
前行至朱雀大街街口,马车停了下来。
坐在前面的马夫,脸容平凡到不行,但是一双眼睛却是透著寒气。
只见他有些為难地扯了扯嘴角,轻轻嘆了口气。
继而恭敬地回头小声道:「啟稟老爷、夫人,已经到了。」
「到了呀?!」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
宝蓝色的布帘一掀,落下一对夫妻。
丈夫个子不高,模样有些滑稽好笑,穿著一袭布衣,儼然一副乡下土包子样。
妻子头戴面纱斗笠,看不清面容,穿著一水翠绿短衫,静静地立於丈夫身后。
「耶?怎麼不见了?!」丈夫一脸疑惑地抓抓后脑勺道。
他左顾右盼许久,有些不知所措。
另一侧路边蹲著一名懒汉,见这麼一对夫妻,脸上闪过一丝不怀好意。
兀自站了起来,大摇大摆地走到夫妻面前一站,笑道:「嘿,见你们似乎是外地来的呀?!」
丈夫一见懒汉,一对鼠眼闪过一抹异样光彩,随即笑开脸回答:「是呀,我们是从外地来的,是来这投亲的。」
懒汉只是大略性地打量丈夫一眼,突然觉得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打哪见过,也就不再去追忆,之后就把全副精神放在妻子身上,他的本能反应告诉他,这女子的容貌肯定是一等一的。
心想:『假如把这小娘子卖去青龙大街,肯定可以大捞一票。』
丈夫见懒汉双眼发绿,脸色一沉,心想这个市井流痞居然把歪脑筋动到他的女人身上,真的是不想活了。
右手捏了个剑指,正要给这个懒汉留几个血窟窿,突然马车裡传来一个声音。
「嘿,你这臭傢伙,怎麼净瞪著我家夫人看呀。」
一名约莫十岁的小童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两手插腰叫道。
那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可爱。
懒汉一听,脸上有些不自在,故意清了清喉咙,有些恼火道:「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谁说我看了?!」
马夫冷冷地瞪了懒汉一眼,逕自闭目养神去了。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才懒得搭理。
「哼,我说你有就是有。」小童不饶不依地继续道:「你再多看一眼,小心我把你给吃了。」
此话一出,懒汉差点没笑死,心想谁吃了谁,还说不定。
懒汉才不搭理小童,嘴巴撇了撇,装著若无其事地问:「投亲?!是投那门亲呀?!这靖远城还没有我狗蛋不认识的人。」
丈夫闻言,右手手指鬆开了,一对鼠眼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彩。
小童一见,立即笑开了,心想主子要出手了。
丈夫有些不经意的看了懒汉一眼,才问:「嘿,请问您知道武普武爷吗?!」
狗蛋一听到武普两个字,眼珠子瞪得老大,脸色有些苍白。
「您…您该不会是武二爷的亲戚吧?!」狗蛋突然觉得有些腿软。
「嘿,武爷是我自家兄长。」丈夫抓了抓后脑勺,笑道。
狗蛋一听,差点没尿湿裤子,心想幸好刚没有出格的行為,要不然一状告到武二爷那边,他的小命就玩完了。
丈夫见狗蛋的模样,活像是吞了一隻活苍蝇似的精彩,差点没笑出声,心想武爷的名气还真够响亮的。
『真不知道再见面时,武爷会有什麼反应?!』丈夫有些感概地想。
狗蛋不断打量丈夫,盘算他是不是在誆他?!
这年头,顶著名号招摇撞骗的傢伙,可是海去了。
不过敢拿武二爷当招牌的,可没有几个呀?!
丈夫略略失神了一会儿,才又恢復过来。
他对著狗蛋问:「请问…,原来摆在这的京观,怎不见了?!」
当初金不换率领日月宗弟 子,屠了朝天宫,把上下四十八名修士的脑袋,堆在这当京观。
狗蛋一听,挑了挑眉毛,心想这傢伙还真是怪胎。
不过人家可是武二爷的亲戚,连忙回答道:「喔,那京观早被武二爷收拢在白虎大街街尾的任氏墓庄去了。」
妻子一听到任氏墓庄,身子略抖了一下。
狗蛋没发现妻子的异常,继续回答道:「嘿,不说你不知道,打从孟震及金不换那两个王八蛋被干掉后,犬神宗就成了我徐州第一大势力,连新任州牧都是春大爷钦点的,朝廷跟日月宗连吭都不吭一声。」
「金不换被干掉了?!」丈夫有些讶异问。
狗蛋现在可不敢嚣张了,老实回答道:「嘿,是呀,被灵霄宫的女仙灭了,整座州牧府包括裡头的人,全成灰了。」
丈夫一听,有些感概地点点头,小声自言自语道:「来晚了,来晚了。」
马夫一听,嘴角扯了扯,不断地翻著白眼。
「夫君,我想去墓庄看看。」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响起,听得狗蛋心痒痒的,想掀起面纱一窥美容,但摄於武二爷的威名,只能作罢。
丈夫点点头,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逕自拉著妻子上了马车,向马夫指点方向,车子就往白虎大街而去。
小童狠狠瞪了狗蛋一眼,急忙地跟了上去。
狗蛋见马车行远,才大大地呼了口气。
「切,今日真是不顺,居然遇上硬点子,幸好没乱来,要不然我就真的活腻了。」狗蛋鬼叫道。
他傻傻地望著已消失在尽头的马车方向,沉默好一阵子。
「我怎麼觉得那个傢伙很眼熟,不知道在哪见过呀?!」他一拍脑门,皱著脸皮自言自语。
「狗蛋大哥,你在想什麼呀?」突然,一个小孩子走到狗蛋身边,关心地一问。
「二狗子,我在想一件事,不过…不过却一直想不起来。」狗蛋抓了抓头髮道。
这二狗子竟然是当初在矿师协会门口卖考题的小孩。
「哈,别想了,我娘今天煮了你爱吃的红烧狮子头,她叫我过来请你。」二狗子道。
「嘿,大娘还真是的,一直让我蹭饭吃。」狗蛋有些难為情道。
二狗子揉了揉鼻子道:「这有什麼,当初要不是狗蛋大哥出手,我那根金条早被人抢走了。」二狗子继续道:「没有那根金条,我娘的病怎麼医得好,所以你是我家的大恩人呀。」
狗蛋一听到大恩人三个字,突然双眼一亮,重重地鎚了自己手心一下。
但随即吓得裤襠都湿了。
「狗蛋大哥,你…你怎麼了?你别吓我呀。」二狗子连忙扯著狗蛋的衣服。
狗蛋翻著白眼,苍白著脸,苦笑道:「医…医仙,那个傢伙是医仙?!」
早些日子,他曾经去参拜过赤玉城医仙庙,自然看过神龕上的医仙塑像。
这丈夫的容貌神情跟医仙塑像十分相似,也难怪他一时联想不起来。
他立即鬼吼鬼叫一番,活像是中邪一般。
疯狂地朝马车消失的方向,不断磕头认错。
「您是神仙,不要怪罪我呀…」
二狗子见狗蛋这个模样,差点没吓死。
这光天化日之下,怎会见鬼了呀?!
另一头。
犬神宗 大厅
武普狠狠将茶杯摔在地上,大厅裡一干人,心都纠了一下。
「海大富那王八蛋敢再动虎倭族一下,我武普绝对会扒下他的肥皮。」武普从齿缝裡透出几个字。
春大郎闻言,嘴角一扯,苦笑道:「武儿,你动了那个胖子,怎麼向老祖交待?!」
「交待?!哼,只会奉迎拍马的无耻小人,杀了就杀了,有需要交待吗?!」武普顶撞道。
春大郎无奈地翻翻白眼,道:「那傢伙在朋州搞了个偷天门,替蒋钦打下一片江山,现可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你在这个关头把他宰了,就算老祖疼你,恐怕也保不了你呀。」
武普闻言,立即意识到事情的利害关係,这海大富虽然是个小人,但也是个能人。
拜入鼠祖蒋钦门下,法术神通学得不怎麼样,但是权谋经营可是一等一,居然趁著朋州权力中空之际,将鼠系势力狠狠打入,不仅掌握住州军领萧统,还建立门派,整个朋州完完全全落入蒋钦手上。
但海大富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派人暗杀耶律虎,实在令他咽不下这口气。
他沉默许久后,对著一名高瘦的中年修士吩咐道:「洪涛,你立即带上一百名弟子赶赴剑鱼泽,给我一天十二个时辰保护耶律虎的安全。」
洪涛立即遵命,正要退出时被武普叫住。
「等等,去之前先绕到仙药阁,把医术最好的人给我捎上,如果耶律虎伤重不治,我武普第一个就把仙药阁给砸了。」
洪涛脸色一沉,连忙退了出去。
「我动不了那个死胖子,至少可以保护好耶律虎。」武普咬紧牙关道。
耶律虎是他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棋,不能够有任何闪失。
春大郎满脸愁容瞪著武普,不发一语。
突然,一条黑色腊肠狗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对著武普急忙吠了几声。
武普闻言,脸色大变,身子一起,人已消失在大厅,只留下不知所措的眾人。
身為犬神宗宗主的春大郎对武普的行為,丝毫不觉得冒犯,毕竟人家现在可是老祖最疼爱的弟子,其地位早就超越他许多。
对於春大郎来讲,能够当个土皇帝,守著一方土地,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环视大厅的眾人一眼,无奈地摆摆手,道:「该干什麼就去干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