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子的能力很快就得到眾人的肯定。
仙药阁上上下下被他打理得井然有序,桂全以下的四十名百草门弟子,全服了他这个凡人小子。
暗底下称為他是小总管。
桂全当然乐得当甩手掌柜,整天窝在温柔乡痛快。
三毛子可不认為小小的仙药阁困得住他这隻大鹏鸟,不过脚踏实地这份道理他是明白的,白天忙著阁裡的生意,夜裡牺牲个把时辰,仔细地学习医术。
仙药阁裡多的是医书、药书,三毛子没办法修仙练丹,但是医病总可以学吧,所以他非常认真的学习著,遇上不懂的地方,好学不倦地询问阁裡的老大夫。
天资聪敏的他,不过几个月时间,已经成為仙药阁首屈一指的大师,任何疑难杂症,他都可以轻易解决。
这天,仙药阁来了个矮老头。
站在柜后的三毛子,一眼就认出当日那个朝天宫的叛徒-壶岁。
只见他慢步走了进来,脸上带著尷尬的笑容,一双黄浊的眼睛不断在桂全及三毛子身上打转,久久不发一语。
桂全冷笑一声道:「要买药就讲话,不想买就滚出去。」
壶岁一张老脸像是吞了隻苍蝇般难受,支支呜呜道:「我…我想看病。」
桂全摸了摸鬍子,眼睛上下扫了壶岁一遍,「你没病,看什麼大夫。」
「不是小老头,我是想请桂爷跑一趟青龙大街,替人看病。」壶岁一副小心谨慎道。
「哼,我一出手最起码十块中品灵石,你有吗?」桂全挑挑眉道。
壶岁一听到十块中品灵石,吓得差点站不住。
「这….这也太贵了吧。」壶岁声调都变了。
「你当我仙药阁阁主是干假的?嫌贵,那就去别的地方。」桂全瞪了他一眼后,转身去整理架上的药材。
三毛子冷冷看了壶岁一眼,这老傢伙该不会耍什麼把戏吧?
他低声问:「请问您是要替谁找大夫?」
壶岁黄浊的眼睛闪过一丝悲哀,细如蚊蝇声道:「是替我大小姐二小姐看病。」
三毛子一听,不禁翻了翻白眼。
原来是替青龙姐妹花看病。
那朝天宫一对姐妹花被孟坚扔到青龙大街的妓寨当妓女,可是轰动整座靖远山城,凡人谁有机会可以搞到女神仙,登时声名远播,据闻排队的人可以从靖远城门一路排到赤玉城。
一天十二时辰,一个月三十天,川流不息的男人轮流上著她们,有人笑说靖远城裡有把子的,全都玩过她俩了,大伙见面第一句话,不是吃饭否?而是搞过女神仙否?
三毛子不好此道,当然没去光顾过,不过王六那廝有去过,回来后念念不忘,镇日把上过女神仙的事掛在嘴边。
妓寨的老闆赚得银两满钵,在朱雀大街买了好几家舖子。
「是你把她们害成这样,你还想找大夫救她们?」三毛子用淡淡口吻问。
壶岁嘆了口气,苦笑道:「难道要小老头我伸头给人砍吗?你不知道整座朝天宫的脑袋,现在全放在朱雀大街街口风吹雨打,我寧可被人笑,也不要死呀。」
「凡人怕死,修士更加怕死,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壶岁苦笑道:「老宫主对小老头有恩,我现在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头,能做的,就只有这样了。」
说著说著,居然落下两行清泪,这番感人肺腑的话,直惹得仙药阁裡所有人不禁红了眼,不过除了早已看尽生老病死、人间百态的三毛子。
这没血没泪的钢铁心肠小子,仍是没关痛痒地朝著壶岁直瞇眼。
桂全抓抓鬍子,心想自己也搞过这两个小娘,此时要去救治,不是尷尬得很。
况且,这两姐妹是孟坚故意要杀鸡敬猴的样板,谁敢救她们自然就同孟坚过不去,等同就是与日月宗过不去,谁敢去当这出头羊?!
王六听到羞得差点没撞墙自杀,只能红著脸躲了进去。
丁三则是搬弄货物,一副全然不知的冷脸煞星样。
三名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师弟扯著桂全的衣袖,想要他出手帮个忙。
壶岁见桂全根本毫无反应,嘆了口气,抹了抹老泪。
「如果你们不想救她们就算了,当作小老头没来过。」壶岁咬咬牙,转身要走,突然被三毛子抓住。
「谁说不救,我虽没桂爷医术那麼高,但吊著条小命是没问题。」三毛子露出一口黄牙笑道:「不过我的费用也不便宜,一个人下品灵石十块。」
壶岁看三毛子自告奋勇,黄浊的眼睛為之一亮。
「阁下…该不会是小医仙三毛爷吧?」壶岁激动叫道。
「嘿,小医仙不敢当,三毛爷更加承受不起,眾人都叫我三毛子,您老就跟著叫,我就跟你走上一遭,看看有名的青龙姐姐花长得如何?」三毛子笑道。
「能得到三毛子鼎力帮忙,小老头自然欣喜万分。」壶岁连忙道。
「三毛子,这是你个人行為,与我仙药阁无关,我就当没听见。」桂全头也没回插一嘴道。
身為仙药阁阁主首要任务自然是顾全仙药阁,他可不想引来日月宗的怒火,因此他才有如此说词出来。
「桂爷,放心,三毛子淌的脏水是泼不到您爷的鞋子上。」三毛子轻声笑道。
他大略地找了些药,放进脚旁的木箱,拎起就走出柜檯。
「老板,我跟你去。」丁三见状立即站到三毛子身旁。
「你的手不是用来救人的,放心,走一趟青龙大街而已,不会出什麼状况。」三毛子回绝丁三的请求。
丁三知趣地点点头。
「二愣,随我出诊。」三毛子朝门外一喊。
原本蹲在地上晒太阳的二愣,立即站直了身,不断地傻笑。
三毛子将木箱随手扔给二愣,大步往青龙大街而去。
靖远山城可分為四条大街,西青龙东白虎南朱雀北玄武,青龙大街代表就是西边的区域,十足的贫民区,将近五万人挤在千餘间低矮的土屋裡,脏乱、拥挤,一股难以解除鬱抑积累在奇形怪状的破旧土屋群上,连空气都让人在肺裡闷得灼热。
三毛子大步向前,二愣跟随在后,壶岁则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紧随。
转过青龙大街第四个胡同口,就看到一条黑鸦鸦的人龙,打巷尾的一间土矮屋排到胡同口,三毛子冷笑道:「这些王八蛋,还真是搞神仙搞上癮了。」
三人奋力拨开人龙,艰辛地走到土矮屋前,只见屋旁立了根木牌,上写搞女仙,一人十两银,矮胖的龟公一见有人插队,怪声怪气地直喊:「你们这些精液冲脑的猪,懂不懂先来后到的规矩。」
壶岁闻声冷冷地瞪了龟公一眼,龟公一看见是壶岁,登时换了副慈眉笑脸样,像条哈巴狗直道:「原来是壶爷来了,都怪我眼睛太小,没看见呀。」
「今儿个我带了大夫要来医病,这买卖暂时就歇歇。」壶岁以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优越感,轻声的宣佈。
龟公一听,一双牛眼转了转,从齿缝露出声音道:「小孟爷有令,要这对姊姊花,活生生被男人搞死呀。」
壶岁转头看著后头人龙裡每一个男人闪著绿光的眼睛,嘴巴抽了几下,低声道:「暂时一个时辰不接客,总行吧?」
他从怀裡掏出一袋银子,扔给龟公。
龟公抓著银子,沉默半响,嘴巴努了努,「一柱香时间,我顶多给你一柱香时间。」
壶岁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三毛子,三毛子耸耸肩,挑起门帘走了进去。
探入低矮的破屋子,一股屎尿夹杂的恶臭直钻脑门,燻得三毛子差点背过气。
他从怀裡掏出一只玉瓶,倒了点液体,擦在鼻下,才稍稍缓解剧臭。
此时,他才将注意力放在屋内。
屋子很小,顶多五六尺,空荡荡的,一张像样的桌椅床舖都没有,西侧土墙开了个小孔,透了点光进来。
就著点光,三毛子看到北侧土墙下,放著两片竹席,上面躺著两具瘦小的女体。
三毛子细眼一看,两个女人居然双手高举被铁鍊鍊在墙上,全身未著一片衣服,大字形的躺著。
「她们有多久没洗澡了?」三毛子冷冷地问。
龟公翻翻白眼,挖著鼻孔冷笑道:「两个贱货死了就算了,还洗澡勒,水是不用钱吗?」
壶岁瞪了龟公一眼,翻手一串铜钱放在龟公手上,「这位爷,劳烦你打两桶热水来洗洗身。」
龟公一见有钱,立即扭身去烧热水。
三毛子看见当时美艳动人、肉感十足的任盈盈,如今骨瘦如材,全身佈满烂疮,饱满的奶子一只还少了乳头,只留下一个骇人的血疤,小腹上密佈的刀痕、烫疤,下体恶臭难闻。
紧闭的眼睛下居然刻著大大的贱字,乌黑的鹅蛋脸勉强留著过往的一点点美丽。
而躺在一旁的姐姐任湘湘好上一些,也仅仅是一些,比任盈盈更娇小的身躯,烂疮不断流出脓水,有些还长出蛆来,两只饱满的奶子满佈抓痕,乳头上还钉上铜环,下体同样恶臭难闻,认真观察依稀可见前后两穴全外翻腐烂,一张瓜子脸上刻著大大的烂字,柳叶眉下一双大眼空洞洞的睁著。
三毛子伸手探了探任盈盈的鼻息,摇了摇头道:「三界如火宅,解脱了是件好事。」
任湘湘听见三毛子所言,眼睛有了光彩,登时努力地转过头来,看著妹妹任盈盈,不断地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三毛子撑开她乾枯的嘴唇,发现舌头少了五分之一。
「这个遭娘瘟的王八蛋,居然把人害得如此凄惨。」三毛子低声痛骂。
任湘湘眼泪早已流乾,她激动地想靠近妹妹,无奈两隻手被铁鍊锁住,动弹不得。
壶岁冷冷地站在一旁,一张陈年橘皮脸,说不出的诡异表情。
突然,他意识到该做些什麼,趋身向前出手捏碎铁鍊,任湘湘勉强举著快要坏死的紫黑双手,将自己的妹妹拥入怀裡。
「是我对不起老宫主,对不起大小姐二小姐,对不起…….」壶岁跪了下来,朝任湘湘不断磕头。
任湘湘彷若未曾听闻,只是张著大眼,傻傻地抱著妹妹,嘴裡依依呀呀不成语言。
在场眾人无不泪流满面,原本炽热的色心,一下子全熄灭了。
除了三毛子及二愣之外。
二愣彷彿对那透出来的光很有兴趣,眼睛动也不动地注视著,彷彿是尊泥像。
三毛子一双鼠眼瞪著壶岁的后背心,心想要演戏,也要招招到位,这种半调子的把戏就想糊弄我。
『哼,老子打从会走路,就开始骗人了。』三毛子得意想。
这时,龟公拎了两只大木桶走了进来。
「嘿,你们怎麼把铁鍊给弄坏了,被小孟爷知道,我是会被剁成肉酱喂狗的。」
龟公气急败坏大叫道。
壶岁听到小孟爷三个字,登时吓醒,连忙道:「这….手绑久了,是会坏死的,我先放下来,让大夫医好伤,也好吊著她一条小命。」
龟公不耐烦地凑了过来,发现任盈盈已经断气许久,张口招来几个下手,将她拖到后院去喂狗。
任湘湘只能眼睁睁看著妹妹被人拖出屋外,这时她只想一死百了。
大大的眸子顿时失去光彩,茫茫然地望著虚空,又倒回草席上。
「二愣,帮我个忙,将姑娘的身体好好擦过一遍。」三毛子吩咐二愣道。
站在门敦上的二愣点点头,从怀裡取出条乾净的布,就著木桶裡的热水,仔细地擦拭任湘湘的身体。
血污、油污、男人的精污及不知名黄褐色污泥,不断地被二愣的布带走,慢慢的一张清秀娇美的瓜子脸展露眼前,三毛子都看傻了。
突然,他早已疲乏寒冷的心弦,篤然地被拨动。
壶岁在旁见到三毛子傻态,一抹冷笑掛在嘴角,心想光凭任湘湘这副过人容貌,普天之下会有多少男人肯為他拋头颅、洒热血,我就不怕你不乖乖掉入圈套,想方设法地要救走任湘湘。
三毛子傻傻地盯了任湘湘许久,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眼光,他心想不能够任由她死在这,必须要想办法弄走她。
他抓著下巴,看向西侧土墙上的那点日光。
突然,他意识到这是个圈套,壶岁这老傢伙跑到仙药阁演了场哭戏,想讹诈个大夫来治病,桂全没上勾,却把我套进来,然后一到这裡,看了这青龙姐妹花的惨状,又加上姐姐任湘湘的国色天香容貌,只要有点血性的汉子,肯定是打了鸡血般亢奋地想救她离开,到时候他再从中横插一竿,劫走任湘湘,那孟坚的怒火肯定是撒在这没脑的汉子身上,这老傢伙的连环计真够毒辣。
他偷偷看了壶岁一眼,发现他眼中闪过一抹诡计得逞的骄傲,就越加地肯定自己的推测。
『哼,我是不知道老傢伙是想从任湘湘嘴裡撬出什麼东西,但是见死不救不是我三毛子做人原则,更何况只有我骗人,从来没人敢骗我,这老傢伙敢玩我,就註定他命该绝。』
他故意露出一副好色样,然后不断地低头翻弄木箱裡的东西。
「三毛子,大小姐有救吗?」壶岁佯装紧张地蹲在旁边问。
「嘿,这麼正的小娘,我三毛子打从娘胎出来就没见识过,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三毛子一边翻弄东西一边低声问。
壶岁一听有谱,笑意掛在脸上,急道:「三毛子,尽管讲,小老头肯定全力配合。」
「我想救走任湘湘,你意下如何?」三毛子认真道。
壶岁故意表现吃惊的样子,害怕地左顾右盼后,道:「救走她会让小孟爷很生气,会替你带来杀身之祸的,说不定连仙药阁都要完蛋。」
三毛子冷笑一声道:「嘿,难道你眼睁睁看著你老东家的女儿活生生死在这?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这就是你说的知恩图报吗?」
壶岁乐得快翻过去了,没想到三毛子这丑小子居然真的掉了他的圈套,整个计划已经完成一半了。
他故意露出為难的表情,久久不出一语,之后才深深嘆了口气道:「我壶岁做人一向恩怨分明,老宫主看照我三十年,培养我成為仙人,这份恩情不得不报,好,我全力配合你,就算死,我也甘愿。」
三毛子心裡差点没把壶岁给痛揍一顿,『还死也甘愿,真是他爹给狗干的老屁精。』
论演戏,三毛子比他更厉害,五岁起就敢在赤玉城北二巷扮仙人卖假药的他,当然演得是入木三分。
他激动地道:「等等见我行事,你全力配合我。」
三毛子从木箱中取出一枚红色药丸,捏碎小心翼翼塞入任湘湘的嘴裡。
他低头轻声道:「如果想活命替你父亲及妹妹报仇,就听我的吩咐。」
任湘湘的眼睛焦点突然聚拢,她惊讶地看著眼前这位半秃顶的丑少年。
「如果同意,妳就用脚尖动一下。」三毛子道。
任湘湘秀气的脚尖动了一下。
「等一下我会让你服用一种鬼閆草混合的偽毒药,这种药会让妳暂时性的假死,到了夜裡,他们发现妳已经断气,就会像你妹妹一样,扔到后院去喂狗,到时我会派人把妳接走,然后让妳服用解药復活,同意的话,就用脚尖动一下。」三毛子急声快道。
任湘湘脚尖动了一下。
三毛子脸上满是笑意的立起身来。
他若有所思道:「这姑娘的毒疮实在太厉害,我现在给她点解毒药,然后在外敷些化毒膏,是不是有用,我不太清楚,如果夜裡没有病发身亡,那就是她命大。」
壶岁耳尖,当然听得一清二楚,他附和道:「唉,看这个样子,也活没多久了。」
龟公站在屋外,狐疑地看著三毛子及壶岁二人,心想死了就拖出去喂狗,有什麼好说的。
二愣完全不惧恶臭扑鼻地将任湘湘的身体擦乾净,两只大木桶满满的脏污。
三毛子从木箱取出一堆青绿的药膏,仔细地涂抹在烂疮上。
涂完后,他从怀裡取出一只小瓶,倒出一粒绿豆般大小的药丸,捏碎喂入任湘湘的嘴裡。
「好了,是好是坏就全凭上天安排了,希望今天就让她歇业一日,安养下身子。」三毛子对著龟公道。
龟公抓了抓后脑勺道:「这搞女仙可是热门玩意儿,就算我同意,后头排的客人可不答应,我不想犯眾怒呀。」
壶岁立即从怀裡抓出一包银子,扔给龟公道:「这些银子够让她休息久一点吧。」
龟公打开小包,裡头都是足量的银块,笑开讨厌的肥脸道:「够了够了,这些精虫上脑的傢伙,几天没玩也不会死。」
三毛子朝草席上的任湘湘对看一眼,他露出一个加油的笑容。
任湘湘的心就好像被巨石击中,眼前的丑小子,竟然比他的未婚夫羽仙门副门主文锡晨还要帅。
她傻傻地望著三毛子的身影消失於门外。
闭上眼睛,心想原本以為这一生就此结束,没想到柳暗花明,有了一个希望,她暗暗决定,只要逃出这裡,一定第一时间赶往羽仙门,要文锡晨带领大军,挥兵灭了徐州牧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