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徐,明月高掛。
此时此刻,仙药阁眾人均已呼呼大睡、沉入梦乡。
除了三个人。
一个是笑得跟疯子一样的任湘湘。
一个是茫然无助、失了魂似的三毛子。
另一个则是仙药阁阁主桂全。
只见他一个人坐在黄梨大桌前,对著一桌子的小菜,不断的倒著烧刀子。
打从任湘湘来到仙药阁后,向来睡眠品质极高的他,竟是夜夜不成眠。
虽然日月宗及百草门并列天道十门,但百草门向来就是二线支援型门派,根本比不过一线战斗型门派的日月宗,更遑论金不换的师尊孟获,乃是日月宗有名的战斗狂人,向来推崇飞剑底下见真章的硬道理,凡事打了再说,在他手下全门皆灭的宗派,没有五十也有一百,他桂全虽然是百草门六大长老之首葛君府的真传弟子,但真遇上日月宗侵门挑衅,葛君府是毫无悬念地会将他送出去当替罪羊。
三毛子嘴裡口口声声他一人承担,屁,一介凡人有个鸟用。
纠葛缠绵的复杂情绪,不时地侵蚀桂全,所以他一天比一天暴躁,也一天比一天不可理喻。
搞到后面全仙药阁没人敢靠近他三尺,怕被他的火气无辜波及。
桂全重重地放下酒杯,嘆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仙药阁上下百餘口,可不能全栽在日月宗手上呀。」
他眼光一扫,看到窗外如象牙般皎洁地月亮。
「曾几何时,我被生活消磨掉战意了?」桂全苦笑道。
当年的他,以三十岁年纪突破筑基期,一举成為百草门建门千年来,名列第十顺位筑基期期别内最年轻一等一的高手,跟随师尊四处征战,打下近百场战役,从未吃过败仗,谁知一转眼,三十年过去了,修為分寸未进,后起之秀不断窜出,最后只能黯然退出一线位置,幸赖师尊居中斡旋,还能到靖远仙药阁当个阁主,不至於被发配边疆,又过了三十年,整天沉迷温柔乡,更加不知进取,连飞剑都很少使用,全佈满蛛网、灰尘。
他一拍百宝袋,取出一柄绿色小剑。
「青锋呀!青锋!那麼多年没有和你并肩作战,不知你是否会怨恨我?怪罪我呀?」桂全摸著小剑,自言自语道。
倘若真出了什麼差错,凭一己之力,剑战群雄,最起码还落得一身英雄美名,也不枉修仙一场呀。
思及,他愁苦地扯了扯嘴角。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眼前,他连忙起身,在床榻暗处磨蹭许久,掏出一只年代久远的小木盒。
「嘿,我怎忘了这等好东西。」
桂全翻开小木盒,一枚鸽子蛋大小的丹药映入眼前。
「当年拜入百草门,被师兄几个骗到长春子师叔那边当药僮,被他好生折磨了五年,试了不下数千种丹药,幸亏老子命硬,没被他弄死,后来被师尊赏识,转调到他门下修练,临走前我阴了他丹库裡的宝贝,原本以為此生不会用到,现在正好派上用场。」桂全两眼放光,激动道。
他将小木盒盖上,收入随身的百宝袋中,冷笑道:「金不换,只怕你不来,来了,我绝对叫你难看,哈。」
原本的沉重的心情一扫而空,登时浑身是劲,一个轻跃就跳出窗外,拋出青锋就射向白虎大街上最著名的暗香楼,找他的老相好-小桂花温存去了。
白头山位於靖远山城北方九十引处,属於苍山山脉的一条分支。
高二千三百丈,算得上徐州境内数一数二的高山峻岭。
由於山峰长年笼罩在云雾之中,所以当地人把白头山视為仙山。
朝阳山腰处,一片宽达数万丈,彷彿像是被人一剑砍劈般的平整山崖上,耸立一座古朴的大殿,乃是百年门派-羽仙门。
这日,羽仙门山门前迎来了王六。
王六趁著押解药车上燕京的途中,寻个空档,替任湘湘跑腿送信。
信很快就送到副门主文锡晨手上。
文锡晨,凝脉期上品修為,身高八尺,面如粉脂、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俊美非凡,长得一副玉面公子模样。
他打开羊皮卷一看,登时俊脸满是阴霾。
「文少,怎麼了?」坐在一旁的金不换问。
「我那个未过门的媳妇居然给我送信来了,她要我带领羽仙门上下千餘名弟子,剿灭你徐州牧府,把金爷您及小孟爷生擒,交给她好生折磨。」文锡晨满是怪异笑容道。
金不换皱著眉头接过羊皮卷,定眼一看,将桃木扶手硬生生拍碎道:「那个臭婆娘,居然让她给跑了,还胆敢给我搬救兵,要不是羽仙门同朝阳宗可是兄弟门派,我金不换岂不是叫她给阴了。」
另一头的犬神宗宗主-春大郎冷笑一声道:「呵,居然有这等事,在徐州这个地界,谁人敢在金爷眼皮底下捞人?」
春大郎,筑基期初品修為,身量不高,短髮黑面,一脸的乡下土样,穿著套灰色长衫,坐在另一角的椅子上。
金不换瞇了瞇眼睛,冷道:「仙药阁的桂全好大的胆子,居然不把我金爷放在眼裡,那我就不需要给百草门留情份,文少、大郎兄,我们三门联手挥兵灭了仙药阁。」
「且慢!」文锡晨出口喝止。
金不换满是杀意地瞪向文锡晨。
文锡晨笑了笑,手裡的折扇一开,徐徐扇著凉风,慢条斯理道:「先不急著动手,当初我父亲之所以同意和朝天宫任顶圣定下这娃娃亲,图得就是他朝天宫的绝大秘密-沧澜仙府。」
金不换及春大郎一听,兴致大起,连忙示意文锡晨往下讲。
文锡晨喝了口茶水,顿了一下,继续道:「据传言,那沧澜仙帝可是仙界十大仙帝之首,当年祂老人家尚未成名前,喜欢上一名女仙,但那名女仙被奸人所害,被打入人间界,仙帝一怒之下,灭了那位奸人的仙界势力,引发一场仙界大战,祂一人一剑单挑五名仙帝,大获全胜,至此打下赫赫战功,之后仙帝為了保全那名女仙,特意破开仙界大门,将祂的身外化身投入人间界,寻找女仙的人间化身,没想到数万年过去了,仍然人海茫茫、一无所获,最后仙帝只好将祂的化身封存在仙府中,静待有缘人开啟。」
眾人一听,俱是倒吸一口冷气,这沧澜仙帝未免强横到令人胆战心惊,一人独挑五名仙帝?要是取得沧澜仙府裡的化身及仙器,这中土大陆上任何一个门派不是让他们耍著玩?飞升成仙不是弹指可及?
金不换点了点头,暗想:『难怪壶岁那老狗,拼死命地护住任湘湘,原来就是图她的秘宝,等我回去靖远,我要摘了他的脑袋当尿壶。』
殊不知,壶岁早就被武普的紫金獒干掉,血肉全进了后院那群野狗肚裡。
春大郎闻言,憨笑道:「呵,难怪桂全敢救走任湘湘,图的就是这个玩意儿,还以為他突然雷锋上身,做起好事来了。」
金不换眼睛一转,姑且不论这沧澜仙府是真是假,反正徐州地界上是他说了算,就充当是餘兴节目。
他清清喉咙,冷笑道:「好,就让文少先把任湘湘给骗来,待她说出沧澜仙府的下落,再杀她也不迟。」
春大郎附和道:「金爷这招够绝,把东西弄到手,我们三人就去淘宝,到时候大郎就沾二位的光,一同飞升成仙。」
金不换冷冷地看了春大郎一眼,心想:『你这条狗娘养的蠢东西,也想飞升成仙,还早得很。』
心底是这般想,嘴上却道:「这是当然,谁叫你我三人可是铁桿子兄弟。」
文锡晨看著两人的对话,脸上俱是笑意,心裡却想:『草,这臭婆娘的信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送到手,若是我藏私不拿出来,被金不换那廝知道,肯定闹得满城风雨。』
转念又想,这沧澜仙府朝天宫研究几百年也没研究出来,说不定是个幌子,哼,反正把脏水全往那臭婆娘泼,别牵扯到我即可。
文锡晨点了点头,转头唤一名弟子进来,低头吩咐他几句,掏出一袋银子,要他转交给送信人,弟子立即出去转告山门外等候多时的王六,并给他几块银子,其他全暗坎。
「我已经发话下去,这个月十五号,在靖远山城东方十引的一处山神庙同她会面,到时候麻烦金爷及大郎兄跑一趟。」文锡晨笑道。
春大郎闻言,举手拍了一下额头,一脸為难道:「十五号不行,我要回万兽门向老祖祝寿,这可是大事,不去老祖会扒了我一身皮,要不然……我叫武普那小子跑一趟。」
金不换狠狠瞪了春大郎一眼道:「叱,叫你做点事就东扯西扯的,哼,反正只是几个凡人罢了,用不著太多人,你叫武普跟紧点,看看我和文少如何耍威风。」
春大郎及文锡晨一听,同声大笑。
会后,又閒扯两个时辰,春大郎以要準备贺礼,先行告退。
他背著手,慢步走上半个时辰,等过了羽仙门的山门,才丢出飞剑,朝山下飞去。
犬神宗乃是万兽门的分支之一,据闻当年创门祖师乃是十二名师兄弟,各自拥有十二种灵兽,不约而同的与天干十二支相合,后世称之為十二太祖,歷经千年的门派经营,十二支分流因為灵兽养育困难或是后继无人,竟有五支断绝传承,仅留下鼠、虎、龙、蛇、猴、鸡、狗七支,而春大郎就是犬祖-杨十郎的嫡传弟子,他特意命春大郎於白头山下建立犬神宗,一来藉此监视日月宗,二来则是稳固万兽门在徐州的势力。
不过十息时间,春大郎就降落在犬神宗宗门前。
武普立即从宗门内跑出,跪迎春大郎。
春大郎一改乡野村夫的憨样,满是阴沉地道:「老祖的寿礼準备好了吗?」
武普低头道:「稟宗主,已经準备妥当,请宗主移驾藏宝库点阅。」
春大郎餘光扫到武普腰际的百宝袋,笑道:「武儿,最近发达了?」
武普连忙将百宝袋扯下,恭敬地上呈道:「前些日子出了点任务,赚得一只百宝袋,不敢藏私,请宗主笑纳。」
春大郎看到百宝袋上绣著一朵金线描边云朵,嘴角扯了扯道:「收著吧,别跟我来这一套,我还会贪图你这点破玩意儿。」
武普喜孜孜收起百宝袋,站了起来。
「刚在羽仙门,金爷发话了,要处理一点小事,你就替我跑一趟。」春大郎一扫阴沉表情,柔声道。
对於武普,他可是宠爱有加,一方面是他勇於办事、做事牢靠,另一方面则是全犬神宗唯独他能够驯养紫金獒,这可是难能可贵,等到武普晋身筑基期,他就会上报给老祖,让他进入老祖底下修练更加精深的犬系法术神通,这对他可是大大加分。
武普点点头道:「是,宗主。」
「金爷及文少那两个人性情你很清楚,能不争就不争,能装傻就装傻,否则只会引火自焚。」春大郎小声警告武普道。
武普点点头,笑道:「武普知晓,最好他们俩个因為分赃不公,拼得你死我活,这样我犬神宗才能渔翁得利。」
春大郎满意地拍了拍武普的手臂,笑道:「哈,我犬系一派有你,也不怕其他派系压过我们一头了,哼,门主禽屠苏的禽(鸡)系一派,嚣张没有太久了。」
俩人大笑一声,慢慢地走进犬神宗。
而我们叶同学,仍是踏著破山剑,读著万石录,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