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雨离开后,方巧柔简单吃一下早餐(或点心),便打开书信,见识见识传说中的三曹大会邀请函。至於姝影,虽说见多识广,也曾接受邀请过,不过对於大会还是有些兴趣,所以本要躲藏的她此时也窝在一旁,跟方巧柔一同观看。
且说那邀请函的信纸轻飘飘,几无重量,与看起来的厚实感很矛盾。更妙的是,上头的语言文字还能任凭读者选择,方巧柔自然是选择从小学到大的正体中文了。
不过,选好文字后,方巧柔便被邀请函正文给镇住了:
「昔言中土者,今之河、洛而已,歷诸朝之变,乃至於方圆六十三万里;此犹凡界耳,若合天、地两界计,则里数所不胜也。如是广大三曹,屹立不坏,所赖者,夫唯群贤也。今三曹之中,诸事繁杂,或未曾会之,或会而未议,或议而未决,或决而未断,正赖群贤以中土為重,共断诸事,是以会期订於今岁重阳子时,会址阴阳三叉路口,恭候尊驾,毋以繁辞。拜啟。」
与其说这封是邀请函,不如说是通知函。「恭候尊驾」还有几分客套,那麼「毋以繁辞」可就分明是要求了。看来,所谓的三曹大会非同小可,竟敢对与会者如此霸气!
再看看大会主办单位,就写个「三曹大会会务写字楼」,也不晓得是何方神圣。协办单位,倒是罗列得很清楚,就方巧柔认得出来的,就有天界水云阁、地界黑定堡。
再看看特邀贵宾,第一位就是万古九元尸尊者,第二位是圣尊者,第三位是铁荒紜……接下来几位,方巧柔都不认得。不过,一直往下看,最后一位贵宾赫然写著「方巧柔」三个大字,吓得她目瞪口呆,一旁姝影更是笑说:「妳真正出名啊,竟然有才调跟这些高手相提并论。」
就在一鬼一人说笑的情境下,方巧柔一边看著邀请函,一边听著姝影解释这封邀请函的特殊。
原来,这封邀请函的材质是「极界九元符纸」。
所谓「极界」,指的是「上极个世界」。方巧柔还记得,1极為10的48次方,这麼说来,「上极个世界」,就是有超过10的48次方个世界,这实在远远超出方巧柔所能想像的范围了。
而所谓「九元」,则是凡、仙、佛、神、灵、妖、魔、鬼、怪这九种族群的根本。方巧柔也还记得,綾罌提过仙佛神灵与妖魔鬼怪的分辨方式,不过「凡」者有何根本倒是尚未明白。
至於符纸,也很简单,姝影没解释,方巧柔也明白是什麼东西。但是姝影特别解释,这种材质的符纸,小可以缩小到一粒灰尘,聚精会神地看都看不到;大可以容纳一个世界,裡头的空间绝对比超星系团还要大出许多!
听完这番解释,方巧柔不禁瞠目结舌,只听姝影继续说道:「这种符纸足以通行极界,九元皆可用得,相当相当地难得,整个中土三曹也不多见。妳现在得到这封邀请函,上头有中土三曹大会的符印,最低限度是中土世界中仙佛神灵妖魔鬼怪都不能在大会之前动妳。看来,姓铁的说了好,跟著幸运无比的妳,可能真正也能跟了幸运起来。」
方巧柔啼笑皆非,一整个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姝影别再迷信她的幸运,只好再看看附件……
且看附件,上头列的是大会中要进行会议的议题。
海峡两岸形成世界级别的界线,是否要区分成中土世界、台湾世界,这题列為中土三曹内部问题的第一案。
这件事与方巧柔不能说无关,毕竟她好歹也是台湾人,但是这种层级的大议题已经不是个人意见所能主导了,所以她不会耗费自己的脑力去想这麼复杂的问题。更何况,圣母是要让方巧柔当个观察员,她本来就只需要旁观而已。因此老赵虽然跟她提过这件事,她也没特别去在意。
此外,还有不少同样是世界分合之类的案件,例如蒙古、甘肃、新疆、西藏等等地方。这些同类型的问题,方巧柔自然还是忽略。
再往下看去,撇开地区太远、时代太久(上次会议是五十年前,所以这回要处理的议题涵盖这五十年来的大事)之类的,方巧柔放眼看去,还真容易看到与自己有关,或者略有耳闻的议题。
清幽子行踪线索案。
这标题底下的说明,大致上交代了承天府城隍认出方巧柔身上的祖传护身符是清幽子手笔,还陆续经过丹隐门当代掌门淳羽道长、圣母本尊、铁荒紜的认证过,所以该符是清幽子的手笔可以确定。
问题是,清幽子的下落呢?上次三曹大会没能有个明确下文,丹隐门只能尽心尽力地找这位师门前辈,圣母兀自担忧这位义子,还有当年没能吃到一顿的恶鬼们更是耿耿於怀,為了这位失踪百年,大家都在找的道门奇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线索,自然是旧案再提。
魂焰开宗案。
顾名思义,就是魂焰老祖想要开宗立派,而且是被三曹大会承认的宗派。问题是,姝影一边骂一边解释,才让方巧柔知道这也是个旧案,而且还是在三曹大会闯关失败三次的旧案。如今第四次闯关,方巧柔都不知道要说什麼。
且说第一次闯关,其实魂焰老祖几乎都快达成目的,但问题是目光如炬的圣尊者提出异议,要求魂焰老祖交代清楚他与「血魂之焰」创招者的关係。当时创招者已被魔族通缉,魂焰老祖哪敢承认自己与创招者有何关係?只好说「血魂焰光刀」纯属自创。圣尊者却当场化出一个分身,将「血魂之焰」的种种变化演示一遍;儘管与会大眾不晓得原版究竟如何,但是会中魔族高手都认為圣尊者已经看透该招变化,对该招的认识不但不亚於创招者,甚至犹有过之。因此,与会大眾认為魂焰老祖号称自创的「血魂焰光刀」,根本只是「血魂之焰」阉割版,完全不超出其变化范围。当然,三曹大会主办单位為了鼓励新人,只要魂焰老祖能够自己创出一套用「血魂焰光刀」开阵的刀阵,那无疑是超越创招前辈之举,开宗立派值得三曹大会再议。
第二次闯关,则是魂焰老祖已经创出刀阵,本有闯关成功的可能,但因创阵过程中,佔据一个人间与幽冥的通道当据点,延误了姝影救援一夕羽的时间,因此姝影见老祖一次就杀一次,杀得老祖因為復活多次而实力大减,疯狂穿越,这才来到中土世界。没想到,转修鬼身的姝影成為三曹大会的特邀贵宾,差点為三曹大会创下首宗喋血纪录!老祖开宗之议,自是没有下文。
第三次闯关,也就是上一次的三曹大会。那回圣尊者、姝影没有参加,但是天上圣母本尊降临。魂焰老祖身為争食清幽子的万鬼之一,圣母也不多说,只要求开刀阵,做个简单的测验。这样的做法,在过去三曹大会也有前例,谁也不会反对,毕竟想开宗立派的,就得接受挑战,扛得过去,就能赢得尊敬。只是老祖太悲剧,刀阵变化才起,圣母当场所化的分身就以一门潮音神通,将阵中「血魂焰光刀」尽数震碎,冷冷给了「刀太脆弱」的评语。
听完这些歷史,方巧柔已经不知道该拍手叫好,还是稍稍同情一下悲剧不断的魂焰老祖。不过,当姝影说这个老祖曾附身在方巧柔的高中同学,大玩「守护神」灵异游戏时,方巧柔一惊,连问消息来源,确定是铁荒紜证实过之后,登时气得不可开交,立场立马确定,全力反对魂焰老祖开宗立派!
虽然方巧柔只是观察员,只能以贵宾身分旁观决议,但是对老祖极无好感的姝影很是支持方巧柔的决心,只差没继续搧风点火而已。
叶氏身后案。
粗看这个标题,还真的很让方巧柔摸不著头绪,但细看说明,才明白这是针对叶情报员死於綾罌之手后所留下的问题所成立的专案总称。
儘管前红卫兵已对善后事宜尽可能地做好安排,但是一次性催眠十万还在世的流浪犬,甚至聚集三十几万孤魂野鬼、上百万流浪犬冤魂,而且地点还是凡界中台湾这座弹丸之岛,这手笔实在太惊人,三曹大会实在无法轻视了。
如今,在磨叶法师超渡、各路宫庙广收兵将、国民革命军第四十四集团军大幅度招募新兵之下,三十几万孤魂野鬼只剩下不到八万,问题小了很多。然而将近八万孤魂野鬼聚在台南,由城隍暂时管理也不是办法,所以此案不得不议。
至於上百万流浪犬冤魂,更让妖族对人类的不满达到临界点。儘管类似的案件在三曹大会中提出不只一次,但台湾人的造孽程度实在让中土三曹各方势力嘆為观止,此案若再无议决,恐怕妖族发动战争之日,也是指日可待了。
欲海生莲宗案。
粗看这个标题,别说方巧柔搞不清楚状况,就是姝影也没弄明白。不过看过说明后,一人一鬼这就明白了,原来是天魔释登岸自创「欲海生莲宗」,以魔佛双修法门广收门徒,与佛门护法永灯法师争斗未休的千年老案子。
当然,由於不是传说中高深莫测的圣尊者,而是身為普通意义的人类的永灯法师,自然活不了千年。但是永灯法师实在了得,千年来转世过十一次,每一世都以永灯為法号,每一世都在阻止释登岸,实在是因為人类有生老病死诸苦,否则饶是释登岸身為天魔,也招架不住。
不过,这个千年老案这回有了突破的机会。铁荒紜提议以战解怨,魔门见证者為月璇,佛门见证者為圣尊者,现在就差在三曹大会公布讯息,让中土三曹共同见证这个老案,是否能让魔佛双方和解。
儘管此案与方巧柔并无直接关联,但是方巧柔為救綾罌而求铁荒紜,铁荒紜為求月璇出面而提此议,这因果关係算起来,方巧柔还真不能说与她完完全全地无关。
阿乞叉罗尊者遇害真相案。
其实当西方极乐世界委託城隍捧来舍利子,綾罌不得不当场说明后,尊者被杀的案件就已经真相大白了。不过,為了普告中土三曹,此案仍是被提。
儘管此案应该要属於外部问题,毕竟阿乞叉罗尊者并非中土三曹之人,綾罌更是来自与中土三曹并无关联的「南海魔界」,但是上次三曹大会中,此案由出身於中土的磨叶法师提出,而阿乞叉罗尊者也确实与中土三曹结下不少善缘,所以当时此案就被列為内部问题。再加上最近由铁荒紜介入,真相才得以大白,所以并这宗没什麼好决议的案子,也被视為重大内部问题。
国民革命军第四十四集团军案。
对於这隻幽冥部队,其实各界大多是同情的,但是阴阳两隔,人鬼殊途,各界实在不希望这隻幽冥部队继续自发性常态驻守。
说来也妙,天界、地界各方态度还算中立,只是不希望这隻幽冥部队為了民国当前困境而有过激行动,这就好像各方也不希望「红五方面军」这隻人类歷史上不曾出现的幽冥部队有什麼大动作。
但是,强烈反对国民革命军第四十四集团军成立的,大多是凡界中的鬼道眾生,有的是痛恨国民政府,有的是亲日,有的是想復辟的清朝「遗老」,还有一些强烈认為台湾该自成一个世界的独立主义者。差不多可以说是曾在人类近代史上出现过的声音,都在冥冥之中党同伐异。
至於强烈支持国民革命军第四十四集团军成立的,除了民国忠烈祠中的鬼雄们,已经在三曹大会中站住脚的红五方面军更是拚命地摇旗吶喊。忠烈祠方面大家没有异议,可是红五方面军却强烈支持,这可让各界嘖嘖称奇。不过,按照红五方面军高层的说法,国共问题是人类的问题,而且还是中土世界中极简单的内部问题,而中土三曹有诸多外部问题等候解决,他们红军认為国民革命军极有存在的必要性。
对此,方巧柔认為跟海峡界线的问题相似,都已不是个人意见所能主导,所以她不会耗费自己的脑力去想这麼复杂的问题。
中有灵界案。
二十年前中有灵界崩毁,却不是世界自然地成住败灭,而是遭到敌对世界的入侵。由於敌对世界并不在中土三曹范围内,所以此案已经不只是内部问题,还有外部问题的部分。就内部问题而言,三曹各方灵族缺乏依归,尤其在地界中灵族数量庞大,却已失去领导,问题非常棘手。究竟该如何重建灵界,甚至失踪的灵王该如何寻回,这已经不只是铁荒紜在伤脑筋的问题,而是三曹大会无法避开的重大议题。
不过,方巧柔想了想,印象中铁荒紜说过他找瘸老四帮忙,灵王正在自修自练,慢慢重塑肉身回来,那找回灵王之说又是从何而来?对此,姝影表示这是机密,外界当然不知道。
方巧柔一奇,看向姝影,姝影骄傲地说:「我是妳的贴身保鑣,姓铁的当然啥米代誌拢要跟我讲。」
方巧柔更奇,旋即释然:貌似自己还背负著要帮她找到一夕羽的大任务。
鹰王案。
若要说老案,此案可说是目前中土三曹中最老的内部问题。
之所以每次议定后,下次再提,原因很简单:天界、凡界、地界各方势力大多反对让鹰王恢復记忆,更反对让他修行;态度中立的则坚持不表态,以免惹火上身。所以,三曹之中,唯独妖族持续抗议。
反对鹰王恢復记忆的原因,在於鹰王的战绩实在太过吓人,以一己之力就能逼退各族联军,甚至差点颠覆神族所打造的神界。而妖族强烈要求恢復鹰王的记忆与修行,理由正好与反对者相同。因此,三千年来争论不休,每一任妖皇都与每一任的神帝互别苗头。
这回,中有灵界已经崩毁,铁荒紜不再需要因為灵界甚至整个灵族感到投鼠忌器,於是赶在妖皇之前,就正式向三曹大会提出让鹰王恢復记忆的案子,并公佈自己就是鹰王的养父!
当然,铁荒紜这样做,肯定会将诸多麻烦招惹到自己身上。但是,铁荒紜哪在乎那麼多?為了避免為灵界惹麻烦,秘密养育鹰王三千年,鹰王战死后还不能报仇,再隐忍三千多年,连大儿子都為此跟他翻脸了,他还在乎什麼?对妖族而言,鹰王已经是一段荣耀的传说,若能找回,将能為族内增添实力,但是若不能找回,也只是一个遗憾。对铁荒紜而言,鹰王是自己的二儿子,若不能為二儿子挣得一片天空,他的家庭真不知道要如何重建起,所以只准成功,不準失败!因此,妖皇之所以参与阻止「十方三昧钵曇摩华阵」,就是因為铁荒紜的付出,已经比妖族所能付出的还要太多了。
听完这些说明,方巧柔越来越觉得应该站在铁荒紜这边。
不只是因為铁荒紜的父爱,也不只是為了还给妖族一个公道,而是自己的护身符,不只是圣母、清幽子、丹隐门、祖孙三代的,还有属於鹰王的力量。自己受「鹰」之恩,还真没什麼理由站在鹰王的对立面。
如果真要考虑什麼大义的话,那就像铁荒紜那样一肩扛起,与恢復记忆的鹰王对话,找出一条妖族能立足於中土三曹,又不至於与其他各族爆发严重冲突的大道。
除了这些内部问题,还有更多的外部问题。
那些外部问题中,除了与台海界线、国民革命军第四十四集团军、中有灵界有关的议题,其他大多是方巧柔不晓得、没接触过的案子。
不过,也有让方巧柔眼睛一亮的案子。
綾罌成為南海魔界派驻中土三曹的发言者。
可别小看这「发言者」一词,就权利而言,綾罌可是威风得紧,从此以后任何要动他的高手,也得确定自己是够高的高手。但就义务而言,綾罌不但得要更加谨言慎行,更要一路威风下去,不能落了魔帝的面子。
之所以会有如此案子,是因為綾罌完成了主要任务:将「血魂之焰」创招者的死讯传回南海魔界,同时还打了两场漂亮的战斗,威震中土三曹。
当然,叶情报员实力不凡,之所以败在綾罌之手,其实只是綾罌凭恃身為魔族的躯体优势,不过这点在魔族眼中来看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躯体优势也是实力之一,更何况綾罌还是在中土凡界中,实力被压制到只剩三成。至於与磨叶法师的那一战,虽然未分胜负,严格来说还是处於劣势,但是綾罌一次面对八位佛门护法,身在实力被压制的中土凡界,如此险境却始终不曾回头向南海魔界求援,别说未分胜负,就算是败,也够赢得尊敬了。
况且,月璇、慾魔尊两位参与阻止「十方三昧钵曇摩华阵」,已经可以算是中土天界的天魔族群有所表态,并不赞同佛门对綾罌採取行动,南海魔界自然乐於把綾罌的地位界定清楚,让他成為与中土天魔沟通的桥樑。
因此,此案虽是议案,不过估计中土三曹中,应该没有反对的声音……
看了许久,方巧柔看得目不暇给,长了许多见识,不过隐隐担忧了起来。
「妳咧担心啥?」姝影不解地问道。
「虽然守藏者跟我开示过,妈祖婆婆给了我三道考验,我是该有信心能够达成,但是……」
「妳咧担心辜负圣母的寄望吗?」
眼看方巧柔点点头,姝影拍拍方巧柔的肩膀,笑道:「若是大会在三冬五冬才开,妳当然要有所长进,才有适合参加。但是现在,大会為了妳提早,妳就要有信心,是妳影响大会,不是大会影响妳!」
方巧柔闻言,自然明白是安慰居多,但是眼看著邀请函,心底再怎麼空虚,也不得不让自己渐渐踏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