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圣尊者出面所赐,鹰王案有了别开生面的讨论方式。
  圣尊者向主席南宫啸提议,请在场所有反对解除鹰王身上诅咒者将意见书写明白,统一由水云阁公主汇整,在台下进行质询;若所见有所不足,他愿以所知负责补充。提案方代表姜籥则负责回答质询问题;若不够完整,可由深知鹰王情况的铁荒紜负责补充。為求公平,居於双方之间,裁决谁发言、谁噤言者,自然是主席南宫啸;若觉双方争论各有其理,主席又觉难以分解时,则请万谷诗以首席特邀贵宾之尊,提出持平公论,使双方遵服。
  南宫啸闻言,略一沉吟,於是允诺,这便抬头看向万谷诗。万谷诗点头,表示应允。水云阁公主见状,自是表态同意。
  与会大眾也觉得如此安排很好,毕竟水云阁公主代表的是天界神族,与鹰王最相恶的正是天界神族;然而从方才的情境来看,天界神族难以应付姜籥剑意之威,所以圣尊者為反对方的后盾,确保平衡。而主席本是大会之主,做為中间裁决,份属当然,再加上万古九元尸尊者坐镇,看来此案进展稳妥了。
  至於姜籥、铁荒紜,前者主答、后者补充,倒是总比后者主答、前者补充来得妥当些,毕竟谁也不想跟智计百出的铁荒紜辩论,还得分神注意剑意霸道的姜籥又会用什麼样的惊人之举支援铁荒紜。
  不多时,大眾纷纷传信,或飞传玉石,或飞传木竹,或飞传牋纸,或飞传光字,或飞传音讯,各显本事,让水云阁公主忙得不可开交,好一会儿才能汇整完毕,翩然上台。
  姜籥倒是把司仪使唤地得心应手,要司仪去设法搬椅子来。司仪偷瞄了南宫啸一眼,无奈地吩咐幕后工作者,按照姜籥的要求,再搬五张大椅来,并把用不到的桌子撤掉。
  幕后工作者效力不差,没多久就排好位子。姜籥坐东向西,水云阁公主坐西向东,南功啸坐北向南;铁荒紜坐在姜籥的右后方,圣尊者坐在水云阁公主的右后方,万谷诗坐在南宫啸的右后方。
  「第一问:妖族凭恃己能,祸害人间,鹰王何德何能,卸除罪罚?」水云阁公主问道。
  「要说祸害人间,妖族不是唯一,也不是最严重者。」姜籥摇头:「人类自相侵凌,才是最大祸源。」
  「但鹰王杀伤大量人命,这是事实;不服各族规劝,与各族周旋,杀伤各族诸多性命,这也是事实。」水云阁公主追问:「如此罪状,怎能不受惩罚?」
  「人类為享乐而杀,大量围杀生灵,诸多妖族子民无辜受害,这帐是否能一併清算?」姜籥笑意转冷:「别忘了,妖族是被逼到反抗人类的!」
  此言一出,诸多妖族含泪欢呼!
  含泪,是因為这是辛酸的歷史。欢呼,是因為三曹大会中,终於有人替他们说了句公道话。
  水云阁公主虽有立场,但无法强说是為非、强说非為是,不禁有些气竭。
  恰好,看完相关卷宗的南宫啸,略一沉吟而道:「七千多年前,凡界人类围猎杀生,只為取乐,是人类之过;妖族大行杀伐,报之太过,是妖族之过;人类為求自保,求助於神族,战火绵延,各族介入,逼使妖族和谈,此尚可,但是和谈后人类毁约攻佔妖界,则是人类之过。三千多年前,妖族收復故土,不对人类进行无差别战争,可见有所克制;反是人类与神族联络,再啟各族之战,逼退妖族,虽被鹰王反杀,天界神族死伤惨重,也只是恰得其报。所以总结来算,战前人族有过,神族為帮兇;战后神族因偏袒人类而诅咒鹰王,有过。」
  不得不说,像南宫啸想得这般仔细,说得这般清楚,还真没有谁可不服。但是立场问题,神族除了硬拗到底,水云阁公主除了继续坚持,竟无如之何!
  「第二问:轮迴转世者承受隔阴迷障,方能前世归前世、今生归今生,若是隔阴而不迷,前世今生因缘纠缠不清,天上天下进阶大乱。鹰王临命终前,执念太甚,神族诅咒,恰可使其多次轮迴后,消磨宿命神通,回归平静,前世今生各自了结,有何不可?」水云阁公主问道。
  「隔阴迷障是现象,不是规矩。」姜籥摇头:「迷者隔阴受此障碍,悟者隔阴不受此障碍,端视迷悟之别,又不是说天地之间还存在著什麼隔阴一定要迷的道理。」
  「可是……可是……」姜籥的话说得简单,但正中核心,逼得水云阁公主无从反驳。
  「仙家道友果能斩尸羽化、聚顶朝元者,虽投凡胎,前世诸般歷歷在目;魔门中辈凡能明心见性者,隔阴不迷也是等閒;神、灵、鬼、怪诸族,生而多半犹知前生之事。」圣尊者忽然开口:「纵使是凡者,如姜施主有甚深机缘,忆得过去六世修行歷程。可见得隔阴之后,确实但问迷悟,而非定则。」
  听圣尊者这麼一说,水云阁公主还真的无话可说。
  「第三问:中土难生,人身难得,鹰王自转世以来,固有数世卵生成鹰,但大多投胎成人,正该珍惜如此莫大福报,力求修行、懺悔,而非紧抱过去生的仇恨不放。近闻鹰王忽得记忆,念念不忘沧海一脉,岂其所宜?」
  水云阁公主尚未说完,妖族愤怒之声四起。若非圣尊者轻唱佛号,怕是水云阁公主不必再问了。
  「哦……这一个问题很复杂啊。」姜籥抓抓头:「中土难不难生,我是觉得还好;至於生得人身為莫大福报,我觉得不大对头;紧抱著过去生的仇恨,虽然不是很好,但也没什麼不对。嗯,我觉得这一个问题都能拆成三个小问题了,要不一项一项来讨论?」
  水云阁公主略皱眉头,看向南宫啸。南宫啸略一思索,点头应允。
  对此,水云阁公主便问道:「中土难生,这是自古以来不易的公论,荒川前辈可有不同的看法?」
  「中土為何难生?」姜籥反问。
  「中土,是一小千世界之一,遑论一中千世界、一大千世界,乃至於三千大千世界中所佔份量。三千大千世界中何处不生,而生中土,这能说容易吗?」水云阁公主说道:「而且中土世界,不只是凡者,仙佛神灵、妖魔鬼怪齐备,千宗万教法门不可胜数,若无甚深机缘,如何降生这样的修行福地?」
  「中土只是一小千世界之一,更是三千大千中极少数量,这我同意。」姜籥笑说:「但是要说中土是修行福地,不易转生至此,这我有其他的看法。」
  水云阁公主一愣,旋即问道:「敢问其详。」
  「很简单,中土世界以外,地球上便无其他福地了吗?」
  「这……这……」
  「此一中千世界、大千世界中,便无其他福地了吗?」
  「这……」
  「此三千大千世界中,有多少修行福地?」姜籥继续追问:「姜某修剑也有一段时间了,有心修,何处不可修?无心修,又有何处可修?」
  水云阁公主实在无法辩驳,只好回头看向圣尊者。
  不料,圣尊者略一思索,却缓缓地说:「在娑婆中修行,是难行道,亦是易行道;是缓行道,亦是速行道。在极乐中修行,是易行道,亦是难行道;是速行道,亦是缓行道。」
  与会大眾被这绕口令给绕得头晕了,唯有对净土法门有所认识者才明白圣尊者在说什麼。
  「公主所见,就中土论中土,则悟中土不易生,引人精进;姜施主所见,就大千论大千,则悟无处不可修,是谓平等。」圣尊者略一停顿:「若仅以為中土难生而起我慢心,则不如说中土易生;若仅以為大千处处佳,而轻所生之处,则不如说所生之处难生。因此两位所说,皆可成理,但是若逢初机,还请详言箇中深意,以免徒生误会。」
  虽然这道理有点深,但幸好圣尊者用还算浅近的话来讲,所以水云阁公主点头同意,姜籥也神色更庄重些。
  「人身难得,荒川前辈也有不同的看法?」水云阁公主又问。
  姜籥正要开口,却听铁荒紜笑说:「师尊,这个问题比较麻烦,我们先回应另一个比较简单的小问题,怎麼样?」
  姜籥虽是一奇,但也无所谓,这便向水云阁公主问:「吾家紜儿这麼说,妳怎麼看?」
  水云阁公主眉头轻顰,不晓得铁荒紜在弄什麼玄虚,不过回头一看,圣尊者点头示意;再看向南宫啸,南宫啸不置可否,所以她只好同意。
  「过去生的仇恨既是过去,就该放下,荒川前辈却似乎有不同的看法,请道其详」水云阁公主又说。
  「就事理而论,因缘果报,不是很公平的吗?冤冤相报,虽然祸害总无个了断,但也没什麼不对啊。」姜籥又说:「就情理而论,神族诅咒鹰王,若是鹰王自己放下,这是严以律己的精神,吾没话说;但若是神族要鹰王放下,这不但是严以待人,堪称苛刻,甚至是加害者只考虑到自己的利害,而用一番好话来掩饰居心,吾只想一哂。」
  水云阁公主有些烦躁,显然没想到姜籥所言如此犀利,实在无法驳倒,一会儿才掐一个点来说:「既然冤冤相报,那就要停止,哪能继续下去呢?」
  姜籥摊手:「都说了,因缘果报嘛。」
  儘管姜籥说的在理,但铁荒紜眼见水云阁公主将要扳回半城,这便说道:「自种其因,自攀其缘,业力自熟,自受其果,是名曰报。报者唯报自己,他人所不能分担,他人若共此报,则必共此业之因缘。」
  水云阁公主悟性不差,顿知其理,登时语塞。
  「无明种因,无明攀缘,欲使无明业力化消,则以戒、定、慧植德因,纳福缘,了知善业恶业,同起於色空,同归於色空,故能受今果而断来因,明明不昧於报,是名曰实懺,是名為真修。」圣尊者这才说道。
  「好个『实懺』,好个『真修』,铁某受教了。」铁荒紜击掌而笑:「不过想再请教的是,神族反对解除犬子的诅咒,究竟是犬子不知实懺真修,还是神族不知实懺真修呢?」
  水云阁公主闻言,有些气恼,但也插不进话题,变得有些无奈。圣尊者倒是略一沉吟,便看向南宫啸:「主席觉得如何?」
  「若问过去,前述已够详尽。」南宫啸慎重其事地思索后,这才说道:「若问未来,双方请提方案,再来作评。」
  儘管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但是南宫啸说的很有道理,所以这个小问题就此了结。
  「方才铁家主表示人身难得延后讨论,不知有何高见?」真亏水云阁公主出身高贵,家教深厚,这才能继续平心静气地提问。
  「师尊,请开示。」铁荒紜看向姜籥。
  姜籥回头「给你讲就好了啊」的表情,却没达成效果,只好回过头来:「普天之下,谁最為贵?」
  「人為贵。」水云阁公主立刻回答。
  「典出何书?」
  「荀氏〈王制〉篇有云:『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為天下贵也。』」
  「那谁是万物之灵?万物又以谁為首?」
  「『伏以凿混沌而分三极,人為万物之灵』、『号物有万,以人為首』。」水云阁公主笑说:「这两句出自洞玄部威仪类的《灵宝领教济度金书》。」
  「人身得失,可以何為喻?」
  「《大般涅槃经》中,得人身者爪上土,失人身者十方世界土。」
  「嗯,那我再问了……」姜籥眼看著水云阁公主有些得色,不禁微微笑了起来:「荀氏為儒家中人,而儒家不问前世、来生,但问当下,凡中证圣,不知如此法门专為谁说?是人,还是妖?」
  「自然是人。」水云阁公主开始觉得有点怪,但说不上来哪裡怪。
  「人生而有气、有生、有知,唯独义理须学而知之。」姜籥很悠哉地轻啜一口茶:「所以敢问:人若不知义理、不行义理,是否还能符合荀氏所列举的為人标準?这个问题很重要,关係到人是否有天下贵的地位。」
  水云阁公主一惊,不禁訥訥地说:「……无义,不成人。」
  「《灵宝领教济度金书》為宋、元道教灵宝东华派所著经典,有些是后贤融合世俗中儒、释的见解。若论道门原始义理,该是老子的《道德经》。」姜籥不急著回应,而是换过话题:「此经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可见得人虽有地位,但也不该是万物之灵、以人為首之类的吧?又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则人不能进修,与道相去甚远,不知如何能称灵、称首?」
  水云阁公主一时语塞。
  「《大般涅槃经》云:『尔时世尊取地少土置之爪上,告迦叶言:「是土多耶?十方世界地土多乎?」迦叶菩萨白佛言:「世尊,爪上土者,不比十方所有土也。」「善男子,有人捨身还得人身,捨三恶身得受人身,诸根完具生於中国,具足正信能修习道,修习道已能得解脱,得解脱已能入涅槃,如爪上土;捨人身已得三恶身,捨三恶身得三恶身,诸根不具生於边地,信邪倒见修习邪道,不得解脱常乐涅槃,如十方界所有地土。」』」姜籥又说:「要到『爪上土』的境界,不只是得人身,还要生於中国、足正信、修习道、得解脱、入涅槃这五个条件!若只是说人身难得,恐怕会是断章取义吧?」
  别说水云阁公主傻眼,就是与会者也大多傻眼:这个姜籥是纯心来欺负大家的吗?也太能背书了吧!
  「综合儒、道、释三家之说,人若不能修行,也只是万物之一,绝对称不上什麼『贵』啦、『灵』啦或『首』啦、『爪上土』啦。」姜籥淡然地看向水云阁公主:「公主,妳觉得呢?」
  「……為人要修行,这确实没有争议。但是不论是仙佛神灵,抑或是妖魔鬼怪,不论原来面貌如何,多半要以人身修行,才能有所大成就。」水云阁公主感觉想通之后,越讲越顺:「功德、福宝少,修行成就则小;功德、浮报多,修行成就则大。由此可见,能得大成就之前提:人身,需有甚深功德、福报……」
  不料,姜籥听到这,已经忍不住地哈哈大笑,笑得水云阁公主一脸错愕,举座不明所以。
  「妳以為用人身修行,是因為人身功德、福报优於其他各族之身吗?」姜籥好不容易按耐住大笑的情绪,缓缓地说:「恕吾直言,这是误解了。」
  莫说水云阁公主一愣,三曹神族一愣,妖族以外各族一愣,就是妖族中也有不少面面相覷之辈。
  姜籥确定在座大眾都聚精会神后,这才说道:「妖者,奉行自我至上,仰赖自我力量,视自然万般皆可当為一己所用;仙者,奉行自然至上,观照自然法则,视自我万般皆可与宇宙相应。因此悟自我、修自我、证自我,这是修妖之途;悟自然、修自然、证自然,这是修仙之途。凡者不通自我,不通自然,更不知如何效法或实践,所以生身以后所知所能,皆逊於妖、仙二族。
  魔者,奉行利害决断,以利害為最终判断依归,即便是善恶问题也从利害角度去审视、决择、定调;佛者,奉行善恶决断,以善恶為最终判断依归,即便是利害问题也从善恶角度去审视、抉择、定调。因此悟利害、修利害、证利害,这是修魔之途;悟善恶、修善恶、证善恶,这是修佛之途。凡者不通利害,不通善恶,更不知如何效法与实践,所以生身以后所知所能,皆逊於魔、佛二族。
  鬼者,蒙受业障苦报,以业障苦报為修行课程,难处在於如何不罣碍於苦报之中;神者,蒙受功德福报,以功德福报為修行课程,难处在於如何不贪恋於福报之中。因此悟苦报、修苦报、证苦报,这是修鬼之途;悟福报、修福报、证福报,这是修神之途。凡者有苦报而不及鬼,有福报而不及神,故生身以后所知所能,皆逊於鬼、神二族。
  怪者,以偏锋成就,為求结果而披荆斩棘,寧可玉碎而不可瓦全;灵者,以坦途成就,為求过程而瞻前顾后,寧可瓦全而不可玉碎。因此悟偏锋、修偏锋、证偏锋,这是修怪之途;悟坦途、修坦途、证坦途,这是修灵之途。凡者可玉碎而不及怪,可瓦全而不及灵,故生身以后所知所能,皆逊於怪、灵二族。
  然而,凡者无妖之自我、无仙之自然、无魔之利害、无佛之善恶、无鬼之苦报、无神之福报、无怪之偏锋、无灵之坦途,却能与妖魔鬼怪、仙佛神灵并列,并非别有什麼了不得之处,而是在於『无』!因為『无』,也就是因為没有上述诸般,所以反而容易从无到有!」
  ——此言一出,举座震惊,即便是圣尊者都神情肃穆,目不转睛,凝视著滔滔不绝的姜籥。即便是最為镇定的万谷诗,此时也不禁眼神凝重几分。
  「凡者未执於自我,固然不易修妖,但比妖更易修仙;未执於自然,固然不易修仙,但比仙更易修妖;未执於利害,固然不易修魔,但比魔更易修佛;未执於善恶,固然不易修佛,但比佛更易修魔;其餘鬼怪、神灵,以此类推。由此可见,就长处而言,凡者不易修行;但就短处而言,凡者反而道道可行!」
  姜籥亮了亮空杯,等也被震住的司仪為他斟满茶,请他喝一口后,才满意地继续说:「而凡者当中,人类与其他虫鱼鸟兽相比,又是特别缺乏力量、机能的族群,眼耳鼻舌身意样样都差劲,而且不像其他生物有其他的感官能力,前六识用得一塌糊涂,遑论第七识、第八识,但是正因為生身以后样样都差,所以才会费尽心思,也要发展出科技、武学、术法,乃至於各种修行法门!」
  再喝一口茶后,姜籥放下茶杯:「人类最最了不起的地方,在於意识到自己与其他虫鱼鸟兽不同,意识到自己与妖魔鬼怪仙佛神灵不同;但是最最糟糕的地方,也在於意识到自己与其他虫鱼鸟兽不同,意识到自己与妖魔鬼怪仙佛神灵不同!」
  此语一出,万谷诗起身,圣尊者随后,与会大眾或明瞭、或不明瞭,也都纷纷跟进。
  「所以……」姜籥起身,若有所思,声音放低,但也使大眾都听得清楚:「妖身修成人身,不是因為人身有多麼不凡,而是因為人身实在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