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王向东随大脚怪去修理厂看了车,黑色的皇冠3.0,在阳光下显得豪华尊贵,这种在公务车年代里叫老百姓可望不可及的进口车,除了象征身份就是象征腐败。
  大脚怪拍了拍车顶,道︰“这个车,虽然是二手,不过这麼好的皮毛品相,从越南过来也要十几起底,在内地的价格基本能叫到30万以上。”
  “那你10万就给了我?”王向东当然不信他的,他现在只信这个“10万”是真的。
  大脚怪愣一下,看一眼旁边的丰子杰,嘎嘎笑起来。丰子杰也笑道︰“你别见怪,老三真的是从来没摸过车,怎麼懂得这里的路数?”
  王向东一时惭愧,却也能不耻下问︰“韦哥,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带徒弟还留一手?”
  大脚怪笑而不答,丰子杰有些歉意地说︰“老三,猫哥吩咐过,暂时不能跟你多说,而且,你给何迁打电话的时候,最好把价报到十五六万,让他直接匯到猫哥的帐上,猫哥回头给你反几万辛苦费,不能叫何迁知道。这样你以后到广西直接提车的时候,再给他报当地的价才不显得突兀,要不一下子长了五六万,他能不怀疑你猫腻?”
  王向东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了,看著丰子杰和大脚怪讳莫如深的样子,他急了︰“小杰你也跟我玩悬乎套是吗?这到底咋回事?”
  不待丰子杰书画,大脚怪先笑道︰“这是猫哥诚心要帮你一把,倒贴著干这笔生意啊;这笔做好了,将来我才敢跟你合作。而且车提回去,还有好多学问要教你,不学会了这一套,将来休想做大做长。”
  这两个人话里套话,王向东一时不知道先抓哪句好了,只好揪著大脚怪的话尾巴问︰“车提回去不就买掉吗?还有啥学问?”
  大脚怪笑道︰“一辆两辆成,做多了成吗?到时候九河满地跑两广牌子,能不让人察觉?只要一回翻了船,钱是小事,把人栽进去就不值得啦!等咱正式做起来了,我还得考验一下你们的实力呢,没实力你们主动就退出了。”
  “啥实力?资金吗?”
  “资金是小意思,关键是关系网和你们在当地的办事能力。慢慢地做大的时候,得想办法让走私车在当地变成合法上路的轿车,海关、公安、工商都得有硬关系,到时候关证和罚没手续得能开出来,有了这两样,你的车就摇身一变有了合法身份啦。不然,还玩什麼走私?要是摸个脑袋开辆车回去就发财,我们还靠什麼吃饭?嘎嘎!”
  王向东抚摩著皇冠的车身,沉吟道︰“看来昨天晚上你还真跟我留了不少后手啊,即使现在,我连韦哥的学生也算不上呢。不怕,咱先开好这个头儿,以后有的是机会跟你取经。”然后不忿地说︰“再难我也认定这条路了。还是那句话︰事在人為。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大脚怪笑道︰“好,好!哥哥就喜欢你这样的,主席说的好︰万水千山只等闲嘛!”然后冲丰子杰出道︰“到此為止,我的事儿就算办完了,下一步老猫你们自己料理吧。什麼时候老三弟真回来成批地搞车了,你们再联系我,昨天订的君子协定駟马难追,我姓韦的绝不食言!”
  说完,大脚怪跟王向东猛力地握了下手,先告辞走了。丰子杰笑道︰“估计又要犯癮了。”
  王向东望著大脚怪绝尘而去的奔驰轿车,迷惑地问︰“小杰,咱还得回到前面的话题上去,我叫你们给绕迷糊了,这车到底怎麼回事?从越南过来真的得十多万?”
  “差不离吧,我也不太懂。”
  “你以前不是告诉我那些车最多不过五万块一辆吗?”
  “那是垃圾车,能跟皇冠比?就是在小日本儿,五万也不给你呀!”
  “操,全是你啊,给了我一个一本万利的错觉。我这牛逼可跟何迁都吹出去了,现在怎麼收场?还有这个车,干嘛要给何迁报虚价?我做得出来这事儿吗?买卖还没做呢,你们就叫我算计朋友?”
  丰子杰一看王向东满脸的严肃和焦急,也有些尷尬,不过马上就笑道︰“猫哥还不是為你好?想叫你多赚几个啊,你别不知好歹。何迁算老几?跟咱们的关系能比吗?咱不过就是利用他一下完了,你也甭当真,将来干大了,能总跟他拴在一起?”
  王向东摇头说︰“那是后话了,我只知道跟朋友合伙一天,就要以诚相待,你忘了当初咱们一起做服装的时候?”
  “那是谁跟谁呀?”丰子杰不屑地一撇嘴︰“何迁跟咱们是一道的人吗?从小这小子就是蔫坏损的狗头军师,你对他以诚相待了,他在心里不定怎麼算计你哪!这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天上没有馅饼,地上全是陷阱,他能放手叫你用他的钱发财,就肯定有他的小算盘,你别把他当大救星。”
  王向东嘆息道︰“我这个人啊,就怕别人对我好。说实话,不管何迁是不是另有居心,打我出来以后他可是够意思,我这次也是想好好跟他合作一把,而且在这个事上何迁可能也真能帮到我——我‘进去’这几年,这小子在九河的人际关系发展的挺有档次的,路子也比我野,做起生意来应该能省了我不少精力去打通关节。”
  看丰子杰若有所思般地深沉不语,王向东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去,晃了两下,转头道︰“不过你还得给我办两件事,一个是好好感谢一下猫哥的照顾,一个就是托猫哥给找个可靠的司机,帮我押车回去——妈的回去我就得先学开车了,求人不如求己啊。”
  “司机的事个不用你操心,猫哥比你上心哪。这回正好跟你过去两个人收九河跟周围几个客户的货款,你跟秦得利也好好说说,可不能学徐老二跟猫哥玩花活——还有何迁那里,你得抓紧叫他打款过来,还是老话,最好叫他多打些,毕竟雇司机也得花个几钱块吧,你要让他匯钱匯少了,猫哥不爽不说,你将来再跟何迁做也不方便啊。”
  王向东不悦道︰“山猫是不是觉得不该给我白帮忙,要些好处费?这个你可以跟我明说,干嘛拐来拐去的,咱俩还有啥遮掩的不行?你们要这样,就是看不起我王老三,根本没把我当兄弟看待。”
  “哪的话,哪的话?”丰子杰连连摆手,紧颠几步,从另一侧钻进车来,拉好车门说︰“夹在你跟他们两个中间,我也是為难。跟你说实话吧,这个车其实不是大脚怪的,根本就是猫哥的。”
  王向东瞪起眼道︰“好啊,敢情昨儿晚上你们都是跟我演戏哪!”
  “戏是演了,可结局是真的呀。大脚怪将来要跟你做车的事儿可是板上钉钉啦,成与不成就看你了。”
  “那山猫的车干嘛非要当成大脚怪的卖给我?直说不一样吗?”
  “不一样。猫哥不做走私车——这个话我点到為止,暂时不能多说,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啊。”丰子杰看看完面忙碌的修理工,一边打著了车向外开,一边说︰“你就跟车回你的九河赚钱就成了,这里牌照、行车证、杂七杂八的手续都给你备好了,别的事儿你也甭管。左右咱做的不是国家允许的买卖,想那麼多就甭赚钱了。”
  王向东望一眼逐渐远去的修理厂大门,郁闷地说︰“你越这麼说,我这心里越是嘀咕。”
  丰子杰笑道︰“嘀咕是正常的,你就是摆个地摊不还得嘀咕市容和工商呢吗?买卖越大嘀咕越大,做生意做的就是一个心理素质——这是大脚怪说的,没错。”
  “我倒不是怕出事儿,我就是觉得你们肯定瞒著我什麼,叫我这心里别扭。”
  “有啥瞒的?你连我也不相信?”丰子杰说,“早上猫哥吩咐我了,说你看了车,只要满意就可以开走了,咱这就去接司机,有两个人,都是好手儿︰开车有技术,打架有火力;顺便你也给何迁打个电话,让他匯钱过来——猫哥可是冲我的面子才这麼放手的,不然他可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你可不要叫我坐蜡。再有,到了九河,不论这次还是以后,这车不是可靠的关系介绍的不能卖,咱不能為了赚钱把自己的路子给断了。”
  王向东说︰“你為什麼不跟我一车回去?”
  “猫哥自有他的安排,送辆车用得上我这样的主力队员吗?哈!”丰子杰笑过,又正色道︰“再说我还要留下来处理福建徐老二的事儿。”
  “徐老二要是耍赖,结果会怎样?”
  丰子杰冷笑道︰“谅他不敢。现在猫哥做生意已经不光是赚钱,钱他可赚足啦,现在做的是信誉,对不讲信誉的,绝不客气!卸胳膊卸腿儿还不是手到擒来?就是做了他,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哼。”
  说著话,到了郊外鱼塘附近的小楼下,丰子杰带王向东先去打电话,何迁恰好在电话旁,王向东告诉他车已经到手了,说了车型、价格,告诉他匯款,并且抓紧找下家,估计几天后就到九河了,最好弄他个急速麻利快。
  何迁又高兴又犹豫地应著。王向东说了匯款帐号,也没再多想,急著招呼丰子杰上路。丰子杰指一下窗外︰“我们比你利落,没看那俩弟兄都进了车吗?”
  果然,有两个虎头虎脑的青年人已经在车里坐著。
  一起下了楼,丰子杰介绍道︰“高的叫大虎,矮的叫二虎。”然后问车里的人︰“路上的东西都準备足了?”
  “準备不足我们自己受罪。”大虎笑道︰“不过这位三哥可得跟我们一起吃苦啦,呵呵。”
  王向东豪爽地说︰“没事儿,哥儿俩放心,哥哥兜里还有俩钱儿,够路上吃好喝好啦。”
  “想得美丽!”丰子杰笑道︰“你以為车子能走大马路大城市让你风光享受啊?除了拐弯抹角就是钻大山,两湖的十万大山就够你受的啦。”
  二虎笑道︰“不过等熬到了武汉,一过轮渡,咱就能放开量喝上一顿好好歇歇啦,江北没人管了,随便开!”
  丰子杰说︰“好了,该交代的猫哥肯定都交代过了,规矩你们也都懂,路上把三哥照顾好,别出屁屁就成啦——老三,你也上车吧。哥几个早走早到家,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