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东抓紧跟山猫通报了喜讯,山猫在电话那头儿愣了几秒鐘才省过神儿来似的说︰“机会啊,这就叫机会!老三,你记住吧,没有人能按部就班、不依靠奇跡和意外成功的。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头来只能比那些缩头缩尾的强上一点儿,要想真正地出人头地,不依靠天助和贵人是不成的,妈的,现在咱们是一路狂顺啊!要是不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天与不取,咱下辈子都得接著遭报应啊,干吧,哥哥是陪著你豁出去啦!”
  王向东得意地笑著,说︰“大嘴晚上回来,我们就往实处谈啦——不过这次咱先不贪图大脚怪那块儿怎麼样?”
  “恩?兄弟你有啥想法?”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大嘴既然也是咱朋友了,咱就得叫他心里塌实不是?咱先给他做出了样子来看看,然后再挤掉大脚怪他也不会有二话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吧,记著跟吕蛤蟆谈的时候,你心里不用惦记钱的事儿,能谈多大就谈多大,哥哥在后面给你接著呢。”
  放了电话,王向东好久也不能从亢奋状态里恢復过来。大扁嘴这一现身,一下子就把他王老三在整个生意里的地位和价值提高了一大截,只要他能保证跟林虎——吕中平这里做事不走了板儿,在山猫、何迁与他王老三的合作体系里,他的地位就会一直保持在举足轻重的位子上,至少谁也不能因為出了多少资金就把他这个打前站的看成自己的业务员甚至小力巴了。
  一日无话。吃过晚饭,吕中平才回来,说是见过大脚怪后,又去东兴的观音阁上了香才过来。王向东也不再遮掩了,叫过大虎二虎来见过平哥,只说是山猫怕他路上出事,才派人派车送他过来的,并不细提山猫跟自己合作的事情。吕中平也不多问,跟大虎二虎也只简单聊了两句,问了山猫的好儿,也就罢了。
  吕中平顺势也介绍了自己的两个保鏢给王向东认识,一个是负案在身的逃犯,另一个竟是以前的对越反击战英雄,侦察兵,现在给假越南鬼子当保鏢,真是滑稽。王向东先想到一段民谣︰下岗军人不后悔,大步迈进黑社会,这活儿没有站岗累,跟著老板去犯罪。
  看王向东笑,吕中平说︰“你乐个啥?不信他是军人出身咋著?”
  王向东继续笑道︰“这我得考考他了。”然后问那个抗越英雄︰“哥们儿,你认识李爱国不?”
  保鏢诚恳地摇了摇头,目光有些困惑。吕中平问︰“李爱国是谁?”
  王向东哈哈笑道︰“我一发小的朋友,从老山下来的。”
  “操,哪那麼巧,上了前线没死的就都互相认识?”
  王向东笑道︰“我只是看看天底下的巧事能不能都叫我踫上!”
  几个人谈笑一番,终于说到车的事,吕中平正色说︰“开始我只能一个月分两次,最多给你十辆。”
  “一次十辆?”
  “一共十辆。”吕中平心平气和地说道,“我担心你逞能,这个生意不能有积压车啊,强做不是买卖,你先做上两批试试,如果有余地,我还真不怕你量大。”
  “车型跟价格呢?”
  “我手里有什麼,随你挑,我尽量给你左舵轮的车,另给你省出一笔改装费;价格不会比大脚怪高一分,能低的时候我尽量照顾你,你赚够了钱能帮我照顾一下咱爹娘老子就成。”
  “咳,咱就是没这个交易,还有交情呢,买卖不成仁义在,我这次回去脚不落地也得先看看咱家二老去!”
  吕中平抓住王向东的肩膀,说︰“好兄弟,拜托啦。还有,你问问,这些年谁替我照顾过他们,我将来得重谢。唉,我是没法给他们尽孝啦。”说著,堂堂一个汉子竟然哽咽著不能言语,王向东忽然由此想到自己的父母,当时也是一阵心酸。
  当晚,鸡老五看看没有自己什麼事了,就先告辞。吕中平当场叫保鏢取出两万块钱塞给他,说︰“老五,你我兄弟一场,本来我想好好拉扯你一把,可惜你不上道,这样也好,我看你既然不想吃这碗饭,以后就彻底远离这条道上的是非算啦,以后连路也不要给我们这些人看了,回家干干净净舒舒坦坦地做些小生意,老婆孩子热炕头地平安一辈子,比他妈啥都强。”
  鸡老五死活不收他的钱,吕中平有些恼道︰“老五你别太不给我面子!你救过我一命,我得还你,这是一点意思,以后有什麼难处,只要我听说了,一定会帮你。”
  鸡老五还在推脱,一旁先急了一个人——王向东。王向东一把抢过两打钱,硬生生塞进鸡老五怀里,皱著眉头催促道︰“老五你也太虚啦!平哥这是什麼面儿?你还不赶紧接著?”
  鸡老五愣了一会儿,忽然抓紧吕中平的手,晃著说︰“平哥,有你这片真情,我鸡老五什麼也不干了,这辈子跟著你,死活不下道了!”
  吕中平笑了,抻了两下,把手夺出来道︰“老五,不急著说这话,你先回去,塌实地想好了再来找我,呵呵。”
  鸡老五摸摸怀里的钱,咬咬牙说︰“平哥,你等著我就成!”
  吕中平冲旁边的逃犯保鏢递了个眼色︰“大黑,你开车送送老五,路上不安全,一定要送他到家。”
  保鏢大黑简单地应了一声,又看一眼吕中平,吕中平再点下头,催促老五抓紧回家。鸡老五连连躬身谢著,退下了。
  王向东嘖嘖赞嘆道︰“老吕你真有两下子,又拉了个死党。”
  吕中平笑道︰“你看鸡老五这样的适合跟我们一起干麼?”
  “说实话,还真不适合。”
  吕中平忽然冷笑道︰“不是虾兵蟹将人模狗样的谁都能吃这碗饭的,走这条路,光想著挣钱不行,还得时刻想著拼命、丢命!其实,象你我这样的平民百姓,想吃这碗里的肉都是太贪啦。”
  “呵呵,王侯将相寧有种乎?老吕,你不是已经成事了?老三我马上也飞黄腾达啦,妈的,我就不信邪,老百姓就不能翻身?”
  “哼,我算个屁!要不是有我老丈人,能有我的今天?我家老头子在越南芒街可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老黑帮了,吃官面儿吃得那叫一个死!芒街有几个当官的存折上没有我老爷子的血汗?老三,你要想在国内干成大事,光靠勇气还不如去抢银行来得舒服。想玩走私这块啊,没有官面儿的护身符早晚得翻船,比写得还清楚!你以為你捞了几个钱就了不起了?哪天共產党一句话,叫你光屁股你就光屁股,叫你坐牢你就坐牢,叫你没命你还就没命啦,你信不信?”
  王向东听了,有些不舒服,要不是这家伙现在牛逼了,轮得上他在这里当著几个人教育他王老三?妈的。不过王向东觉得他说的并没有错,于是忍著不忿,笑道︰“说的对,你小子比以前深刻多啦,呵呵。不过在九河,咱在官面儿上多少还吃得开,至少海关、政府里有知近的人,关键时刻能帮咱一把。”
  吕中平依然冷笑︰“谁跟谁知近?鸡巴蛋子到真事儿上还两拿著呢。现在这社会,只要你想搞大动作,连亲爹都不能信。关键时刻?什麼叫关键时刻?真到了生死不分那交情的有几个?没事的时候那些狗官就知道吃你喝你拿你,真遇到大事,他们第一个要保的绝对是他自己,除非你能把握他们足够的把柄,否则别指望他们能帮你到什麼程度。不过,一旦你抓住了他们的把柄,你也就危险了,我老丈人就是这样,那条老命每天都是赚的,想灭他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哼!”
  王向东笑道︰“估计还没有人想杀我灭口。”
  “这就是你成就还不够大的表现。”
  王向东想这小子说得混帐,却不是没理,听过这一片话,突然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差距”,一面又觉得这大扁嘴的确是干著很大的生意,心里一转念,便问道︰“不过我一直没明白,你是怎麼把那越南媳妇给混上手的?你老丈人咋就相上了你?”
  吕中平眉头一皱,简单地说︰“踫巧,我救过一个人的狗命。”
  “谁呀?你老丈人?”
  “我老婆的前夫——后来我就跟著他干,不过他后来还是掛了。”
  王向东心里一惊,忽然明白了一个大概,不觉笑起来︰“哈!你他妈真是好命!那家伙是不是掛在你手里了?”
  话一出口,吕中平旁边的保鏢立刻喝了他一声,吕中平也是铁著脸。王向东打了自己脸一下,自责地笑道︰“臭嘴!我这是太不把你当外人了,口无遮拦,你是大老板了,可能不爱开这种低级玩笑啦,哈!”身后的大虎二虎也跟著笑起来。
  吕中平耷拉著脸,起身说︰“老三,时候不早了,睡吧。”
  “明天做什麼?去钱庄?”
  “下次再说吧,你们回去商量一下,半个月后我先给你五辆车热身。现金準备好,我叫人直接带你存进钱庄。”
  “以后怎麼跟你联系?”
  “把你电话号码给我,我联系你。”
  王向东笑道︰“警惕性还够高。”然后说了自己的电话,保鏢记下,王向东说︰“林……平哥,你不会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吧,我这里可是傻老婆等汉子眼巴巴抱著热火罐儿哪。”
  吕中平回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老三,不会叫你久等的。”然后带著保鏢离去,应该是回房休息了。
  /
  转天一早,王向东起来先冲了个冷水澡,然后招呼二虎给大扁嘴的房间打电话,邀他们下来一起吃早点。
  “房间没人!”二虎沉了一会儿在电话旁喊道。
  “可能下去了吧,咱去餐厅找他们。”
  几个人下了楼,在餐厅没见著熟悉的面孔,到服务台一查,吕中平的房间已经退了,昨天晚上就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