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迁只在家里呆了一天就来上班了,王向东开著玩笑,问候了几句身体后,抓紧把周胖子的事说了。何迁责怪道︰“怎麼不给我打电话?我来应付他们多好。”
  王向东有些不屑地说︰“我三拳两脚就把他们打发走了,你来又能怎样?”
  何迁详细地问了王向东跟警察问答的情况,没有表态,只说︰“我是担心你跟他们多说话,言多语失,回头再把没有的事儿给咱安上就恶心了。”
  王向东疑惑地说︰“你是不是你背后跟胖子有啥猫腻啊,要不你干嘛这麼小心?”
  何迁笑道︰“我躲他还来不及,能跟他有啥猫腻?我只是不想被他拖累。”
  “那你开始就不该跟他有任何瓜葛,咱一不靠他而不贪他,什麼副总,什麼租房,玩他妈去!那样现在也不用跟他揪心了。”
  何迁笑道︰“十个骗子有九点八个是小人,小人不能得罪,除非你有能力盖住他,或者你有闲心跟他周旋。这道理我好象以前就跟你讲过,你咋就领会不透呢?”
  “我就是直筒子,只认真理不认皇上二大爷。”王向东笑著回了话,又说了李爱国可能要调来中区的事,何迁说那是好事,不论他高兴不高兴,对咱们都是好事,虽然以前他在北区也算个能说上话的,不过远水毕竟解不了近渴。
  “可惜李爱国太死硬,当个警察不知道咋威风好,总是拿个鸡毛当令箭,真以為上面稀罕那那样似的,越想这小子越没前途,这回给调动到辑毒队,其实就是把他给放孤岛上了,再想掺和世面上的事就是狗拿耗子了。”
  王向东笑笑,说︰“其实静下心来想想,李爱国这王八蛋也挺叫人稀罕的,难得啊,要是做官的当差的都有那麼股子劲,老百姓倒是欢迎。”
  “就怕他们偶尔正经一把的时候不是為了主持公道,而是想树立自己形象,给自己往上爬搭梯子啊。警察咋了,警察也是人啊,是人就得有私情,就得懂得变通。包青天那样的根本就不是人,都是叫后来的文人给糟蹋成那样的,真那麼青还活?毛老头都说水至清无鱼人至察无徒呢。李爱国也还不是这样?遇到咱哥几个有难,他能真的大撒把不帮?除非想当绝户,再把三亲六故都断了,否则这人就不可能完全清白,没私心那还叫人吗?神仙还有私心呢,你看孙悟空牛逼不,也就跟白骨精这种没脾气的来劲,真遇见那有背景的妖精,还不得给天上的一个面子?是谁的宠物叫谁收回去。谁真的坚持真理啊,妈的糊弄谁呀!”
  王向东边听边乐,最后骂道︰“到你眼里算没了好人。”
  何迁说︰“不能那麼说,老百姓里好人还是不少——因為老百姓他没那麼多机会发坏啊,不过别人多坏多偽跟我没关系,只要不给我招灾惹祸,就跟我没关系。只要对我好,就叫好人,我奶奶就是好人里的好人。你也是好人。”
  “不用夸我,我有自知之明。”
  “操,有自知之明还不好啊?!有几个能有自知之明的?”
  王向东突然笑道︰“绕了半天你还是骂我啊。”
  两个人白话一通,何迁拉回话题说︰“老三,我看年前咱最好再能顶进一批车来,不然这一年一晃就过去了。”王向东说问题应该不大。
  正说著,王向东的电话响,接了,是唐国强。
  原来唐国强想联络一下当年插队辛留屯的九河知青,在年前组织个聚会,邀请大家回辛留屯看看改革开放的新气象。可是唐国强没有那些知青的联系方式,只好让王向东转告大姐,麻烦她帮忙组织一下。
  王向东笑道︰“我给你大姐的电话,你直接跟她说不算了嘛。”唐国强显然没有反对,王向东顺口说了大姐单位和家里的电话,掛了机,何迁先笑道︰“老唐还是挺怀旧的嘛。”
  王向东明白他的所指,遂笑道︰“老唐是个正派人,不象你那麼猴奸。”
  何迁说︰“这男人一有钱了,就开始怀念旧情。可惜我没有啥可怀的,年轻时候咱属于被打倒的对象,不受待见。”
  “可惜了您英俊瀟洒的身坯儿。”
  何迁自得地说︰“还好,在枯萎之前咱也光辉灿烂起来了。”
  王向东笑而不语,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念,想到米彩儿。
  何迁看他打愣,料想他已经心不在焉,就又拉回话题说︰“如果再有人问周胖子的事,你就往我身上推。”
  王向东应了,又嘀咕道︰“不知道胖子这回捞了张多大的票儿呢。”
  “不管怎麼说,周胖子够狠,也算是想开了。不过也只有这种除了自己谁也不认识的家伙才能做得这麼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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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停了几日后,丰子杰突然打电话来,说联系不上秦得利了。王向东说不可能,然后给秦得利打电话,很顺利地接通了,王向东正笑丰子杰神经质,电话那头传来个陌生的声音︰
  “谁呀!”
  “你把电话给利子。”王向东以為这是秦得利的小弟无疑,甭问,秦得利準在旁边打麻将呢。
  “给栗子,我给你枣儿!你谁呀?”
  王向东笑道︰“呦喝,脾气还不小,对不起啦,可能拨错号儿了。”掛断,再打,还是这位接的电话,王向东迟疑道︰“等等——这电话是你的吗?”
  “废话,你谁呀,电信的还是公安的?”
  “哥们儿别激动,我这号码肯定没打错,我找秦得利。”
  “操,秦得利啊,这个手机归我了,以后别乱拨啊。”掛了。
  望著大哥大骂了句粗口,王向东翻了翻电话本,里面没记秦得利家里的号码,一时也没了方向。
  傍晚开了辆车,直接堵到秦得利楼下,上去砸开门,秦得利的小媳妇哭丧著脸出来,叫声三哥。王向东问︰“利子呢?”
  “出去了。”
  “咋把手机卖了?到处找不到他。”
  小媳妇的脸更阴沉了,恨恨地说︰“哪是什麼卖,根本就是叫人抢去的。”
  “喝,谁这麼摇?敢惹利子?”
  “哼,他欠人家钱,天天堵门口要帐来,最后赖不过去了唄。手机没了,过几天这屋里的电视、冰箱也未必保得住哪。”说这些话的时候,秦得利的媳妇好象没了悲戚,语气倒象是笑呵呵幸灾乐祸的样子。
  王向东问︰“到底咋了?氢得利到底去哪了?”
  “哼,能去哪,又找白面儿去了唄——三哥你要不好好管住你这朋友,我这日子也不打算跟他过下去了。”
  “别呀嫂子,利子还是好同志,回头我们哥儿几个好好教育教育他。”
  王向东正要走,外面哼哼唧唧传来愉快的歌声,一听就是秦得利。秦得利一进门就笑了︰“呦,老三,贵客!”
  “贵你妈的脑袋,你干嘛去啦?丰子杰把电话顶到我那里。”
  秦得利有些尷尬地一笑,说︰“丰子杰啊,怎麼那麼憋不住屁?不就要钱吗?头年一定给他,瞧他吓的!”
  小媳妇无情地揭露道︰“给?你拿什麼给?除非把我卖了。”
  “操你妈的,你瞎佳巴掺和啥?卖你个逼的还新鲜?”
  王向东呵斥道︰“利子你别跟我面前犯狗松!”
  “他就这样,对我越来越凶,当初我是上当啦!呜呜~~”
  小媳妇一哭,秦得利更烦,挥手道︰“滚滚滚,屋里号去!别给我在客厅里丢人现眼。女人就他妈贱!当初是我骗你?你还不是看上了我的金银财宝?妈的我要不给你娘家赞助那麼多冤枉钱,我也不至于混得这麼惨呀。”
  小媳妇抗议道︰“我算过了,给我娘家左右不过两万块钱,剩下的都叫你吸白面儿啦,你个败家玩意!”
  “滚一边儿去。”秦得利厌恶地一扒拉媳妇,自己坐在沙发上,招呼道︰“老三抽烟,甭理这傻逼,他妈一辈子没见过钱的东西,没钱了咋著?再挣!”
  “你挣我个鸡巴!”王向东也顾不得有小嫂子在旁了,破口骂起来,“你先把小杰的其男还上是真事儿,这可是我给你争取来的货啊,你要坑也别坑我,结了这批,你们爱怎麼弄怎麼弄,打死我也不管啦。”
  秦得利翻一下眼皮,道︰“没劲了吧?咱是哥们儿不?”
  “甭跟我扯那没用的。”
  “我不是答应年前给他了嘛,他还想咋著?不行这麼著吧,你叫他来看看我这里还有啥值钱的,随便搬!干嘛呀——都是哥们儿,寒磣不寒磣?”
  “操,也不谁寒磣!我拿你真是没辙,你说你还有点儿人样吗?连手机都叫人给拿去抵帐了,你还混什麼混?”
  “我也不混。”
  “你还要脸不?”
  秦得利从怀里捏出一个小塑料包,嘻嘻笑道︰“脸有啥用,有这个才美丽。”
  王向东被他勾得火起,顺手一把夺过来,狠狠地摔到墙上︰“我叫你美丽!”
  秦得利当场疯掉。一下蹦起来,一边大骂一边扑过去把塑料包抓紧,恶狠狠笑道︰“老三你要把这个给我毁了,我跟你拼命。”
  王向东又恼又笑,无奈地说︰“秦得利你算完蛋操了,一包毒品就把你折腾成这样?真给爷们儿丢份。”
  秦得利小心地坐下,神气地说︰“毒品?那是他们嫉妒了才这麼叫,老三你试一把就知道啥劲头儿了,那叫美!要啥来啥!”
  “歇了吧你。”王向东起身,道︰“利子我还是劝你先把这个戒了,好好地做生意,咱混到今天不容易啊。”
  “谁说容易了?不过混到今天是為了啥?还不是為享受?要不挣钱干啥用?铺一炕跟它相面?”
  “不跟你扯那没用的了,总之你跟小杰的帐一定要倒腾清楚了,有困难你想法克服吧。”说著向外走。
  秦得利追上来说︰“别走啊,咱哥俩怎麼也得喝二两去呀。”小媳妇在后面讥讽道︰“你拿什麼请人家?把你的裤衩当掉先?”
  “嘿我操你死妈的,两天半没抽你了是吧?”
  秦得利跟小媳妇在门口吵闹著,王向东恼怒地骂一声,独自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