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大罗是越来越忙活了,他们做的西装已经供不应求,滨江道这些摊主,开始还是碍于面子给他代销两件,慢慢的就得追著他要货了。光王向东的店里,一个月也能轻松地卖掉十来件他们的西装,买主都是普通群眾,看上的就是那衣服的流行款式和低廉价格,王向东说过他︰“你就不会弄点儿上档次的?”大罗说计划著哪,现在光忙这个还忙不过来呢,又请了几个师傅帮忙呢。
  王向东落寞地羡慕著︰“你小子命好啊,一人主帅全家上阵啊。”
  大罗憨厚地笑道︰“还不是穷逼的?不穷谁玩这个命?”
  大罗在滨江道的摊子,也雇了个大嫂帮忙看著,说是大落的亲戚,王向东去看过,挺顶事的,嘴皮子比大罗利落多了。又想到已经来店里上班的李淑娟,心里又别扭开了。
  这天大罗跑过来,说︰“老三,哪天你给搭个话,我请大姐夫喝酒。”
  “啥事儿啊?”
  “就是先亲热亲热。”
  “不管。”王向东一摆手︰“跟我还藏著掖著!”
  大罗嘻嘻一笑,挠著头皮说︰“我想请大姐夫帮个忙,弄个执照,要成的话,再贷点儿款。”
  王向东精神一振︰“喝,想再开个分店?我也正有这想法,最近让一些乱事儿给搅得放下了。”
  “开啥分店啊,我可没那精力。我想弄个小服装厂,地方都找好了,我们单位有个库房空著,答应给我用呢。”
  “嘿,你小子还真有魄力,不过搞什麼厂呀?到时候还得上这税那税,还不如就在家里做哪。”
  “我还用我哥的名字起照啊,残疾人工厂不上税,到时候再找几个不耽误干活的瘸子聋子当工人,配几个象样的师傅指教著就成了。”
  王向东真心地笑起来︰“你小子真能钻啊。这不是啥难事儿,不用高学良也能办啊,浪费那钱还不如咱哥俩多喝几顿哪。”
  “不是还有以后呢嘛,这事儿我琢磨著从开始就得多跟大姐夫亲热著,等真用得著他了再急来抱佛脚,总不那麼地道吧。”
  王向东说是这麼个理儿,那咱明天就找他,后天我得去进货了。
  大罗说行,到时候我上你这里看样子来,有好样式咱就照葫芦画瓢做起来。王向东转了话题道︰“我见了丰娘了,她说丰子杰减了三个月的刑,大概过了年儿就能回来了,到时候咱哥俩还得想法帮帮他啊。”
  “那当然啦,我一直惦记著这事儿呢,回头咱再商量。”
  “我说,丰子接触也老大不小了,咱有合适的主儿该给他张罗著点儿了。”
  “这事儿难啊——”大罗咂巴一下嘴说︰“前两天李爱华我们俩还念叨这事儿来著。
  大罗一脸满足地走了,王向东跟许凤赞嘆了几句,又抱怨自己没有好帮手,分身无术︰“你看,刚把你培养起来,转眼又要走了,天不作美啊。”许凤幽幽地瞟一眼正在里面帮顾客试衣的李淑娟,轻笑道︰“你接著培养她啊。”
  “你是拿她找乐还是拿我找乐呢?”王向东说完,掏出钥匙来递给许凤︰“明天我跟四姐就下广州了,你多辛苦吧,回来给你双份工钱。”
  许凤微恼起来︰“你以為我為了钱才多帮你几天的?”王向东笑了,一边起身一边说︰“那我给你从南边捎个礼物来,想要啥?”
  “我没吃过南方的冰棍儿。”许凤说完,自己先咯咯地笑。
  “哪我还得带个冰箱去。”王向东笑著往外走,说先去找四姐商量一下明天动身的事儿,留下许凤跟李淑娟照顾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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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王向东跟瞎四姐到了广州,朱老板亲自开车来接站,安顿了住宿,又一起去吃饭,当天并没有去看货,几个人晚上去打了两个小时的保龄球。
  朱老板踏著光滑的球道说︰“就这个板子,进口的要两千一平米,一条象样的球道,就值几万美子(美圆)啊。其实这个板子就是经过剖光处理的胶合板做的,在国内的成本才二百多。”
  王向东骂道︰“钱都叫资本家赚走了。”朱老板笑道︰“那是咱自己不会赚,不能怨人家有本事。我现在就是看好了这个生意,正準备投资建一个保岭球设备厂,只要有足够的客户,暴利啊,比干服装过癮。”
  四姐连说好眼光。朱老板笑道︰“其实我对这个也是外行,半年前我听给我装修的两个木匠闲聊,才知道这个信息——那俩人平时接过给保拎球馆维护地板的活儿。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啊,我后来积聚开始研究这玩意了,渐渐都弄明白了,再不干等谁?”
  王向东心里也是佩服,一面说︰“看来真的是遍地黄金,就看你会不会拣了,没有那样的眼光,就是叫金子被绊倒了,站起来还得骂娘,然后直著眼走过去哪!”
  朱老板笑道︰“老三,四姐,我看你们俩也是干事业的人,所以南边有什麼信息也愿意给你们透露。说实话,现在西装在南边已经不是主流了,这一开放搞活,人的品位都上去了,眼也散了光了,你们看外面那些穿衣打扮的,什麼模样没有?西服、夹克、休闲装,各式各样,毛主席说那个百花齐放也就这意思啦。”
  王向东说︰“嘿!我一哥们儿刚还想开个服装厂专门做西服呢,回头我得让他再考虑考虑。”朱老板又笑︰“西装还是照样卖,而且服装厂的货还供不应求哪!生產的和销售的是两个概念,咱这销售的,不怕货杂,不怕不赚钱就怕货不全啊,那生產服装的就不同了,就忌讳一个杂字,要想干出名堂,就得先死靠一门,打出自己的名头来,然后再借这只金鸡下出五彩蛋来,比如人家金利来,先火了领带,然后西装、皮具都带起来了。所以这產销是两条路,现在不是说西装没了市场了,而是市场不归西装一家说了算了,消费者的心思野了,这样咱做生意的反而更好干了,这壶不开还有那壶呢,东方不亮西方亮,早晚能叫咱逮著阳光。”
  王向东也笑道︰“朱老板果然是老江湖,说得我透亮不少。而且我明白了,逮著阳光跟逮著阳光还不一样呢,谁站的位置好,谁就能多捞些温暖啊。所以这市场上要流行啥了,您还得多指点,我跟四姐发达了,您也有钱赚不是——虽说我们这点儿钱在您眼里就是毛毛雨……”
  朱老板抢先一句道︰“在我眼里,毛毛雨可是厉害,我们搞批发的,就是靠著毛毛雨接满了水缸的,这叫集液成浆嘛,哈哈。”
  “朱老板现在已经準备放水养鱼了,我们这里还端著脸盆接雨水呢。”四姐地甩出一个球,笑道︰“这次除了服装,老三说还準备进点儿马海毛——老三是叫马海毛吧?”
  “马海毛。”
  “有眼光,明年这个东西在北方準火。”朱老板说︰“我这里有好几个朋友在做这个生意,回头我介绍给你们,你们自己谈吧。”
  “福建人那个假全毛呢?”
  “明天看了我的货,中午就约他见面,你们要有时间,还可以到温州城看看,里面有好几家做这个的,择优选择嘛,未必一定要吊在一棵树上,做生意不能太照顾朋友交情,生意跟感情永远是两嘛事儿,把这两样搅到一起的人很难做成大事。”
  四姐说︰“那样最好,我跟老三本来也準备多呆几天,多看看,明年要是顺利的话,我準备再开两个分店呢,可能得大量进货。”
  王向东诧异道︰“没听你念叨啊。”
  四姐笑道︰“跟你说了管啥?你能赞助我俩钱儿咋著?”然后又转向朱老板笑道︰“妹子就是计划得好,其实没那麼大实力,到时候要是周转不开了,朱老板可得拉我一把。”
  朱老板笑道︰“没问题,我们打这麼多年交道了,还信不过你?要想骗我,你不会做上小十年的準备吧?我也不是那麼大的肥肉啊。你不用多说,不就是货款的事吗?到时候真倒腾不开了,我给你压上两批货,先货后款,你要是赖帐也好,我正找机会去九河观观光呢!哈哈!”说著,优美地一抽身一哈腰,手里的球直滚出去,一路通天,全倒。
  王向东看看四姐,未免有些惆悵,他知道他没有资格要朱老板也这样慷慨地帮他,一时暗下决心︰一定要和这些朋友多加沟通,朋友就是财富啊,到需要的时候就知道了。想想秦得利]丰子杰、大罗甚至何迁,以前他光是当这些人的“财富”了,至今还没有谁当过他的“财富”,有看见四姐的得意劲儿,忽然就有些不平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