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系统的损毁代表著「千手」将退出这个战场的命运,不管未来有没有可能重新被投入战场,新崛螺联邦的军官们都得想办法让它离开这个星域才行,而就在他们正严肃而紧张的面对帝国战缩大队穷追不捨的袭击时,每个人也屏气凝神关注著感知系统中控室裡的状况。
就在几分鐘前帝国剑圣与翠纳丝少将在那裡进行了一场决战,而在发生爆炸之后大多数的监视器都因冲击而损毁,少数还能运作的也都因為高温而没办法看清画面,而安克亚德少将已经第一时间前往现场了解状况……
新崛螺联邦的军人正忙著扑灭火势的时候,中控室裡靠近爆炸中心点的位置有两架机体紧紧靠在一块,倒在地上维持著正要撑起身体动作的机体是NCR-05,他因為断了一条手臂和两条腿而没办法顺利从地上起身,而另外一架面对著NCR-05维持著蹲下姿态挡住他身体的正是帝国剑圣。
此时的帝国剑圣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他全身上下插满了大大小小的金属碎片,特製的喷射背包因為刚才的爆炸不知道飞到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四片插在背上彷彿翅膀般的尖锐碎片,脸部的三颗机械眼早已经因為耗尽能量而失去了光芒。
剑圣在扔出锯齿军刀摧毁感知系统导致这场爆炸的最后一刻,他所做出的最后一个动作是伸手按在NCR-05的肩膀上,让他避免了因為起身的动作而可能导致驾驶舱被碎片贯穿的危险,而后在几次因為被碎片击中而导致的剧烈震动之后,便一直维持著这样的动作。
「為什麼……」
翠纳丝无法明白,為何前一秒正奋力至对方於死地的敌人,在这一刻竟然愿意用自己的身体帮她挡下这些危险,他大可以用仅剩的能量闪开让自己有活命的机会,一时之间翠纳丝竟然忘了自己仍身在战场的事实。
「嘶……」剑圣的胸甲张开,驾驶舱盖发出了洩压的声音,然而却因為机体损毁的关係没办法顺利打开,在闪出电弧之后发出轻微的爆炸声,整个驾驶舱盖从剑圣的胸口脱落,而出现在驾驶舱中的是一个翠纳丝既陌生又熟悉的长相。
翠纳丝瞪大了双眼,望著剑圣的驾驶员吃力地解开安全带,在一声惨叫之后从驾驶舱内无力的往前倒下,坠落在NCR-05身旁的地面上,滚动的同时拖出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跡,那个人脸色苍白地躺在烈火旁,一双大眼睛正凝视著NCR-05的头部,似乎正透过监视器凝视著翠纳丝。
「不要……拜託……」翠纳丝回过神来之后心急如焚,她第一时间想要用通讯器对外联络,却发现通讯器早已经因為刚才的爆炸而损毁,她改用机甲的扩音器喊道:「医生!这裡需要医生!快!」
「知道了!」从火墙的另外一头传来的是安克亚德的声音,他听见翠纳丝的声音虽然带著焦急,却似乎没有生命危险的样子就放下心来,他并没有多问而是立刻通知医务小组,而后问道:「翠纳丝,妳没事吧?」
「没事!」
翠纳丝打开了NCR-05的驾驶舱,原本她希望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然而当她走到剑圣驾驶员的身边,用手梳理那一头散乱的长髮,发现这体型娇小的驾驶员正是皮耶尔的时候,她难以置信地跪了下来,抱著皮耶尔的上半身望著他彷彿正在沉睡的脸庞,心痛地道:「皮耶尔、皮耶尔!醒醒!你别吓我……
「求求你,醒过来……拜託你,我一直以来都不知道……我竟然不知道……」翠纳丝奋力的摇晃著皮耶尔的身体,她不明白為何皮耶尔会在这裡,她也不清楚為何皮耶尔竟然会是剑圣的驾驶员。
但是一想到剑圣作战时那让她感到无比熟悉的战斗方式,就让她感到无比的后悔,她竟然从来没有去设想过眼前的敌人就是昔日的朋友,她一直以為皮耶尔阴卫司令部的阴谋葬身在风沙陀瓦星域,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立誓要為皮耶尔和芙萝妮復仇而从军,没想到走到头来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拜託你张开眼睛,我有好多事情想要和你聊聊……小皮!」自从军以来,翠纳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她抱著皮耶尔越来越冰冷的身躯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急如焚的她只能抱著皮耶尔的身体,呼唤著他的名字。
泪水模糊了翠纳丝的眼眸,就在她即将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却因為手上传来的触感而重新睁开,泪水顺著翠纳丝的俏脸从下巴滴落至皮耶尔疲倦的眼角。
皮耶尔望著哭得像个女孩的翠纳丝,他甚至没办法确定自己的手是否有碰到东西,毕竟机械义肢是没有触觉的……确定翠纳丝正看著自己之后,他才按照以往的习惯和经验,从怀裡拿出薄薄的晶片,让翠纳丝伸出手之后放在她手裡。
「翠纳丝学姐,不要感到自责……很感谢妳為我做的一切,这个是我送妳的礼物……」皮耶尔感觉自己就像当初在无尽银河联邦的战场上,那长达好几日没有好好睡觉那样的疲倦,而越来越冷的身体以及越来越模糊的视觉,让他忍不住往翠纳丝的怀裡缩了缩,但再怎麼奋力就是提不起精神。
「皮耶尔,别说话了……我会救你出去的!」翠纳丝将大量的止血凝胶喷洒在皮耶尔的背上,但是无论她怎麼喷洒伤口的血仍然不断流出。
皮耶尔伸手指著从剑圣驾驶舱裡滚下来的圆圆,圆圆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正蹦蹦跳跳地往这裡靠近,他难过的咳了两声之后交代道:「这是我最后的请求,麻烦学姐帮我将这孩子送回她母亲身边……」
「我会的!」翠纳丝也不管那奇怪的东西是什麼了,现在无论皮耶尔说什麼她都会一口答应,她只希望皮耶尔别再浪费多餘的力气。
「那就拜託妳了……」
最后,皮耶尔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靠在翠纳丝的怀裡闭上了双眼,而翠纳丝则望著满手满地的鲜血,还有那爬上了皮耶尔腹部的淡蓝色球状生命体,她已经感受不到皮耶尔的呼吸和心跳。
当熊熊火势被扑灭,安克亚德带领著一群人冲进来的时候,他看见翠纳丝茫然地抱著皮耶尔,安克亚德一隻手摀著自己的嘴似乎也难以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当翠纳丝发现安克亚德靠近而抬起头来,望向安克亚德的双眼不断涌出泪水,她茫然的俏脸逐渐纠结,位於「千手」上的所有军人都听见了,她那仰天之首发出了令人无比痛心的吶喊。
「不――!」
260年3月4日,无论是对安普斯帝国还是新崛螺联邦的民眾来说,这都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这一日,安普斯帝国司令部正式向民间公开梦幻门户星域的战报,因為帝国军成功击退「千手」的缘故,而让战局有了明显的转变,新崛螺联邦因无法抵域安普斯帝国两大舰队的反击,最终全数撤离梦幻门户星域,安普斯帝国彻底拿回了这个星域,原本应持续半个月以上的宇宙战戏剧性的在几个小时内结束了。
而同一日,新崛螺联邦也向各国的民眾公开帝国剑圣残骸的影片,影片上新崛螺联邦的军官一字排开对著各国的国旗敬礼,唯独没有安普斯帝国的旗帜,而残破的帝国剑圣脚旁也放置著一个棺材式的冷冻舱,确信那就是剑圣的驾驶员。
五大联邦国度的民眾都因為帝国剑圣的死而振奋,而新崛螺联邦招开的关於此一战役的庆功宴上,击败剑圣的最佳功臣翠纳丝.约尔克斯少将并没有出席,而安克亚德少将则代表了麦卡尼上将及翠纳丝少将出席。
安普斯帝国皇帝对於这段影片招开记者会,谴责五大联邦国度褻瀆他国英雄的行為,帝国从上到下无论是军官还是民眾都守在电视或者广场的大萤幕前面,望著这则临时插播的记者会直播,每个人都握紧了权头对於剑圣之死发出了怒吼也流下了眼泪,此一事件彻底点燃了帝国民眾对联邦军的仇恨。
安普斯帝国皇帝為帝国剑圣的牺牲降了半旗,并且定下每年的3月3日為「帝国剑圣纪念日」,最后欧克雷恩在下台之前表示,对於这场战争皇室和司令部将会全力以赴,绝不会让帝国剑圣白白牺牲。
260年3月14日,帝国舰队对无尽银河联邦大举进攻,双方的舰队在此展开规模浩大的冲突,许多人相信这一役就是帝国与联邦之间的决战,然而这一个战场却来来回回打了五年之久。
261年1月10日,翠纳丝因為无论在民间还是军中都拥有极高的人气,甚至為新崛螺联邦带出了一支知名的精锐部队――冥狼,加上她三度击败剑圣的显赫战功,所以新崛螺联邦司令部让她直接晋升上将,同时获取一等荣誉勋章两枚。
同日傍晚,新崛螺联邦首都,崛螺军校博物馆内。
因為营业时间已过的关係,这个展示著各个国家歷史上精锐和经典机甲的博物馆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拿著手电筒到处巡视的保全,有两个保全人员带领著穿著笔挺军装的翠纳丝来到中央展示区。
摆在这宽阔半圆形中间的正是帝国剑圣以及皮耶尔的棺材,翠纳丝笑著对两位保全表示感谢,独自一人走到皮耶尔的面前,她伸手抚摸著那冰冷的玻璃屏障一句话也没说,在保全关上门离开之后她便跪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脑袋将额头靠在玻璃上,发出那孤寂而伤心的哽咽声。
事实上这个地方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安克亚德拿著翠纳丝的外套靠在展场边缘梁柱的另外一边,他手裡握著皮耶尔遗留给翠纳丝的晶片,比起一两年前要憔悴了不少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自语道:「皮耶尔,你果然很厉害阿……」
这一个小小的晶片,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资料库,资料库内有著一切关於五大联邦的领导家族,在私底下合作的超基因融合研究的纪录,同时还有这十几二十年来因研究而失踪的人口的相片、出身、职业……等资料,此外还有一些联邦的重要人物在一些秘密会议中的谈话。
更详细一点的甚至还有几个与研究相关的政治人物,从加入政坛到现在為止所有的贪污纪录,可以说这份资料只要在合理的时间点被公开的话,这些政治人物在政坛可以说是完全混不下去了。
最后一个资料则是一段影片,一段皮耶尔录製的影片。
当翠纳丝在自己的房间内读取晶片的时候,影片被设定成在第一次解密的时候将会自动拨放,影片裡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从摆在桌上还没收拾的饭碗可以知道应该是饭后时间,一隻机械义肢从萤幕外伸了过来挡住整个画面,随著画面的晃动和角度的改变可以知道它正在调整摄影镜头。
调整好摄影镜头之后皮耶尔在桌子前坐好,他有些尷尬的拨了拨头髮似乎正在思考要说些什麼,好一阵子之后才说道:「翠纳丝学姐,好久不见了,但我想我们应该没有机会可以好好叙旧,所以我留了这段影片给妳。
「当初我参与新崛螺联邦的其中一个超基因融合实验,我必须驾驶实验机『SOP-0』测试性能,而这个实验体的出现引起了帝国秘密情报舰队的注意,我当时所处的基地便成了这支舰队的攻击目标。
「当时我驾驶著『SOP-0』击败了三架皇权骑士,但受损的『SOP-0』却从机身裡流出鲜血,甚至在最后失控掏出心臟自尽了,而那个时候我还没听说过超基因融合实验,也不明白自己所驾驶著的东西是什麼,而『SOP-0』最后成了芙萝妮和弟兄们葬身在宇宙中的原因。
「在运输舰被袭击的时候,秘密情报舰队的漆黑装甲突击舰,把我从那艘船上救了出来,这支舰队的舰长就是我之后……对,之后会请妳帮我送回去的孩子的母亲,她的目的是希望可以透过我,来瓦解掉联邦军的研究。
「我们称呼她為――舰长小姐。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在驾驶『SOP-0』的时候我的大脑已经產生永久伤害,不除掉『未知』的话……我不知道你们怎麼称呼它,就是当初学姐和皇权骑士小队在鬼面星上争夺的东西……不除掉它的话我迟早有一天会变得和突变体一样也说不定。
「在鬼面星上,我驾驶著皇权骑士坠落一个很深的坑洞裡,在那裡我遇到了芙萝妮,嗯……其实这个芙萝妮是舰长小姐的前辈派来的信使,这一个前辈拥有类似『通灵』的能力,我也不是很懂,而在那之后我也决定按照芙萝妮的意愿,加入了皇权骑士团。
「舰长小姐和她的女儿正尽力协助帝国阻止联邦继续超基因融合实验,因為联邦军的研究对象正是舰长小姐的族人,她的前辈们在发觉人类侵犯到她们之后,已经决定除掉人类这个种族,只不过他们因為距离太远而暂时无法办到。
「这也是我决定為帝国军效力的主要原因。
「经过长久的训练让我成為剑圣的驾驶员,剑圣的第一个驾驶员是肯纳亚,他在鬼面星上有与翠纳丝学姐交过手,那次的行动好像让他非常挫折,他当时受重伤所以全身绑绷带看起来像木乃伊一样……
「之后的事情我应该不用多说了,我当时在多瑙星战场上,与翠纳丝学姐交手后身受重伤,也差点害死了舰长小姐的女儿圆圆,喔!对了!圆圆是剑圣的第二个驾驶员,没有她帮助的话我根本不可能在战场上这样跑,在数以万计的砲弹之中不找掩护的狂奔,那是只有疯子做得出来的事情……
「在那之后我被送回帝国首都的医院,坏死的双手被截肢处理,也就是因為这样我才装上了这对机械手臂,在那之后我一直试著克服操作的问题,上网玩游戏输了两千还是三千场去了……反正很糟就对了!
「我是手脚并用操作机体喔!没想到吧?
「可是也让我特别怀念起当时特训的那段日子,像白痴一样,哈哈!
「原本我以為我的人生就差不多这样了,直到我得知了我在帝国的师父重伤的消息,他代替我驾驶帝国剑圣上战场,然而还是被翠纳丝学姐给击败了,对吧?所以我又重新回到了战场上,只不过这次我的手速已经从二十七进步到三十了!
「当我得知妳是『千手』的守备队领导的时候,我就想出了一个计画,这也是我一个小小的任性和要求,因為这是只有妳才能办到的事情,所以我希望妳可以帮我完成,至於是什麼计画在资料库裡都有说明,我在这裡就不多说了……那就拜託妳了!学姐!」皮耶尔很有精神地露出一个笑容,对著镜头挥挥自己的机械手,和远在新崛螺联邦的翠纳丝表示再见。
看完那段影片的翠纳丝,还有此时此刻趴在棺材上的翠纳丝,都哭得像个孩子,她不是那个受上亿人景仰和崇拜的战争女神,也不是领导冥狼部队万夫莫敌的新崛螺联邦上将,她是皮耶尔最崇拜也最喜欢的学姐,当初的翠纳丝。
「对不起!皮耶尔,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