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个三角金属片按照程式设定好的规则迅速位移、拼骤,很快就变成了一个T字形的工具,戴著漆黑手套的芙萝妮拿著这把万能扳手,操作起重机器将平衡器放入机体的跨部之后,熟练地用扳手将每一个固定闸给锁上。
将万能扳手放在一旁的工作台上,她左手的工兵护臂弹出了一支銲枪,炙热的火光从銲枪的顶端喷出,戴上防护面罩之后便开始在组员的帮助下,将平衡系统需要的线路、次要装置一个个焊接上去,她的动作之熟练、迅速,让身為整个专题小组裡唯一一个女性的她成了主角。
不过她今天完全没有办法专心工作,只因為有个傢伙拿著一份资料,一面观看一面沉思在这个实验室裡走来走去,那傢伙似乎正在苦恼什麼问题想不出答案,把自己原本就够乱的头髮揉得更像鸟巢。
「学长,我需要专注,可不可以麻烦你离开这裡?」芙萝妮对安克亚德的存在感到烦躁,她用手上的銲枪指著安克亚德,那几乎快喷到脸上的高温让他马上停下脚步,芙萝妮见他又露出笑容打算说废话,马上撇了撇头让他望向一旁躺在长椅上沉睡的皮耶尔,又说道:「还有,这裡不是宿舍,也不是保健室。」
安克亚德无所谓地耸耸肩,回应道:「我离开是没有问题,但是妳确定要让他离开吗?我倒觉得他留下来可以帮妳不少忙,毕竟在校内预赛开始之前,如果妳还抽不开身的话就麻烦了。」
「他现在这状况是可以帮什麼忙?他都已经睡了一天了。」芙萝妮却不以為然,只见那异常娇小的学长不知梦到了什麼,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可爱的笑容,身体在长椅上捲成了一团,让她忽然想起了猫这种濒临绝种的生物。
安克亚德竖起食指,很神秘地走到长椅旁,小心翼翼地凑到皮耶尔的耳旁,忽然喊道:「皮耶尔,醒醒!帝国军打过来了!」
「哪裡?!哪裡?!」皮耶尔一脸惊恐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但是当他看见安克亚德的笑容,芙萝妮学妹摀著额头一副头疼的模样,还有一些陌生的学弟正躲在一旁窃笑,知道自己被骗了之后才鬆了口气。
「皮耶尔,学弟妹们遇到了一些难题,能帮他们解决一下吗?帮他们一个忙我请你吃饭,就吃古中国餐厅……『山东麵馆』如何?」皮耶尔离开被当做床的长椅之后,安克亚德见到有地方可以坐,理所当然的坐了下来,一面翻阅资料一面对著皮耶尔这麼说道。
「一言為定!」非常缺钱的皮耶尔听见有人要请客当然不会推辞,而且以地球时代的菜色為主题的餐厅都不便宜,一想到那些昂贵又美味的菜色他都快流口水了,他马上凑到投影萤幕面前观看数据。
他看完数据之后就跑到这半成品机体旁,沉思道:「这……平衡系统是用安东尼公司的HD-C型,但好像不太一样,这肯定经过改装,然后……腿部关节是长剑公司製造的球体多位关节,嗯……骨架是用DGE……」
他不过是看了一眼就马上知道这些组件的出產公司和类型,原本正在忙著给机体上半身銲上装甲的组员也纷纷停下手边的工作,只见他将整个腿部的构造都了解过一遍之后,忽然回过头问道:「这架机体是谁设计的?」
「是我。」芙萝妮似乎知道皮耶尔不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人,所以说话的时候脸色要缓和不少。
见到设计者是这麼一个带著些微高贵气质,瞇著眼笑笑的长相甜美,皮耶尔愣了一下之后,脸皮薄的他赶紧移开双眼不敢与学妹对视,拍了拍机体的腿部说道:「这架机体有瑕疵。」
「什麼瑕疵?」一个学弟从机体下方探出头来,这两个傢伙从昨天开始就赖在这个实验室裡不走,其中一个一醒来竟然就开始挑毛病,这让人难免不高兴。
「你们选错骨架了,HD-C型并不是不能和万江驱动系统搭配,只要散热功率够高、动能蓄力池够大应该就没有问题,但是它们偏偏距离太近了,该怎麼说……这个……」皮耶尔一下子也没办法形容,他求助似的转过头望向安克亚德。
安克亚德虽然从头到尾都在看手上的文件,但皮耶尔所说的话他都听在耳裡,安克亚德歪著头想了一下,忽然一拍脑袋说道:「你们有没有试过急停转向的操作?用三阶加速急停转向,这是最考验驱动和平衡系统的运动。」
原本学弟们还不服气地想要反驳,而芙萝妮则挥手让他们安静,走到模拟电脑前伸手快速敲击键盘,对著皮耶尔问道:「几次?」
「啊?!这个……那个……三次吧?」
芙萝妮虽然不擅长驾驶机体,但是要让机体做出简单的急停转向并不是问题,学弟们也紧张地看著投影萤幕上,在操场上快速奔驰的这架改装机体。
芙萝妮一口气将速度提升至三阶,时速近一百五十公里的速度猛然急煞,接著控制关节让双腿转向再度加速,整架机体在操场上碾烂了一大片草皮,在地上留下一个逼近九十度折转的痕跡之后继续向前狂奔,同样的操作她又用了一次,然而电脑上机体各部位的数据都显示绿光,目前為止并没有问题。
每个人都将要鬆口气的时候,芙萝妮做出了第三次急停转向,这时意外发生!机体的跨部忽然冒出黑烟,电流的弧光从装甲板的缝隙裡冒出,一声巨响左大腿关节处忽然爆炸,整条左腿忽然分解离体,这时机体部位数据只有大腿处显示红灯,接著大腿以下忽然全都消失了,这意味著机体失去了整条左腿。
芙萝妮皱起了眉头,她发现这个时候驱动和平衡系统才亮起红灯,这是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问题,而这样的问题肯定是致命的,机甲的发明就是為了战斗,如果一个技术高超的战神在战场上莫名其妙自己断了左腿,相信随便来个路人都有机会可以将他干掉。
「要换骨架吗?」这时组员都感到无奈,虽然他们时间还很多,但这段期间他们已经有些累了,实在不太想节外生枝,但眼前的状况不解决不行。
「不用,直接换一套驱动系统吧!换稳定性高一点的。」芙萝妮已经调查出问题所在,这套驱动系统的震动频率太高,如果和普遍脆弱的平衡系统靠太近容易发生这样的悲剧,如果骨架再坚韧些,这样的距离是没有问题的。
转过头,皮耶尔已经趴在机体的腿上睡著了,芙萝妮脱下手套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傢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芙萝妮的父亲就是退役的职业军人,而军种是机修组工程兵,像她父亲一样当兵当了二十八年对大多现役的机甲的结构都瞭若指掌,却没办法像他一样看看数据、听听声音就可以推测出机体的组件,而且还可以光靠判断就知道机体的问题所在,而且给出的次数也没有任何误差……就是三次!
安克亚德当然知道芙萝妮在想什麼,第一次见识到皮耶尔真本事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反应,於是他便得意地说道:「佩服吧!不用崇拜我没关係。」
芙萝妮一点都不想鸟他,对著组员说道:「赶紧找替代品,这项工程我们今日中午前完成,下午就先停工,想参加其它社团活动或者休息的都可以离开。」
安克亚德将那份写著其它国家选手资料的厚厚文件塞入书包,从裡头又拿出了另外一份组员资料,说道:「我们队伍现在有机械师、侦查兵、主力突击队员、队长……还缺一名突击队员和狙击手阿……」
「能不能请教,队长是什麼兵种?」皮耶尔有些无奈地说道,他不过才睡了十五个小时就要被安克亚德拉出来找人,原本听说队员都已经找好了只剩他一个,现在看来根本就是骗人的,这傢伙根本连人都还没找齐。
「而且……」芙萝妮将万能扳手收回书包裡,她现在不得不陪这个怪胎出来鬼混,走在路上感受到路人好奇的眼光都让她感到羞耻,更不用说还要一路上听他胡言乱语,她只能沉住气问道:「队伍裡需要机械师我能理解,但為何小组对战的比赛一定要用到侦查兵和狙击手这样的兵种?」
「队长就是队长,还有配组这种小细节就不用在意了,反正这是我经过五十年心苦研究,才终於研究出来的最强组合……」他摸了摸自己下巴从来就不存在的鬍子,弹了弹手中的纸张,那是一个头髮过长且两眼无神的傢伙,说道:「接下来我们要去找这个人,校园传说中的狙击手『单鸣死神』!」
这个称号是由两个对这个人的形容词组成的,「单鸣」的意思是指他使用的狙击枪一定是单发,而且面对大多数的敌人一枪就倒,而死神这个称号则是专门用来形容王牌等级的军队狙击手,「单鸣死神」称号因此而来。
「哟!好久不见了,约克.亚伯,近来好吗?」
来到学生餐馆的后方,安克亚德搭话得对象是一个将波浪头髮绑成马尾,下巴留著些许鬍渣,随意地将身体摊开靠在长椅上的古怪男子,要不是他身上穿著霍谷大学的制服,后方两人还以為这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怪叔叔。
约克.亚伯抬起右手将菸放入嘴裡吸了一口,闭上双眼好一阵子才缓缓吐出一口白雾,似乎一点都没有想要理会安克亚德的意思。
「这裡是校园内耶……这样抽菸真的好吗?」皮耶尔也听过「单鸣死神」这个称号,网路上大多人都认為他是霍谷大学最强悍的玩家,却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皮耶尔没想到网路上疯传的那位冷酷的狙击手,竟然是这麼一个看起来彷彿颓废艺术家的不良少年。
「唉……反正什麼样的人就有什麼样的朋友,这让我开始想要退出这个队伍了。」芙萝妮见安克亚德跑到了约克面前,似乎在确认他是否还醒著,不断在他面前挥手想要引起注意力还自以為有趣的模样,无奈地摇头。
「芙萝妮,妳也觉得我是怪胎吗?」皮耶尔听见她这麼说,忽然露出了一个非常失望的表情,那模样就像没东西吃的黄金鼠一样楚楚可怜。
芙萝妮从没见过男生是长得像他这副德性的,所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我真的很好奇……為何你会一直跟著这傢伙?」
皮耶尔不喜欢别人把他当小孩子,甩头闪开芙萝妮的手,他才刚要说话就听见约克用那慵懒而低沉的声音说道:「近来不错,但是看到你心情就不好,安克亚德.琼斯,今天来找我是有什麼事情?」
「他……」皮耶尔想说些什麼,却又怕这位不良少年听见惹来麻烦。
「反应未免太慢了。」芙萝妮却没有这种顾忌。
安克亚德单刀直入地说道:「我最近正在组团打算报名世界杯的校内预赛,目前正缺一名狙击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让我们一起去争夺银奖杯吧!」
而约克也直接了断地回应道:「拒绝。」
「唉呀!别这麽绝情嘛!难怪都这麼一大把年纪了还交不到女朋友毕不了业,原本我也是一片好心想要帮助你走出阴霾,让你好好认识一下当年将你击败的对手……」当安克亚德话说到这裡,约克的双眼已经睁开了,他有著一双天生就有著锐利眼神的眼眸,他呆望著天空听安克亚德说道:「不过这裡可是联邦制民主国家,既然你不愿意我就不强迫了,我们回头……」
「等一下!你还知道这裡是民主国家?!你当初对待我可不是这样,你这混蛋!」皮耶尔暴怒,要不是没本钱他真的想冲上去揍人。
约克转过头发现一个娇小的生物,绷著可爱的脸气得脸色通红,他随手将菸丢入一旁的垃圾桶销毁,疑惑道:「哪来这麼吵的女孩子?还穿男装,成何体统?男人说话你们女人别插嘴,退一边去!」
皮耶尔气到快疯了,要不是芙萝妮拦住他,他可能真的会失控。
「别这麼瞧不起女人嘛!当初让你输得像丧家犬一样的人也是个女人,难道你不想多了解一下吗?或者是有任何想报仇的心思?」
这就是為何约克讨厌安克亚德的原因,这傢伙总是毫无压力地提出别人心底最在意的那一块,轻而易举地让你失去从容。
约克想起了一年前在网路上和别人组团竞赛的时候,那一天依然轻鬆地迅速换位、埋伏,对於队友的呼救、阵亡无动於衷,因為他不打算在任何时暴露自己的位置,长达五分鐘的埋伏只為了敌人进入準心的那一瞬间。
长达一米二的子弹经过了电磁加速轨的那一刻,一声狙击枪独有的尖啸声响彻云霄,子弹化為银白色寒芒贯穿了敌人的驾驶舱,接著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就马上扛著体积庞大的狙击枪跳下大楼转移狙击点,因為被狙击枪弹贯穿了驾驶舱,那驾驶员是绝无生还的可能。
机体的双脚才刚著地的那一刻,驾驶舱内的警告声响还未响起,透过了感知增幅系统感应到了危险,腰上的登山爪马上向后方射出,他向后一跃闪开了从面前掠过的刀锋,眼前正在转动眼睛的漆黑机体正是DD02,挥空的军刀上泛出了能量锋刃的光芒,而它的另外一支手则握著另外一把军刀。
登山爪固定完成的那一刻,他便收回软合金绳将机体向后拉扯,顺带逆向加速想要第一时间与DD02拉开距离,同时手中举起的狙击枪对準敌人就马上开火。
狙击枪的子弹抹掉了DD02的半边头颅,它正旋转的眼睛已经停了下来,但腰上的登山爪却已经固定在狙击枪上,当约克发现的那一刻DD02已经打开喷射背包配合软合金绳加速冲锋,全速前进和全速后退,两者的速度完成不能相比。
更何况,约克如果啟动喷射背包只能往前或往上飞,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转向已经来不及了!
约克果断放弃了狙击枪,但是他操作机体从腰上拔出刺刀的那一刻,敌人的军刀迅速挑断了刀身,而左手的手枪才正要开火,DD02一脚将狙击枪踩在地板上,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高难度迴旋踢击将手枪踢飞至天空……
约克一想到自己的机体竟然被人砍去双手,无助地倒在地上挣扎就感到一阵无力,他原本想再抽一根菸,但菸才刚抽出菸盒就被他塞了回去,他问道:「你的意思是,当初开DD02的人,现在就在你的队伍裡面?」
「没有错。」安克亚德点点头微笑道。
「好吧!算我一份。」约克伸出手接过了安克亚德递来的申请书,而后又再一次伸出手,见安克亚德一脸不解的模样,才不耐烦地说道:「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