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森克亚和皮耶尔一一聊著当年受训,以及在约翰.普林斯顿的带领之下,参与一场又一场的反恐行动,或者是平定地方冲突或维安,在此之前皮耶尔完全不知道原来他的父亲是特种装甲部队的驾驶员。
  这是阿尔森克亚对皮耶尔说的第一个故事,皮耶尔听著听著便对父亲多了几分敬畏和崇拜,虽然阿尔森克亚并不是35111连的王牌驾驶,但他的连长却是约翰.普林斯顿,能成為这个人的下属本身就是一种光荣,而这个人所带领的这个连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训练,每次出任务必定是险象环生。
  从每次提到连长时略為激动的语气,就可以知道阿尔森克亚有多崇拜这位最强驾驶,其实……在这个时代有哪个人不崇拜这个传奇人物?当他感觉自己该回忆的都已经说完的时候,忽然冷静下来问道:「皮耶尔,有听过鬼面星事件吗?」
  「鬼面星事件……」皮耶尔稍微回忆了一下,这件事情发生在他还没上小学的时候,在国中时期的歷史课程曾经教到,他回答道:「听说原本在公共星域的鬼面星,是五大民主国的联合科学研究中心,同时进行十多种新世代科技的研发,其中最重要的是新一代的感知系统研发。」
  在感知系统出现之前,大型装甲兵器都只是靶子一样的存在,当人类透过感知系统与机体的感应装置近乎同步的时候,才克服了因為武器的攻击速度过快而导致装甲兵器本身难以迴避的问题,在装甲兵器的演进歷史上可以说感知系统的出现,就相当於火药刚出现在人类战争史上的那一刻,是革命性的。
  因為感知系统,人类的装甲兵器从战车、战机、战舰,演变成了机甲、战梭、装甲突击舰、主力舰,但奇怪的是每一个国家境内都没有任何大学有感知系统的相关科系,研究所中也没有任何感知系统研究室。
  「这一点没有错,然后呢?」阿尔森克亚似乎想知道皮耶尔对这件事情有多少了解和看法,他知道同一时代的每个人会因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对同一件事情的理解有很大的差异,更不用说是他这个时代的年轻人。
  「听说研究还没成功,就因為遭受到恐怖攻击而中止,恐怖组织使用了大量的生物武器,严重影响了鬼面星的生态,那一场恐怖攻击之后的生还者不到十万分之一,而这十万分之一当中有九成的人都因為染上奇怪的病而被隔离,大多数的隔离者都因為急救无效而亡……」这件事情才刚发生的时候,皮耶尔的年纪实在太小了,根本不记得当时发生什麼事了。
  当时他只有一个很模糊的印象,那就是母亲抱著他整夜守在电视前方,望著电视上不断更新的报导,不断抽取卫生纸来擦拭自己流不停的眼泪。
  「后来的调查结果,安普斯帝国的舰队在事件发生的前一週频繁出现在这星域,而且曾经与联邦的舰队发生过冲突,而对於恐怖分子為何会拥有这麼强悍的生物武器,外界也不断质疑和猜测,至今仍没有任何结论,不过大多数人都认為恐怖分子背后的主谋是安普斯帝国。」
  对此阿尔森克亚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对这种说法表达任何想法,他嘆了一口气之后望著星空说道:「鬼面星事件是35111连队的最后一个任务,我们被下令守卫实验室,以防恐怖分子的袭击。」
  「真的?!」皮耶尔很吃惊,他愣了一下之后才忽然想起,母亲抱著他守在电视前方的那个夜晚,父亲似乎并不在家,而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到人。
  阿尔森克亚用粗糙的大手摸了摸皮耶尔的脑袋,说道:「与我们交手的并不是恐怖分子,而是一支精锐的皇家骑士团,事实比外界猜测的更加严重,帝国军与联邦军双方在那颗星球上打了一场迷你战争,如果后来的事件没有发生的话,也许在那之后便是六个国家之间的宇宙大战了。」
  「后来……」皮耶尔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知道父亲不会欺骗他,但忽然听到这种无论是歷史、课本上都没有提到的事情,一时之间非常难以置信,他颤抖著双唇,追问道:「后来发生什麼了?」
  「皮耶尔,接下来的话,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明白吗?这是国家机密。」阿尔森克亚虽然这麼说,但语气却没有以往的严肃,甚至还有一点嘲笑的味道,这让皮耶尔有些摸不著头绪,只好点点头才听见他继续说道:「就像媒体报导的,那似乎是一种『生物武器』,它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一刻便是可怕的毁灭性侵袭,只不过它并不是被恐怖分子或帝国军投扔。」
  「要不然……」对於阿尔森克亚的沉默,皮耶尔原本想表示不解,但聪明的他又联想到了一个可能,惊讶得张大了小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它来自於我们爆炸的科技实验基地。」这件事情是阿尔森克亚一辈子都无法遗忘的恶梦,虽然话已经说到这但他不打算详述,而是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说道:「这个疤痕就是在当时留下的,还记得连长带队殿后,给我的最后一个命令是:『带著剩下的兄弟逃出去』。」
  虽然阿尔森克亚的脸就像木头一样,不会出现太大的情绪反应,但皮耶尔却感受到了一股非常沉重的悲伤和痛苦。
  「我没有完成这最后一个任务,因為我没有能力保护兄弟们,而这个伤疤就是我无能的证明,整个35111连队只剩下我一个人。」从脸上放下的手紧紧捉著自己胸口的衣服,他全身都在颤抖著,好一阵子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话越来越大声了,转过头看了看老婆有没有被吵醒。
  「当时我们和连长救出了一百多位倖存者,透过侦察机甲试著与上头联络,但是对於我们的呼救他们保持沉默,不止是我们,整个星球上的每一支部队都联络不上,那时候我们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拋弃了。」阿尔森克亚用右手比了一个拿著手枪的手势,他顶了顶自己的脑袋,说道:「当时的画面我还清楚记得。
  「逃出来的人只剩下我一个,而一百多位倖存者还是没能活下来,我的机甲被染上了血红色的迷彩,那些全都是他们的血……无路可逃的时候我曾想要自杀,我让机体拿著手枪打开了驾驶舱想要自尽,要不是那时正好有一支部队经过的话,我应该已经成了鬼面星事件眾多的牺牲者之一。
  「那支部队只有一个班的兵力,全都是安普斯帝国的DB-III型,当时他们尾随在低空飞行的装甲突击舰后方,让战舰帮他们开路冲锋,而他们的目的不是逃出这颗星球,而是往混乱的最中心点前进。」阿尔森克亚好像想起了什麼可笑的事,笑了两声之后说道:「我怎麼也没想到最后是被帝国人所救。」
  对此皮耶尔也感到非常意外,因為联邦和帝国的关係一直很不好,很难想像帝国军会主动救下联邦军人,皮耶尔好奇地问道:「他们想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被救上船之后我就被关在禁闭室直到事件结束,他们问明白了我的身分之后,将我交给普林斯顿家族的商队后就走了。」他没有说的是,在这之后他们全家在普林斯顿旁系家族的帮助下,换了一个全新的身分,也是从那时候他才开始学习怎麼种田,以一个农户的身分定居在瓦多奇克城。
  「皮耶尔……一直以来反对你的梦想,爸爸很抱歉,今天和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三思,你得清楚了解自己的效忠、付出和努力是否值得,有时怀抱著一股热血冲劲勇往直前,得到的不见得是你所期望的结果。」
  「我知道了……」没想到父亲有这样的过去,一想到从小到大的无理取闹和任性,皮耶尔就感到羞愧,他知道父亲是真的為自己好。
  「為这个国家争光的英雄太多了。」
  用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听完了父亲的故事之后,在他转过身进入房间之前忽然拋下了这最常提到的一句话,现在听来这句话竟然有那麼点讽刺。
  回到房间之后,躺在床上的皮耶尔辗转难眠,只因為刚才父亲说的那些往事,他的脑海不断的运转就是停不下来,无法入睡的他只好起身坐到电脑前面,打开电脑上网搜寻有关35111连队、约翰.普林斯顿、鬼面星事件的资料。
  快速瀏览著一个又一个资料详细的网站,由於当时鬼面星事件闹得很大,新闻报导持续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很多网站都有记载这个事件,而每个编辑的看法也都不太一样,甚至还有许多民间的资料可以参考,但那也只限参考而已,其中的真实性到哪裡实在是很难保证。
  看过十几个网站之后,他发现这些资料都有一个共通点,对於生物武器的情报完全是一片空白,而且大多数网站所说的和阿尔森克亚的说法有很大的出入,至於约翰.普林斯顿则在那次事件之后就失踪了。
  皮耶尔开始搜寻有关普林斯顿家族的资料,约翰.普林斯顿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连长,但他的名字放在外界的影响力却是非常大的,他也是新崛螺联邦被颁发过最多荣誉勋章的少校连长,五大民主国家的勋章他都有,但让人费解的是為何在约翰.普林斯顿失踪之后,普林斯顿家族会在几个月的时间内就销声匿跡了?
  而皮耶尔能查到的就只有普林斯顿家族的代表,曾当过新崛螺联邦哪几任的总统,他们在任期内的建设、外交和政策上改革的贡献,除此之外就是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在此能找到的资料比鬼面星事件更少。
  最后他的双眼停留在一张照片上。
  一个有著一头柔顺黑髮的妇人,穿著旗袍式的礼服站在孩子身后,美艷的东方面孔上一双凤眼微微瞇著,而站在她身边穿著黑色西装的高瘦男子是她的丈夫,是普林斯顿家族的家长,更旁边站著的就是约翰.普林斯顿,再过去站在他们侧后方的是老管家,三人的前方则站著两个孩子。
  一个有著同样黑色长髮的小女孩,正开心地捉著比她矮了一个头的男孩的手,对著镜头比了一个「Y」的手势,而满头大汗的男孩手上还拿著机甲的啟动器,几人的身后正好跪著一架正要闭合驾驶舱的NCR-03。
  皮耶尔之所以盯著这张照片看,不是因為他的偶像约翰.普林斯顿,而是因為除了那管家之外,这几个人怎麼看怎麼眼熟,而无论他想破了头就是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在什麼地方看过他们。
  「叩!叩!」
  一旁传来敲门声,皮耶尔走到门前打开,发现站在门外的是翠纳丝,皮耶尔有些意外地问道:「翠纳丝学姐,妳怎麼到现在还没睡?」
  「你也是,我站在门外就可以听见你敲键盘的声音,不请我进去吗?」
  「这样……不太好吧?白天的时候都被误会了。」皮耶尔显得有些尷尬,如果让母亲发现他和翠纳丝待同一个房间,不知道又会闹出什麼乱子。
  翠纳丝探了探头发现皮耶尔电脑的投影萤幕上,那张全家福的照片,忽然愣了一下才说道:「我也睡不著,不请我进去的话我们出去走走,如何?」
  「这麼晚了耶……」皮耶尔看了一下时间,才发现已经凌晨两点了。
  「怎麼?女孩子约你出去约会,不乐意?」翠纳丝挑了挑眉毛。
  「约、约会?」皮耶尔吞了吞口水且脸色通红,他知道翠纳丝在开玩笑但还是紧张了一下,他说了声「等一下」之后关上门赶紧换好衣服,拿著钥匙便和翠纳丝小心翼翼地,在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吵醒任何人的情况下走出家门了。
  一走出家门,皮耶尔才想起这附近漆黑一片全都是农田,根本没地方好逛,而这种时间点也根本不会有公车来这,走到城内得花很长一段时间。
  但翠纳丝似乎不介意,拉著皮耶尔的手便沿著农田散步,她好奇地问道:「皮耶尔,刚才你的电脑开著是在查什麼资料吗?」
  「没什麼,只是忽然对鬼面星事件很感兴趣,所以稍微查了一下以前的资料。」如果现在不是夜晚的话,皮耶尔的表情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是在说谎,他是一个非常不擅长说谎的人。
  由於父亲和他说过这件事情别和别人提起,皮耶尔很快就转移话题说道:「下一次的特训什麼时候开始阿?我觉得这阵子好像有比较进步一点了……而且我爸好像也没有很反对我想从军这件事了,我得好好努力才行。」
  「你先在网路上接受别人的挑战,连续赢五场或者是连败五十场之后再找我特训,多和他人交手也是提升实力的一种方法。」翠纳丝忽然想起了什麼,沉思了一下之后说道:「你还是先挑一架适合自己的机体专练比较好,之后再跟他们商量看看要用什麼机体比较适合。」
  「NCR-04不适合吗?」皮耶尔问道。
  这阵子的特训下来翠纳丝也注意到了,皮耶尔在适应机体这方面的能力非常优秀,整个游戏几十种机型除了支援机比较陌生之外,每一种机体他都已经驾驶过了,作业和操作系统完全不一样的机体他总是很能快就上手。
  但问题是很快就上手不代表也能很快熟练,可以说除了侦察型机体之外没有一种突击机是他熟练的,这个问题她也和芙萝妮讨论过,但她们都不知道这是怎麼一回事,翠纳丝只是认為这应该和他的操作习惯有很大的关係,而且每个人的操作思维也不太一样,皮耶尔似乎是「很不一样」。
  「不适合,我想也许是因為NCR-04……稳定性太高了?」翠纳丝说这话的时候有几分不确定,她甚至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麼,但她总觉得皮耶尔似乎不适合这种太稳定的机体。
  「什麼意思……」皮耶尔也搞不懂她想表达什麼,机体的稳定性当然是越高越好,走到路灯下的时候他摇摇头说道:「话又说回来,应该不会有人找我挑战吧?」
  皮耶尔的战绩几乎都是侦察型机体,至於突击型机体的成绩一个比一个还难看,尤其最近的特训没有一场赢过,他的战斗纪录上是一片赤字,像他成绩这麼难看的玩家根本不会有其他玩家想要找他挑战。
  因為打赢成绩越差的玩家得到的游戏代币越少,而打赢之后累积的分数也不会多到哪去,像他这样的玩家能参加比赛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虽然一路取胜到现在他也算是小有名气了,但还是不会有人会因為他拥有很优秀的侦察型机体操作技术就找他单挑。
  说真的,战胜了侦察型机体实在不是什麼值得拿出来炫耀的事情。
  对於皮耶尔这没什麼自信的一句话,翠纳丝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那感觉就像是恶作剧得逞一样,虽然笑容迷人但还是让皮耶尔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拍了拍皮耶尔的肩膀,说道:「那不一定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