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航256年1月21日,这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所有参与过阿陀纳多攻防战的军人都知道,这是安克亚德的成名之战,而当年的他不过二十五岁的年纪,就深得麦卡尼上将的信任,在协助制订作战计画之后便被任命為阿陀纳多星的陆军总指挥官,这也是近百年来首次有星际海军军官直接指挥陆军作战的案例。
阿陀纳多攻防战打了长达两个多月的时间,期间新崛螺联邦军方不肯让出这颗行星上,「跨洋山脊」以南的区域,不断投入大量陆军抵制帝国方的侵略,双方的电子战争已经激烈到大多数的设备无法使用,星球上的战争方式一下子退化了近三百年,远程锁定武器可以说是几乎没用。
当时的安克亚德就位於「跨洋山脊防线」的前线指挥部裡,感受著炮火覆盖大地的轰隆声以及剧震,他双手抓著桌沿撑著身体凝视著沙盘,而一旁的副官正一一和他会报关於前线的状况。
事实上,在这个时期要不是军令如山,根本就没有人把他的话当作是一回事,一个年纪不到三十岁的菜鸟星际海军军官,竟然跑到地面上来指挥陆军的战役?
照理来说陆军军校和空军军校所栽培的专业天差地远,一个在星海中战无不胜的指挥官到了陆地上可能就是被人打著玩的傻子,所以陆军军官们在得知自己的工作,将由一个星际海军军官来接手之后,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这可不仅仅是个人感受的问题,这还攸关了数十万陆军弟兄的性命和这场战役的成败,这样的安排简直就是胡闹……但他背后有麦卡尼上将做靠山,根本就没有人敢多说些什麼,有什麼怨言都只能暗地裡谈吐。
麦卡尼上将已经说了,这场战役敌人的目标是这颗行星,以及这颗行星上的任何装甲部队,以一个排的皇权骑士為单位,作為箭头不断冲破防线试图打闪击战的作战方式,已经证实了这个推测并没有错,尤其他们对步兵师的阵地几乎连碰都不碰一下!
但是眼前这个盯著沙盘也不知道在装什麼深沉的菜鸟军官,到现在仍然不断把装甲部队投入战场,要不是他们想办法压著下面,有些心有不满的连长早就已经造反,他们完全无法明白这样用命填坑有何意义?!
不断把士兵拉上战场,很多驾驶员甚至连一轮弹匣都还没打完,就被从前线撤了下来,跟著部队一起收缩防线,这样折返跑的行為都必须耗费大量的物资和人力,而且有许多阵地也因此而失去联繫,根本撤不回来!
「帮我连繫第二师的师长,告诉他,骑兵连已经可以出动,按照原计画进行。」
长达两个小时的沉默,一旁的副官终於听见了他今日的第一道命令,马上拿起有线通讯器试图联络,而另外一名参谋长则站在他的身旁,很无奈的嘆了一口气,问道:「安克亚德少校,在这之前你有参与过其它战役吗?」
其它战役也就只有风沙陀瓦的战争而已,安克亚德很诚实地摇摇头说道:「没有,这是我第一次指挥陆军作战,老实说有些紧张。」
――妈的这小子只是有些紧张而已?我们这些老人家都快被你气死了!
在场就算是一个负责打电话的军阶搞不好也比安克亚德高,但新崛螺联邦的军事体制和他的成绩,以及麦卡尼上将的支持让他有资格站在这个位置上,但根本就没有人看好他能打赢这场战斗,只觉得他很快就会被撤了。
望著周围一副尽可能用装忙来掩饰自己的心情的每一个军官,安克亚德露出了一个欠扁的笑容,说道:「我知道你们对我没有信心,但请你们提起精神看好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这二十四个小时是扭转整个战局的关键,关於我的指挥有没有问题,结局出来之后我们再来讨论,可以吧?」
在漫长的防线上,一支连队的出动并不怎麼显眼,但每个人却忍不住将自己的视线,放在靠近东方的三十二号防线的这支连队上,也许是篤定了二十四小时内一定可以完成任务,这支装甲连甚至连工程车和运输车都没有带上。
「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我的老天!他们想干什麼?!』」
女记者想起了昨日她在採访一名老军官时,他形容当时目睹这支部队出动,并且朝最近的一个敌方占领高地冲去时,脸上那瞪大双眼且难以置信的滑稽表情,加上望著司令提到安克亚德上将时脸上那幸福的笑容,让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每个民眾回顾当年的战争都只看见表面上的辉煌,却没有多少人真正注意到,这个作战计画的背后隐藏著多少你不敢坚持下去的风险?
发现女记者正用一种好奇的表情望著她,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便马上说道:「在当时,主动宣战的是五大联邦国,但是所有人都认為真正挑起战正的是帝国,就在每一个年轻人都抱著一股捍卫家园、捍卫自由的热血投入军旅,準备踏上战场打仗的时候,没有人料到帝国竟然在开战之初就发动这样强势的进攻,他们强悍的舰队让当时的新崛螺联邦军毫无还手之力。」
女记者虽然很好奇至今仍然单身的司令,和安克亚德上将究竟是什麼关係,但她还是认真的看了一下资料,问道:「根据记载,当时的新崛螺联邦舰队寧愿放弃跳跃点的控制权,也不愿和帝国舰队正面作战,只是不断用骚扰来牵制这支舰队,最后是因為帝国在无尽银河战区的局势恶化,才导致帝国舰队撤守风沙陀瓦?」
「那也是其中一个原因,而真正的原因是因為阿陀纳多星的局势改变,在当时……没有人相信安克亚德上将所说的任何一句话,每个人都只是听命行事,当我们回过神来的时候,胜利已经近在眼前。」
翠纳丝还记得当时的自己是驾驶著一架改装的NCR-04,带领著自己的排当作连队的箭头,什麼都没有多想便按照连长的指示,对著一处高地发动冲锋,而高地上有一支被打残的装甲连,正依靠著步兵师建造的阵地和敌军死命抗战,那阵地已经残缺不全,几乎已经失去了它该有的作用。
地板上躺著的全都是联邦军人的尸体,脆弱的步兵在这些钢铁巨人的战场上作战根本没有多少生存率,失去了阵地掩护的他们就如同失去了蚁巢的屡蚁般无助,任由几架皇权骑士肆无忌惮地在阵地中破坏著。
从那场战役中生还的帝国军人,怎麼也没想到前几个小时都在仓皇撤退的新崛螺联邦军,竟然用一支连队忽然发动了反攻,在高地即将被占领的那一刻,翠纳丝的NCR-04,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几次折线突进,还有那顺势劈出的一刀代表整支骑兵连拿下了第一滴血。
那架皇权骑士的驾驶员根本还没搞清楚发生什麼事就已经丢了性命,倒下的机体残骸很快就淹没在骑兵连前进的脚步之中,少量的皇权骑士全都成了这支精锐部队首次出征的牺牲品,翠纳丝记得自己当时非常反胃,无论是飞渐在机体腿上的鲜血、污泥还是战场上的尸体、残骸,都让她感觉相当难受。
但是她知道自己得斩杀更多敌人,用他们的尸体当作自己往上爬的阶梯,必须完成安克亚德的作战计画,才能够拥有足以和伊卡奇列克家族抗衡的力量,这场战争对她来说是证明自己实力的最好机会!
她的NCR-04并没有携带步枪,机体上就只有一把军刀和四把刺刀,其中两把安置在大腿外侧,而另外两把则被改装在小腿下方的位置。
在当时的战场上只有她会让机体用双脚攻击敌人,当她的NCR-04抓準机会抬腿踢向敌人的那一刻,小腿上的刺刀便会充能、转向朝下,能量刀锋会随著踢腿的动作被送入敌机的驾驶舱之中。
那流畅、华丽却又无比致命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和她交手的驾驶员防不胜防,战场上的任何一个对手到了她身前几乎都没有生存率,她的攻击目标非常明确――就是驾驶舱,而你却没办法阻止她用任何方法干掉你!
翠纳丝承认,当时的她為了復仇确实是杀红了眼,整个骑兵连只有她的机甲的手脚染上了血红的色彩,所以在那场战役结束之后她便在军中获得了――腥红女王的称号。
拿下第一座高地,骑兵连的连长让步兵师的残兵撤回防线,而全部还能作战的装甲兵则一起行动,他们用同样的方式攻击了一个又一个的阵地,当正在攻打「跨洋山脊」防线的帝国军主力发现这支部队的存在时,他们已经膨胀到快两个装甲师团的规模了,并且正带著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他们的指挥部所在!
当沙盘上一道以骑兵连或者说翠纳丝為首的巨大蓝色箭头,连续越过三个高地五个平原,长达二十小时的长征突破四道帝国军防线,甚至没有想要扩散迂迴来扩大敌军伤亡的意思,因為这支军队的目标只有一个!
那就是帝国军在阿陀纳多星的前线指挥部!
对於忽然安静下来,连炮击声和震动都已经感受不到的指挥部,安克亚德对於自己制定的战术,只用一句话来解释:「示弱只是為了让敌人相信,他们真有这能力可以击败我们,但是你们别忘了,新崛螺联邦是一个诞生战神的国度!」
之所以听不见震动,是因為攻打阵地的帝国军已经全速撤离,他们正在和时间竞赛,如果没办法挡住那如同雪崩一样越来越兇猛的那道箭头,那麼这星球上的这场战役就会彻底失利,他们怎麼也没想到这场照理来说十拿九稳的战争竟然会在短短二十四小时内被逆转!
就像安克亚德所说,新崛螺联邦是一个诞生战神的国度,当翠纳丝的NCR-04手持军刀越过防爆墙和壕沟的那一刻,几乎就给该阵地宣告了战败的结局,这架NCR-04的身影快如疾风,而攻势如通烈火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能量刀锋的光影不断残留在后方的队员眼中,一道又一道的火红色伤痕不断出现在任何阻挡在他们眼前的机体身上,他们甚至不用去判断那些机体究竟是什麼型号,因為那已经不重要了!爆炸是它们唯一的结局!
「当我们打到沃伦比斯山下的时候已经弹尽粮绝,连体力和精神都没剩多少了,机体上剩下最多的就是能量,眼看任务的时限已经快到,但我们却再也没有办法前进任何一步拿下这最后一关。」翠纳丝现在回头想想,她也不知道当时是何来的勇气,代替阵亡的连长鼓舞弟兄发动最后的冲锋。
「那当时是怎麼突破这个困境的呢?」女记者无法想像,一支已经没有弹药可用,而长达二十几小时的长征已经疲倦到不行的军队该怎麼打仗。
装甲部队并不是步兵部队,步兵依靠阵地利用短时间的休息补充精神,说不定可以作战三天两夜,任何一个驾驶员驾驶机体在战场上冲锋陷阵,都必须耗费大量的精神在机体的操控上,任何一个失误都可能是致命的。
「妳有没有听过一号人物?他叫做约克.亚伯。」翠纳丝见女记者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听过,她才说道:「约克.亚伯当时孤身一人,违反军令驾驶机体潜入山中,他寧愿战死也不愿待在原地等死,所以在敌军的防御仍然鬆散的时候混了进去,他只开了三枪便让当时的帝国陆军乱了阵脚。」
「难道说……这三枪命中的是……」似乎是明白了什麼,女记者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而翠纳丝点点头表示没错,接著说道:
「是指挥官约翰史东上将,还有卡密尔和奇雯两位装甲师长,而当时我们并不知道这件事,只知道帝国军的作战方式变得非常乱而无章,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带领了几乎只剩下刺刀能用的弟兄们冲上了沃伦比斯山,在主力部队回援之前打下了这座要塞,接著就是长达一个多月的歼灭战,帝国军有太多的装甲部队损失在这个战场上。」
「原来如此……也就是在这之后,当时的安克亚德上将,才从少校跳衔為上校对吧?听说这个战区帝国败得很惨,新崛螺联邦军在安克亚德上将的领导下甚至一度攻入帝国的腹地,小时候父亲常常讲这段故事给我听。」
「那时候,我和安克亚德上将都没有想到,当时我在出击前的影片上所看到的,那位在虚拟世界中万夫莫敌的驾驶员会出现在我们的计画之中,他成了我们的復仇计画中最大的阻碍。」女记者听到重点马上开始抄笔记,翠纳丝等她记录下来之后才说道:「他就是帝国剑圣,他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正是在无尽银河战区。」
「皮耶尔你行吗?如果没办法的话还是别勉强自己比较好。」此时正透过通讯和皮耶尔说话的是李高成,他正驾驶著一架帝国战梭,利用战梭的两条手臂捉著已经完成维修和改良后焕然一新的剑圣。
「没有问题,不过就是突破防线,这种事情在网路上我已经做了几十次……」虽然嘴上这麼说但皮耶尔的声音明显能听出颤抖,再怎麼样他也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即使知道这架机体的性能超乎想像的强悍,但他还是难以平復自己的心跳。
「皮耶尔先生,我感觉到你的内分泌很不稳定,是否需要微量的镇定剂?」圆圆也感觉到皮耶尔的失常,便马上在画面上显示这行字给予建议。
「拜託!你还活在虚拟世界之中啊?那是游戏阿!大哥!在现实生活中若是阵亡了就不能重来了!」眼看离空降座标越来越近了,如果皮耶尔这时候反悔的话他还有办法把战梭调头。
皮耶尔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活动手指头一面做最后的调整一面说道:「有一些事情……就算是冒著生命危险我也得去完成,这是我和她的约定!」
「谁?」李高成不解道。
「我最、最、最心爱的人!」
当皮耶尔完成最后调整的那一刻,刚才的慌张已经不见踪影了,他脸上坚定不移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搞笑,但李高成必须承认自己确实被震撼了,他也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那麼,祝你好运!」
「我会的!这裡是帝国剑圣,出击!」
一个惊险的低空飞行,战梭将手中的机体扔了出去,在拉高机首的那一刻有两枚导弹和几条弹鍊追了上去,李高成一个精湛的翻转迴避掉了导弹的袭击,只有几枚子弹打中机翼,它拖著几道黑烟往来的方向折返回去。
安装在剑圣手脚上的辅助推进器忽然啟动,大幅度减缓了剑圣坠落的速度,皮耶尔小心翼翼控制著机体别让它出现任何意外,在剑圣的双脚一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便将辅助推进器全都解除安装,任由它们躺在地上。
「圆圆,我们的战斗快开始了,请多指教!」在皮耶尔的操作下,剑圣拿起了锯齿军刀,「T」字型的面孔中三颗眼睛正凝望一个才刚被无尽银河联邦打下的高地,那就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请多指教。」圆圆也很有礼貌的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