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瀚海门高手还沉静在张晓东炼化吴东林的古怪手段中,根本就没弄明白为什么自家门主和十数祖会忽然朝张晓东发难。不过不明白归不明白,在场众人个个都是经历了大场面的人物,当下二话不说就朝着张晓东围了上来。
   沐萱瑶完全没有预料到,原本眼看就要圆满解决的事情忽然间又横生波折。她皱了皱眉,即便心中有几分不愿,但依然还是拔出了青色长剑,站在距离沧月不远的地方盯着张晓东。
   张晓东冷冷地看着瀚海门的人说翻脸就翻脸,真正面对这么多无法抗衡的高手说不紧张那绝对是骗人的。可是紧张归紧张,人送是绝对不行的。若真是瀚海门要言而无信对自己出手,他张疯狗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在这里丢上颗冰火灵丹,大家一起玩完。
   所以张晓东即便看上去有些紧张,但却没有丝毫慌乱,单凭这一份胆色,偌大的沧州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即便就是以好勇斗狠出名的王不归,在四个元婴十多个金丹强者面前也只硬气不起来。
   沧月的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惋惜的神色,说实话,若不是知晓炼神咒的来历和危害,他是不愿意和这个少年为敌的,甚至还会尽力将他收进门下,悉心培养。
  只是这炼神咒绝对算得上是天地间最被人忌惮的绝学,甚至比邪道中人那些杀人盈野的路子还招人嫉恨。以张晓东的性子身负这门绝学,日后不知道要招惹来多少是非,更会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上。反正到头来都是没有好结果的,还不如干脆趁早陨落在自己手上,这样也算是一桩功德。沧月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即便是有些亏心,但也不怕死了被人戳脊梁骨。
   两方人对峙了许久,张晓东终究是忍不住率先开口:“我可是害了瀚海门人?”
   沧月摇头。
   “那我可是损毁了这灵脉分毫?”
   沧月还是摇头。
   “那你是要替吴东林这个老匹夫报仇了?”张晓东冷笑,看着沧月依旧摇头,心中却是猛地腾起一股无名火来。
   “既然我没招你也没惹你,敢问沧月门主,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明明说好我和吴东林公平对决生死各安天命,此事一了大家就相安无事。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就是玄门正道所为?”
   不单单是沧月,在场众人谁都不是没皮没脸的货色,听到这话那是又羞又怒,被张晓东搅了好事的沧木当先按捺不住,抢先道:“你自认屠戮我瀚海门人的家伙是你兄长,那么我们瀚海门找你算这笔账也是天经地义!”
  “沧木师兄,此事是我们有错在先,师尊已经说了既往不咎,你再提起这事有什么意思?”沐萱瑶冷冷地瞪了沧木一眼,转身朝着沧月劝解道,“师父,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沧月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一向眼高于顶的徒弟,心中惊诧她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替张晓东求情,脸上却是没有丝毫表露出来。他扭过头,朝着张晓东沉声问道:“张晓东,你老实告诉我,你刚才灭杀吴东林时施展的法决叫什么名字?”
   张晓东眉头一皱,这炼神咒的来历他的确不太清楚。古修元神中的记忆也不是百科全书什么都知道,炼神咒被创造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封印了,自然是不知道此术来历。要是他早知道的话,即便是稀里糊涂练了也万万不敢在人前使用。
  更何况,张晓东一直不认为吴鹤雷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他身上的东西能有什么大来历,了不解也就只有那件没有使用过几次的金雷杵值点钱。
  “我是从一块玉简上学到的,叫炼神咒。”张晓东沉吟着道,故意没有把炼神咒的修炼效果说出来,即便是他再蠢,也知道如今能够修炼神识的功法根本是凤毛麟角,甚至可能全天下独此一份。
  莫非,这老小子也听说过炼神咒,此番是想要杀人夺宝?
  张晓东心中猛然一沉,于是讥讽道:“沧月门主别告诉我这炼神咒是你们瀚海门失传多年的绝学,要我叫出来吧?”
   沧月闻言和苦海三人均是同时苦笑一声,摇头叹息道:“没想到真是炼神咒。你放心,老夫几人即便就是再厚颜无耻,也是不敢觊觎你这绝学的。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快玉简你从何而来?”
   张晓东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开口回答,可话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沧月等人如此重视这个炼神咒,让他不得不多一个心眼。当初他曾听闻吴鹤雷似乎是和沧浪等人一起去探寻一个古修遗迹,如今想来,这炼神咒和金雷杵很可能就是出自那个古修遗迹。自己要是说出吴鹤雷的话,瀚海门的人就能够轻易地顺藤摸瓜找到那个遗迹。
  古修遗迹,里面既然能有金雷杵以及让沧月都动容的炼神咒,那里面很可能还有其他宝贝,这种好事怎么能让给别人。
   “无可奉告。”
   沧月见他不愿意说,也没有太过意外,嘴角爬过一抹苦涩道:“张晓东,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成见,甚至还很欣赏你,若不是这炼神咒的话我甚至想要收你为徒。可惜这炼神咒实在是太过诡异,说是天下间最让人忌惮的绝学也不为过,比起上古传闻中歹毒的夺舍之法还要过之不及。修道之人最怕的不是死,因为哪怕意外身死了也还能找到办法保存元神,想办法修成鬼仙一样也有机会成就大道,可是能够威胁到修士元神的东西就实在不讨喜了,谁也不会愿意有这么一门邪术留存世间。”
   沧月这话可算是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刚才那些金丹高手之所以会被震惊,不是因为张晓东技巧有多高,手段有多妙,真正让他们走神失态的是炼神法阵的恐怖功效。
   可以说,这世上只要有炼神咒存在的一天,就不会存在真正长生不死的人。即便是已经得道的大罗金仙,被这炼神法阵一烧,同样也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
   沐萱瑶哪里想到这个谜一样的少年身上原来还藏着这么多惊世骇俗的底牌,每当她觉得已经快要看透他的时候,他总是会给洋洋自得的自己一个更大的震撼,偏偏这种震撼很多时候还不是什么好事。
  张晓东也从来没想到从吴鹤雷手上得到的炼神咒竟然来头这么大,想来用炼丹手法配合炼神咒炼化修士元神这一招早在很久前就有人用过了,否则沧月决计不会忌惮如斯。枉费他还沾沾自喜自己捣鼓出了一个挺好使的绝招,结果不想却是比青龙眼还能惹祸的烫手山芋!
  “所以,我就算是背负骂名哪怕就是得罪你背后那个通天神人,今天也决计不能让你离开。如果你愿意自然舍弃肉身,我可以让你寄居在灵根之中修炼,只要你发誓永世不踏出卢琼顶,我便饶你一条性命。”
  张晓东闻言一愣,随即面色一冷,嗤笑道:“你要我像吴东林这个老匹夫一样画地为牢,一辈子都困在这个鬼地方?”
  沧月点头,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沐萱瑶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第一次没有完全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的长剑上,此时若是对敌的话,恐怕要吃不小的亏。
  “我猜你从小一定就很优秀,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失手过,对吧?”张晓东忽然咧嘴一笑,像是在嘲弄。
   沧月被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问住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张晓东扛起剑,似是有意无意地瞥了沐萱瑶一眼,开口道:“你一定听过坐井观天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典故,但是你不会明白癞蛤蟆坐在井底,看到天空中天鹅从自己脑袋顶上不屑一顾地飞走的时候,那是一种多么不甘和无奈的悲凉。你说,等到这只癞蛤蟆好不容易被人追着赶着逼着从井里跳了出来,见识了井外迤逦的风光,你说他还会舍得还会愿意重新跳回井里么?”
  他像是自嘲似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道:“我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叫团山坳的地方,那地方离沧州城不远,但我估计你也没听说过,也许昨晚去我家刨坟的那些人知道的,你可以问问他们,巴掌大的团山坳是多么狭窄的一片天。我被人逼着算计着从那里走了出来,遭人白眼被人算计,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片更广阔的世界,你觉得,我会为了活命就留在这里终老此生么?我是个怕死的人,一年以前也许我会答应你,不过现在,我只能谢谢你的好意了。”
  张晓东说了一大通废话,其实只是想说明他是一个不甘平凡的人,当然更重要的是,自从云彩蝶死了之后,这个世界上还真没有人能够威胁他胁迫他做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用他的命都不行。
  “看来,我也没有选择了。”沧月苦笑了一声,用眼神制止了早就准备一拥而上把张晓东大卸八块的众人,他想要亲手了断这个自己好不容易才生起几分爱才之心的后辈。
   五十年钱就踏足元婴境界的沧月在宗门内或修为不算是最高的,但除了那几个祸害遗千年的老怪物,他在整个中土号称一声一流高手那也是名副其实。
   沧月出手,张晓东活命的几率几乎是无限接近于零,更别谈什么取胜了。
   沧月从来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一旦下定决心整个人周身的气势顿时猛然一变,凝重的气势压得张晓东胸口发闷,连忙提起一直躁动不安的龙息抗衡。
  沧月脚下不动,单手一指,整个人就像是一道电光一样眨眼间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激射了出去。手掌已经拍到张晓东身前的时候,原地站着的地方还留着一道清晰的残影,旁人看上去就像是忽然间变成了两个人一样!
   好诡异的速度!
   张晓东倒吸了一口凉气,根本来不及细想,重剑带着火焰真气迎上沧月,与此同时左手寒冰真气也同时喷薄而出。
   砰的一声闷响,冰火真气在沧月手上炸开,巨大的爆炸力瓦解了这一掌绝大部分的力量,可是残余的反震力依旧是让张晓东蹭蹭连退了十多步,踉跄了好久才站稳。而沧月却是纹丝未动,只是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
   他这一掌就算是金丹强者也绝对接不下来,强行硬接只有被震碎金丹的下场。可没想到这般蛮横的毫无技巧的攻击竟是被对方接了下来,虽然狼狈一点,但竟是连重伤都没有!
   好恐怖的真气!
   张晓东在接到这一掌的时候心就凉了半截,在如同鸿沟一样的差距面前,他根本没有半分取胜的机会。
   看着咄咄逼人的沧月又急速地朝着自己追击过来,张晓东眼中闪过一抹狠辣,冷声道:“你不仁,就休要怪我不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