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管桃红一起前往碧霄殿的时候,张晓东脑子里依旧闪现着儒袍少女凌空虚度的情形,忍不住暗自叹息,也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是东华派哪位仙师门下,竟有这等惊世骇俗的修为。
  凌空虚度,那可是连元婴强者都没有的本事。
  管桃红难得正经了一回道:“别想了,陆子鱼虽然名义上是百元峰的弟子,实际上身份超然,有时候她说的话,连掌门师叔都要掂量一下分量。”
  “这么厉害?”
  “人家有个坐在莲花坐台上的老爹,能不厉害么?听说这女人的老爹还是莲心座上的神人,咱们掌门堂堂正道真统之一,也没资格坐上那个位置。”管桃红撇了撇嘴,语气有点酸溜溜的。
  “难怪。”张晓东暗暗咋舌了一番便不再谈论关于陆子鱼的话题。
  碧霄仙子和云霄仙子相比少了一分雍容多了一分与年龄不相称的清纯,只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艳,姐妹俩倒是如出一辙。
  管桃红无疑是碧霄门下最为得宠的弟子,带这张晓东到达之后并没有立刻退下。碧霄站在大殿中冷眼打量着半年来轰动东华但却并没有明显变化的张晓东,缓缓开口道:“修炼青阳功能修炼出这么大动静的,千百年来也只有你一人了。你在沧州的一切我都找人调查过,瀚海门和青城派两大玄门都对你恨之入骨,你入东华派寻求庇护倒也合情合理。只可惜,青阳宗做不了你的大靠山,可曾失望?”
  张晓东拿不准这个能调教出管桃红这种妖孽女子的师叔究竟是什么意思,谨慎地道:“张晓东不过就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吃饱穿暖便是知足。师叔既然知道我得罪了两大玄门,还愿意承认我是青阳宗弟子,单凭这一点我便应该感恩戴德了。”
  “我不需要你感恩戴德,这世间从来都是成王败寇,尔虞我诈互相利用罢了。实话不怕告诉你,这半年中不少长老都查过你的底细,是我和你师父云霄仙子一力担保,这才没有把你在东华派的消息扩散出去,否则青城派和瀚海门的人早就找上门来了。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又得罪了什么庞然大物,只要你一天是我青阳宗的弟子,我自然会保你周全。”
  张晓东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天真得以为碧霄会无缘无故就如此袒护自己,当下躬身道:“师叔有何吩咐,弟子愿意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不至于,你现在专心修炼就好。”碧霄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道,“听说你要参加丹宗的考核,看来你这一身煞气应该也是炼丹炼出来的了。煞气这东西若是放在普通修士身上就是祸害,迟早煞气反噬被心魔所侵。但在炼丹师身上么,不论好坏,总是避免不了的。既然如此,你干脆就独辟蹊径,练就一身无匹煞气,未必不能物极必反,得偿正果。”
  张晓东早就在学习七步斩的时候度过的心魔阶段,根本不怕什么煞气反噬,此时听到碧霄这么一说倒是灵光一闪。这煞气既然伤不了自己,积攒到一定程度去伤敌也是不错。
  “多谢师叔教诲。不过这煞气是我在炼丹的时候无形中滋生的,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可以培养啊。”
  碧霄似乎早知道他会有此一问,森然笑道:“煞气么,简单,一个字,杀!”
  张晓东目瞪口呆,旁边的管桃红噗嗤一笑道:“自然不是叫你去杀人,咱们是正道修士,哪能用那些邪道手段。我看啊,你白虎师姐那个斩杀妖兽的主意不错,不但能修炼煞气,更能增长实战经验。”
  碧霄闻言点头,似乎也正有此意。
  张晓东不知道碧霄到底想要自己做什么,但似乎并无恶意,增长修为对自己也没有坏处,当下点头道:“我明天就跟白虎师姐一起去虎豹洞窟。”
  青阳宗在修为上来说的确是四宗系中最不起眼的存在,但是势单力薄的青阳宗在人气上却是从来不输于其余三宗的。云霄碧霄两姐妹早年便是东华派中有名的美人,否则也赢不得仙子的美誉,这些年觊觎两位仙子的长老弟子多不胜数,若是这两个性子清冷的女人扬言说要寻求双修伴侣的话,排队的修士都能排到半山腰的翠竹苑去。而这两位仙子的弟子当中,精灵古怪的霓裳和妩媚勾魂的管桃红同样名声在外。
  管桃红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像是祸国殃民的妖妃妲己,最拿手的就是将男人撩拨得血脉喷张然后再翩然而去,就连门中不少年轻的长老也吃过亏。所以谁要是认为这个女人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吃大亏。管桃红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生活好或者不好,她只知道师父说自己是天生媚骨,这辈子最容易降服的敌人便是男人,她只知道十六年前自己不过只是云州城中青楼里受人打骂的小丫鬟,是师傅让她拥有了一个不一样的人生,青阳宗就是她的家,师父就是她的亲人,为此她一点也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在背后骂狐狸精,因为她很明白,天生媚骨的管桃红只能在青楼中做一个谁都可以欺凌的小丫鬟,而魅惑天成的管桃红则能颠倒众生。
  “师父,为什么你对这个张晓东这么上心?”
  碧霄扭头看了管桃红一眼,道:“青阳宗如今在东华四脉中属于垫底的存在,修炼场所是灵气最薄弱的轮转台,弟子也是最为稀少的。不怕你们笑话,我和你云霄师叔的资质是同辈中最差的,每一届的论剑大会上都是一败涂地,宗主师兄却又因为修炼功法的原因整日沉睡。这青阳宗一天不如一天,要不是念在这是开山祖师亲自建立的宗系,只怕早就被其他三宗给吞并了···”
  这个有着一脸与年龄不相符的清纯的女人忽然叹了一口气,满脸不甘:“青阳宗弟子已经三百多年未曾踏足主峰顶上的青阳宫了啊。”
  管桃红眼见师尊神伤,面露愤恨道:“师尊放心,徒儿一定勤加修炼,总有一天能够···”
  “你这一辈子成败都只能寄托在男人身上,凭你自己的资质很难有什么大作为的,你也不用勉强自己。”碧霄看了一眼自己最得意的徒弟,摇头苦笑道,“其他三宗的宗旗弟子哪一个不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奇才。百元宗那个陆子鱼就不提了,神兵宗的赵巨鹿乃是天生剑体,一生下来就会奴使万剑,以剑入道,年纪轻轻便已凝结金丹,神武宗的拓跋西山同样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夫之相,和白虎那妮子走的是同样一条以力证道的偏门路子,十三岁的时候就能拳碎金刚,这些人哪一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这担子,你担不起。”
  管桃红静静地听着,没有因为师尊的评价而心灰意冷,她很早就明白自己应该有怎么样既定的未来或者说是命运,历来每一个天生媚骨的女人要么默默无闻,要么成为帝王将相、巨魔大枭的附庸,除此之外别无她途。
  她抬起头来,看着张晓东离去的背影,美目中异彩连连,轻声道:“师父是认定了他么?”
  ···
  从碧霄殿回来后,张晓东又马不停蹄地去了一趟琼霄宫,云霄仙子虽然看上去对自己不闻不问,但好歹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师父,最起码的尊师重道总没有坏处。
  张晓东过去的时候云霄仙子正在指导马尾辫等人修炼,看到张晓东来了也没有表现得太过热切,只是少了几分冷淡,指着旁边一块青石道:“既然来了,就坐着一起听吧。”
  几个对张晓东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修士悄悄抬眼打量着这个半年来传言颇多的小师弟,脸上的表情不一而足,当看到张晓东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在马尾辫霓裳旁边,二人极为熟络地交头接耳后,这些家伙的眼神迅速统一变得通红,赤裸裸的嫉妒哇,心道老子们一个个舍弃前途跑来这鸟不拉屎的青阳宗图的不就是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么,结果连跟霓裳妹子话都还没说上几句就被这么个半路出家的家伙后来居上,简直就是没天理没王法啊。
  老实巴交的尘净自然不是其中之一,他今年也不过才十五岁,从小在东华派中长大,师父自幼就在耳边嘀咕什么道心之类的谆谆告诫,因此还从未有过男女之间的念头,他或许是青阳宗为数不多的男弟子当中唯一一个没有对霓裳或者管桃红抱有觊觎之心的男人了,所以马尾辫才愿意和他玩在一起,管桃红在张晓东没有到来之前也喜欢调戏这个年纪最小的小师弟。
  云霄仙子讲的都是一些筑基阶段实用的经验之谈,这让一直自行摸索的张晓东受益匪浅,暗自下定决心以后有机会还是多来听一下,最起码不至于自己一个人闷头摸索。
  傍晚的时候张晓东和霓裳还有尘净一起往住所走去,一路上都有男性修士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恨不得用眼神就将张晓东大卸八块。尘净一副早就司空见惯的模样,一脸幸灾乐祸的坏笑。
  张晓东也郁闷了,心道又不是老子一个人和马尾辫走在一起,干嘛不瞪尘净那小子光瞪我?
  马尾辫早就已经练成金刚不坏神功,不动如山,她记得自己刚来东华派的时候,那些好像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一样的师兄就像是饿狼一样恨不得把只有十三岁的她生吞活剥了,每天身边都会围着一团苍蝇,走到哪里都是人山人海,吃饭的时候有一堆贱笑的师兄围着看着,听师父传道的时候外面总会围着人墙,修炼的时候总会有人抱着鲜花等下轮转台下面,每晚一回到住所便会看到一大堆的法宝,功法···后来霓裳对此实在是烦不胜烦所幸才来了不受人待见的青阳宗,这才绝了一大部分修士的念想。不过霓裳虽然大多数时间呆在青阳宗,但天生活泼的她又哪里是闲得住的主,整天漫山遍野的跑,同样名声在外,渐渐的,不少色迷心窍的新晋修士竟然不顾自身前途,依然而决然地投身到垫底的青阳宗来,可以说,青阳宗如今本就不多的弟子,有一半男性修士都是冲霓裳而来,至于另一半,多半是被管桃红那个妖精迷得神魂颠倒了。
  所以,这点小阵仗对于霓裳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她甚至还很不厚道地扭头故意朝张晓东丢了一个一点都不隐晦的媚眼,存心要让张晓东天理不容啊。
  “怎么样,姐姐的魅力不比管桃红那个狐狸精差吧?”马尾辫摇晃着脑袋,眨巴着眼睛,灿烂清纯中带着一点点小妩媚。
  张晓东翻了翻白眼,正想损上两句,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修士迎面走了过来。
  此人相貌普通,只是整个身躯的轮廓给人一种极为锐利的感觉,好似用刀锋切割打磨出来一样,整个人就像是块冰冷的钢铁,森然锋利,毫无生气。
  周围的修士似乎都认得此人,均是下意识地和此人拉开距离,窃窃私语道:“神兵宗的宗旗弟子怎么跑我们青阳宗来了?”
  走在前面的马尾辫眉头一皱:“赵巨鹿,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与你无关。”
  赵巨鹿对霓裳还算客气,朝她摇了摇头,直接走到张晓东面前,抱着膀子上下打量,一言不发,气势摄人。
  张晓东不知道这人什么来路,但也不愿示弱,同样用目光回敬回去,一身煞气。
  四目相对,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