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聚宝阁突然传出了拍卖聚灵丹的消息,顿时在城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各修道世家和散修均是闻风而来,就连准备办丧礼的吴家也不得不暂时把事情延迟了下来,准备全力争夺这枚灵丹。
  丹药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可与而不可求的。修道之人虽然有夺天地造化之能,但是被人的寿元限制,少有人能够真正得道。
  金丹境是修道中的一道最大的难关,金丹境之下的修士不管怎么修炼,都不会增长寿元,只有突破金丹之后,才能免除寿元的困扰,真正有资格向长生得道迈进。
  所以一般金丹境以下的修士都会拼命地修炼,以求自己能够在寿元耗尽之前凝出金丹。
  可惜人寿不过短短数十年,要在这么短时间里凝出金丹谈何容易?除了那些资质卓绝的天之骄子,大部分修士都是注定要在凝出金丹之前化为尘土的。
  如此一来,能够增加修炼速度,增加寿元或是修为的灵丹便成了其余修士最后的希望。
  很多时候,对那些已经快要逼近金丹境但却苦于寿元将尽的修士来说,有丹便是生,无丹便是死。
  也幸好张晓东拍卖的只是一枚聚灵丹,聚灵丹虽然可贵,但也仅仅只对筑基境以下的修士有用,筑基境以上的修士不会为此大动干戈。
  否则要是灵丹引来了一众筑基修士,那恐怕就不是拍卖了,而是强抢。所不定还要被人捅破炼丹师的身份,抓回去当做炼丹机器使唤。
  聚宝阁的拍卖会正如火如荼的筹备着,不过张晓东却是没有心思去关注。他之所以拍卖聚灵丹,不过是想换些高级一点的材料,用来炼制归元丹,修复自己受损的真元。
  这些天,张晓东都只是埋头在房间里炼丹炼气,一副掰命苦修的架势。没过多久,几天不见踪影的王老虎终于回来了,气喘吁吁的他只说了一句话:“机会来了,秦家在招护院。”
  张晓东缓缓睁开眼睛,却是没有急着起身,而是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不是说这些大家族的护院一般都是由本姓子弟担任么?这秦家怎么会突然公开招募护院?”
  “此事千真万确,我听几个道上的兄弟说,这秦家此次不是招府邸护卫,好像是说秦家要新办一家坊市,人手不足,所以才对外招募的。”
  看王老虎说得确有其事的样子,张晓东也不再磨蹭,二人一同出了客栈,直奔秦府。
  秦是个大姓,往上追溯五百年指不定整个九州到处都是亲戚。大姓家族就应该有大家族的风范,即便没有吴家大院的豪华也要像王府一样气派,最不济大门上也得钉满金灿灿的铜钉,这样才能彰显身份,吓唬一下那些走在大街上的穷酸乡巴佬,告诉他们:看,这是秦府,高贵显赫,你们这些蝼蚁即便是眼红得像兔子一样也别想与之比肩。
  可是如今张晓东面前只是一幢不宽阔也不豪华的普通民居,灰矮斑驳的墙,青色的瓦,简洁但平整的地面···若不是门楣之上那个朴素之极的匾额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一个“秦”字,张晓东万万不肯相信这就是沧州三大世家之一的做派。
  张晓东第一次发现,原来沧州城里最繁华地地段也会有类似团山坳一样的地方,在这个朴素但干净的院落里,好像使劲抬起头四下张望,就能看到熟悉的山坡,熟悉的木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屋前屋后忙碌···
  秦府门前宽旷的空地上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不时有几个腰悬长刀的秦家子弟来回走动着维持秩序。
  张晓东站在人群之中,悄悄打量了一下,这些人大多都是年轻力壮的武士,凝练出真气的修士也有不少,不过修为都不怎么高,约莫炼气四五重的样子。
  空地中央,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旁边几个年轻的儒生正埋头记录着什么。
  王老虎和张晓东赶到的时候,招募已经进行了许久,报名参加的人数约有数百,但迄今为止通过的也不过区区七八人。
  秦府的考核标准很简单,只要能够打赢一名秦家子弟就算过关,正式成为秦家访市的护卫。
  张晓东抬眼望去,那挑选出来和人较量的秦家子弟修为都在炼气五重左右,不算太高,但也属于世家子弟中中等偏下的水准了。
  以如今张晓东的修为和本领,打赢一个普通炼气五重的修士不算难,只是有些担忧地看了王老虎一眼。王老虎像是觉察到了他的担忧,干咳了一声,小声道:“放心好了,只要这些秦家子弟不动用仙术法宝,我还是能勉强应付一个的。你忘了,那晚在你家的时候,我可还把吴家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呢···”
  张晓东闻言一笑,却是拍了拍王老虎的肩膀道:“王哥,你想不想修炼道法?”
  王老虎一听,顿时愣住了。他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地痞流氓,仗着有点蛮力和狠劲才拼死拼活熬到了今天,如今最大的愿望也就不过是跟着张晓东出来见见世面,唯一能拿得出手不至于让人觉得累赘的东西也就只有一肚子下三滥主意。
  修炼道法神通,成为一个能够呼风唤雨的修士,王老虎不是不想,是压根就不敢想啊。
  修道这种事,是要看资质和机缘的,自己一介地痞流氓,卑微如蝼蚁一样的存在,如何敢妄想?
  “兄弟,你的好意我领了。只是我王老虎清楚自己的斤两···”
  “王哥你别说那么多,你就说你想还是不想。修道一途不同于练武,别看在外人面前风光无比,但也同样危险万分,一个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
  王老虎死死地盯着张晓东的眼睛,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后,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想!”
  “那就成。改日我给王哥你弄个好东西,你就可以开始炼气了。”
  王老虎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感激,但却再也没有说一句话。谢谢两个字,简单,但他觉得说出来太矫情,只好憋着,也不怕把自己憋死。
  张晓东淡淡的一句话,便是决定了王老虎日后截然不同的命运。说起来也好笑,他张晓东自己都不过才是一个刚刚摸到修道门槛的小虾米,如今却还要带着别人一同走向未知的未来。
  修道一途深如瀚海,玄门修士的世界更是血腥残酷,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当年的张疯魔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肯让张晓东哥哥修炼道法,卷入这个漩涡中。
  张晓东不知道这样把王老虎扯进来对或者不对,他不是惊采绝艳的张疯魔,没有那般深谋远虑的良苦用心。那些远大的目光和见识,这个从小只知道像狗一样边咬人边活下来的张晓东他不懂啊。他只知道自己如今想要替嫂嫂复仇,力量能多一份便是多一分把握。
  有些自私,但张疯狗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伟大的人。他只是做自己觉得该做的事,想做的事,至于连累了谁,糟践了谁,把谁拖下了水,这些他都没有想过,也不愿意去想。
  “一八七号,鬼刃!”一个秦家管事高声念道,张晓东闻言一跃,大步走到了空地中央。
  一众人看到身形单薄得像根竹竿一样的半大小子也敢来应聘秦府的护卫,当下不少人便哄笑出声来。
  “这年头真是什么怪事都有,毛都没长齐就学人家出来当护卫了···”
  “就是,他以为这是哪里,秦府的饭可是那么容易吃的么?”
  “哎,真可怜。那些测试的秦家子弟手底下可是很硬啊,下手也狠,就他这身子骨,只怕十天半月都下不来床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不屑嘲讽的,有抱着膀子看热闹的,也有替张晓东担忧的。张晓东却只是静静地站在场中,看着对面的秦家子弟,心境平和得就像一潭死水,没有丝毫波澜。
  这样的情形他从小不知道见到了多少次,比起团山坳人的咒骂诋毁,这些嘲讽根本无关痛痒。
  那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看了张晓东一眼,却是眉头一皱,起身朝着张晓东道:“阁下,这里只招普通护卫,内院才是专门负责接待高阶客卿的地方。”
  此言一出,那些原本吵吵嚷嚷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一行人诧异万分地看着场中那个消瘦的身影,一个个膛目结舌。
  听那秦家管事之言,这个看上去营养不良的少年竟是有资格做秦府客卿?
  张晓东闻言愣了一愣,可惜他并不知道所谓的客卿是什么,只是摇头道:“我就是来应聘护卫的,不知道行不行?”
  这回倒是轮到山羊胡子老头傻眼了。秦家和吴、王两家不同,家族成员因为产业的关系相对分散,很多时候面临人手不足的问题。好在秦家家主秦世离交友广阔,在沧州声望极高,因此有不少高阶散修前来投奔,于是才有了客卿这么一种说法。
  这普通护卫一般都是有炼气四重到六重的修士来充当,秦府给出的待遇也仅仅只是能帮助他们继续修炼。但是客卿却不一样,最少需要炼气六重以上的修为才会得到秦家的接纳,待遇上来说也比普通护卫好得多。
  此时张晓东身上的真气波动,在秦家管事眼中看来,俨然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七重修士。
  山羊胡子老头在秦家负责接待和招募外姓成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明明修为足够胜任客卿的人却甘愿来做普通护卫,自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规矩上可没有说过不准修为高一些的人来做普通护卫,于是只好点头道:“以阁下的修为,自然是足够了。考核就不必了,你直接到一旁等候安排吧。”
  张晓东有些意外地啊了一声,周围那一众落选的修士更是大叫不服,场中一阵群情激奋,眼看就要骚乱起来。
  “吵吵吵,吵个屁啊,再吵统统赶出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众人均是杀气腾腾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想要看看是谁这般无礼,赶在秦府门前嚣张。
  人群被推攘着分到了两边,那个始作俑者却是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就这样在众人吃人般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然后一屁股坐在秦府管事的椅子上,捧起茶杯一通猛灌。那根挂着“天命在我”的抹布招牌就这么随手丢在一边。
  这家伙也不过四十来岁,不高大也不瘦弱,一身走在乡间小道上都嫌寒惭的行头,修为也是低得可怜,哪怕随便从秦家拉出一个护院来也能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可就是这么一个不修边幅、看上去有些疯疯癫癫的穷酸汉子,竟是无视一众修士摧枯拉朽的气势和杀气,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一群叫嚣着的孩子。
  “啊——舒坦!”一口气灌了一肚子茶水的秦无命这才注意到众人怪异的目光,当下吧了吧嘴,扯了扯旁边的山羊胡子老头问道:“这些家伙怎么了,不是傻了吧?”
  留着山羊胡子的秦家管事苦笑了一声:“二爷,我们这里正在给坊市选拔护卫呢,您老是不是到别处转悠一下?”言下之意,竟是怕这秦无命来捣乱。
  这句“二爷”一出口,顿时不少在沧州城有点见识的人都识趣地闭上了嘴巴,眼中却是流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好你个秦谷辞,你这意思是闲大爷我碍事吗?”
  秦无命一听这话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正要破口大骂,目光却是刚好瞥到场中的张晓东,二人均是脸色一变,那人群中的王老虎更是大叫不好!
  那···那个客栈中的骗子,竟然还是秦家的人?
  “嘿嘿、嘿嘿嘿嘿···”秦无命忽然站了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顿时兴奋得两眼放光。
  “这个小子叫什么名字?”
  一旁的儒生答道:“二爷,他叫鬼刃,是来应聘坊市护卫的。”
  “哦,原来是来做护卫的啊,好,很好。”秦无命笑眯眯地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张晓东,直到看得人心头发毛,这才开口道,“我看这小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做护卫的料啊。不过,既然人家来应征,怎么着也是给咱们老秦家面子,不让人家参加测试也说不过去。我看不如这样,你们全都一齐上,这小子若是能赢了,就算合格。”
  “一齐上?”一众修士看了一眼秦无命身后站着的那十七八个秦家子弟,顿时觉得背脊发凉,望向张晓东的目光中除了同情还是同情。
  “咳咳,当然了,人家也是可以拒绝的嘛。”秦无命一脸无耻地这么说,人群中的王老虎却是忍不住了,当下跳脚大骂:“好你个老骗子,你这分明就是公报私仇!”
  秦无命狠狠地剜了王老虎一眼,一副“老子就是公报私仇你又怎么样的表情”道:“那个大个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大爷我压根就不认识你们,谈个屁的公报私仇啊?”
  这秦无命摆明就是要刁难人家,却偏偏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一众修士除了暗暗鄙视之外也只能苦笑。
  谁叫人家是秦家的二爷呢,论身份地位,比那秦家家主秦世离都还要高一辈。
  秦无命的突然出现确实是让张晓东暗自吃了一惊,他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把那个在街头招摇撞骗的神棍和沧州闻名的秦家联系到一起。
  他抬头看了秦无命一眼,目光中没有太多的恼怒,只是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坚韧的和决然。
  张家疯狗想做的事,没人能拦,也拦不住。
  “好,你们全部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