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东一个人走在回秦家的路上,胸口有一股杀意腾起,但是却被他死死按捺了下去。
  也许王不归说得很对,一穷二百的自己凭什么能和吴东林玩?
  论修为,别说眼看就要冲击金丹境的吴东林,就是青年一辈中也能找出一箩筐修为远胜他张晓东的,他凭什么和人家死掐硬碰?
  论心计论城府,他张晓东更是幼稚得就像是刚离开窝的狼崽子,能不被人连皮带骨吞掉就是幸运了,还想蛇吞象?
  要论身份地位,山旮旯里蹦出来的野鸡就是再怎么蹦跶,也没办法和凤凰争夺光耀。
  王不归自以为自己已经把张晓东看了个透彻,资质不错,修为在同龄人中不上不下,只是仗着一身怪力能爆发出不俗的战斗力。性子也极是坚韧狠辣,为了嫂嫂一个人就敢和吴家争锋相对,也算得上是有情有义。
  只是,这些东西全加起来,也仅仅不过是让王不归稍稍欣赏,认为有趣罢了。
  即便是他很想和张晓东打一架,出于的目的却不是想分出个谁强谁弱,而是想狠狠地把对方踩下去。
  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却经常只能踩一些白痴废物,踩久了就会审美疲劳,根本没有快感。而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比较有趣看上去又有点扎手的家伙,若是一脚把他踩趴下,岂不是很有快感?
  在王不归的认知里,偌大的沧州,在同辈中,有资格和他论高下的,也就只有那个吴家的小怪物了。
  如今的张晓东,不配。
  若是王不归知道张晓东是一个炼丹师,而且炼丹手法还不错的话;
  若是王不归知道张晓东手里的杀招底牌有时候甚至足以干翻筑基强者的话;
  若是王不归知道,这只山野里蹦跶出来的野鸡却是有着一副像疯狗一样嗜血狰狞、连面对熊瞎子都敢吱牙的疯魔脾性的话···
  也许他就不会这么认为了,今天也不会说出这么一番类似挑衅的话。
  因为他的这番话,让这只疯狗感觉到了危险。
  聪明如他,却怎么也没费心想想,那个敢当着他的面,在王府门前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一地裂纹的少年,怎么会如此容易地屈服在他寒光摄人的锋锐之下?
  在张晓东的眼中,王不归这个峥嵘锋锐的妖人,却是生平从未正面遭遇过的强敌。
  这种毛骨悚然背脊发凉甚至坐立不安的感觉他在面对吴家大院血战的时候没有感觉到,在面对修为高深仙术强横的吴鹤雷时也没有感觉到,即便是在狂魔谷中面对那条冲天而起的黑色大蛇时都没有感觉到。
  这种感觉却是如今被王不归裹挟而来,萦绕在心间怎么都挥散不去。
  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和这个家伙撕咬到一起,只是现在的自己还远远不够格。
  一回到沧州城中,街头巷尾到处都流传着关于昨夜秦府血战的传闻,三大世家终于再一次撕破了脸皮,混战惨烈无比,不少筑基高手都在这一战中陨落,三大世家元气大伤。
  张晓东不知道这些街头传闻究竟有几分可信,但是这一战之后导致的实力失衡,定然会掀起新一轮的势力角逐,到时候就是自己崛起的机会。
  路过聚宝阁的时候,张晓东想起自己拍卖丹药的钱还没有去拿,便顺路走了进去。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聚宝阁的掌柜竟然换成了一个干瘦的小伙子。一番打听之下,才知道胖子刘三说是生病了,这几天都来不了。
  张晓东不以为意,让那小伙子把银票拿来,又买了些炼丹用的寻常材料便转身离开了。
  回到秦家的时候,不少秦家子弟正在忙着修缮严重受创的内院。张晓东还没走进大门,便看到抗着抹布招牌的秦无命带着十来个新招来的护卫火急火燎地冲了出来,像是急着赶去什么地方。
  忽然,那一群护卫中一个身形壮硕的大汉脱离队列朝着张晓东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惊喜。
  “兄弟,你没事了?”
  张晓东朝着一脸喜色的王老虎咧嘴一笑,走上去一把抱住了王老虎魁梧的身躯,道:“还活着。”
  王老虎哈哈笑着锤了他一拳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没那么容易死的。”说完,他又扭头四顾了一下,这才附耳小声地问道:“那怪物弄到手了?”
  张晓东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过两天你的破禁丹就能炼出来,到时候你就可以炼气了。”
  “嘿嘿,不急不急。”王老虎听到自己就快要成为一名修士了,不由兴奋地搓了搓手,正要说些什么,秦无命恰到好处地跑了过来,皱眉瞪了张晓东一眼骂道:“你他大爷的怎么还没死?”
  “我这人命贱,阎王不肯收。”张晓东随口敷衍了一句,接着道,“昨晚情况如何?家主的伤怎么样了?”
  秦无命难得正经地脸色一黯,道:“昨晚的乱战中我们损失很大,折损了七名筑基境以上的高手,炼气巅峰的高手更是折损十六名之多。我那个不争气的侄子也受了重伤,真元受创,只怕没有半年时间的调养是无法复原的。”
  张晓东闻言心中一沉,这样的折损几乎相当于普通一流世家的全部力量了,秦家就算能够承受这样的损失,此时也是实力大减。
  “那其他两家的情况怎么样?”
  “其他两家也好不到哪里去,王家折损了一名长老、六名筑基高手,吴家则是更惨,三大长老此时已经全部陨落,昨夜仅剩的八名筑基高手也全数阵亡,吴家在沧州城的精锐力量已经全部覆灭了,估计接下来吴东林那王八蛋就要抽调其他地方的高手回来,或者直接向聚宝阁求援。总的来说,现在王家的实力是最强的,吴家则被狠狠地削弱了一大截,我们老秦家的情况还不算最糟。只是如今三大世家实力骤降,恐怕其他家族又要蠢蠢欲动了···”
  秦无命这老小子的话里多少有些水分,张晓东闻言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并没有深究。他很明白对方的顾虑,毕竟自己才加入秦家而已,若是此时秦家情况太糟,秦家人担心投奔而来的护卫客卿会抽身离去。
  毕竟,很多护卫和客卿可不姓秦,他们没必要再一棵树上吊死。
  张晓东沉吟了半晌,开口道:“那家主觉得如今该怎么做才好?”
  秦无命抓了抓鸡窝头:“那王八犊子现在还在疗伤,家族事务由我暂代。好了,现在没工夫和你废话,快跟我去坊市!”
  “怎么回事?”
  “今天坊市开张,我偷懒没去,就让玲儿那丫头去了。听说那边出了点乱子,好像是有个王八犊子看上了玲儿,带着一票人在那边闹事。”
  “这乱子出得太是时候了,只怕背后有人在故意捣鬼。”
  张晓东皱了皱眉头,心知此时也不是细细思量的时候,当下朝着秦无命点了点头道:“带路吧,我们先去看看再说。”
  看到张晓东明确表态,秦无命心中那一抹担忧瞬间烟消云散,他咧嘴拍了拍张晓东肩膀笑道:“总算对得起老子送你的箱子。”
  一行人刚刚走到秦家坊市所在的大街上,便听到一阵极为嘈杂的打骂之声远远传来。
  秦家刚刚建立好的坊市中,正有二十来个手持利刃的修士在四处打砸,不少人更是掏出百宝袋将坊市中的各种材料法宝一扫而空。
  秦玲儿摇晃着风沙铃正和一个白袍少年周旋,那白袍少年正是在较技场和张晓东有过一面之缘的柳子轩。
  十余名秦家护卫则被死死堵在了一个角落中,个个挂彩,正被不少修士驱动法宝仙术轮番攻击。
  秦无命即便行事有些荒诞,但好歹也是老秦家的人,看到此处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捡起地上一把大刀,怒道:“给老子把这些王八犊子全剁了!”
  这个修为低得有些离谱的中年大叔此时拎着大刀撒泼发狠的样子,倒也有几分狠辣狰狞的味道。
  这一回王老虎难得没有和他唱反调,抡着手上的大刀就吼叫着扑了上去。一众秦家护卫被自家二人气势所鼓动,纷纷拔出兵刃冲了上去,与此同时被困着的秦家护卫也同时发难,很快摆脱了被动挨打的局面,双方陷入了混战中。
  秦玲儿在清脆的铃铛声中跳跃翻飞,手中频频打出数道法决,仙术绽放出的华光在周身闪耀着,像是在渲染着那抹尚还含苞的惊艳。
  可惜,秦玲儿看上去威势非凡的攻击却往往收不到应有的效果,那个明明只有炼气七重的柳子轩在炼气八重的秦玲儿全力攻击之下,竟还显得游刃有余,甚至还有工夫抽空盯着她妖娆的身子猛吞口水。
  这完全不是实力的问题,而是经验,厮杀争斗的经验。
  说到底,秦玲儿也只是一个从小在父亲呵护下长大的富家小姐,在秦世离的刻意保护之下很少接触到势力争斗的血腥,所有的争斗经验就是在封闭的较技场中得来的。
  在那个所谓的较技场中,争斗永远都只会被控制在一个没有死伤的程度,不血腥也不惊险,甚至有些像是娱乐。
  空有一身修为但却从来没有真正和人厮杀过的秦玲儿此时心中也是极为憋屈,虽然她恨不得一巴掌就拍死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但是每每出手总会不自觉地留下几分余地,就像是在较技场的时候一样,永远不会下死手,留下让对方躲避的余地。
  而反观她的对手,虽然修为不高,但是却招式老练,眼光毒辣,每次出手都直逼要害,一看就是经常和人争斗厮杀的老手。
  照这样下去,秦玲儿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张晓东看了一眼陷入混战的两帮修士,又看了看浑身上下都透着稚嫩的秦玲儿,抱着膀子看起戏来,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
  经验这东西,只有流血才能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