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天际隐约有黎明的光,血红血红色枫叶林中,一道紫色的人影冲天而起,两道更为猛烈的气息紧随而至。眼看就要将其拦截的时候,忽然,追击着的其中一人狞笑了一声,砰的一掌打在了同伴的后背上。
  那个可怜的家伙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同伴会忽然出手袭击,一时间竟是被生生震碎了气旋,脑袋一歪,死得不能再死了。
  仅剩的一名王家高手负手而立,看着紫色人影缓缓消失在视线中,这才微笑着转身离去。
  黎明的光晕中,那个王家高手的脸竟是和东谷道人分毫不差。
  灰头土脸的郑星阳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丧家之犬,胸腔中传来的阵阵剧痛让他浑身酸软,好像随时就要倒毙在路边一样。但是他不敢停歇,今晚行动失败,自己万万是不能被当场抓住的。
  郑星阳一路咬牙狂奔,总算赶到约定地点找到了马车,然后一路朝着秦家的方向赶去。
  清晨的秦家才刚刚苏醒,浑身是血的郑星阳一回来便引起了一阵骚乱,很快就惊动了秦世离。
  “星阳,你这是怎么回事?”秦世离一脸关切地扶住自己的外甥,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家伙昨天才刚到这里,怎么今天早上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郑星阳闻言让秦世离屏退左右,忽然泣不成声地跪了下来,哭道:“舅舅,星阳没用,任务失败了···”
  秦世离这一听更是莫名其妙了,连忙问道:“你说什么任务?”
  “就是去···舅舅,难道不是你叫那个鬼刃来找我一起去炸掉王家灵脉么?”郑星阳一脸迷惑,忽然脸色大变,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那枚秦世离从不离身的牌子道,“这个也不是舅舅给他的?”
  秦世离一看到那牌子顿时脸色一变,伸手摸了摸已经空荡荡的腰间,厉声道:“你说他叫你去炸掉王家灵脉?你详细地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郑星阳似乎被吓得不轻,点头站起来,半晌后才道:“昨天我陪舅妈刚回秦家,屁股还没做热,就有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人来找我。他一来便问我是不是郑星阳,我说是,接着他就拿出了这个牌子,然后说,舅舅你找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帮忙做一件事。舅舅要我做的事情我自然不敢怠慢,何况又有舅舅你的随身腰牌,所以我也没有怀疑,跟着他就去了王家···”
  “鬼刃要炸王家灵脉?他就算是要动手,也不该是王家才对。”秦世离一便听一边皱起了眉头,看上去是有些不敢相信。
  郑星阳见状眼珠子一转,连忙补充道:“我也问了那个鬼刃,他说此行不求成功,只要惹恼王家就可以了。他有办法把这事嫁祸到吴家头上。可是我们后来失败了,我带去的人全都死了,那个鬼刃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嫁祸吴家?当真狼子野心!”秦世离闻言脸色一变,拍案而起,似是极为恼怒。
  “星阳,你先先去疗伤吧,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郑星阳闻言退下,秦世离看着自己的外甥缓缓离去,脸上的怒色竟是变戏法一般地忽然消失了。他扭头,朝着内间开口问道:“二叔,你怎么看?”
  内间中,顶着个鸡窝头的秦无命一手抓着鸡腿,另一只手则抱着茶壶,死命地糟蹋着上好的虎跑龙井。他听到秦世离的询问,嘴巴里包着一口肌肉,囫囵不清地道:“这小子有问题,不过去炸王家灵脉恐怕却有其事。张晓东那个兔崽子估计是真的陷在那里了。”
  秦世离皱了皱眉头,不由有些担忧地道:“那我们要不要去救?”
  “救个屁,这里面明显有人捣鬼,说不定有些人正巴不得我们去救呢。我们这一去,王家是铁定得罪了。到时候有人再借机把张晓东的事肆意渲染一下,你说吴家又有什么样的反应?”秦无命翻了翻白眼道,“到时候,老秦家就是众矢之的。”
  “这我知道。可是张晓东是您老人家看中的人,你不是说他···”
  “放心好了,九龙潜渊,三代气运集于一身,这世上能收了他这条命的人不多。老秦家只需要给他一个出头报仇的机会就行了,他自己的祸福因果,自己去了。”
  秦世离点了点头,忽然抬头看着连吃都没有一点吃相的秦无命,问道:“二叔,我真的只有八天的命了?”
  “不相信我眼光不是?”秦世离白了他一眼,脸上似是有一抹悲痛,“没有八天了,七天。要不是这样,大爷我这么忙的人,会吃饱了撑的插手家族事务?我告诉你,只此一次,等你小子死翘翘了,我就不欠老秦家什么了,别指望我以后能帮衬什么。”
  秦世离苦笑一声,看着这个似乎早就看淡了生死的二叔,沉声道:“难道,真的要把偌大的家业交给一个外人么?”
  秦无命一愣,随即不屑地嗤笑道:“区区秦家能攀上他张晓东,那是积了八辈子的德。十年之后,别说秦家,你就是把整个沧州城送给他,人家也未必会拿正眼看你!你小子给我听清楚了,二叔我是在替咱老秦家种下一桩天大的善因,足以庇佑子孙千年,你不要给我搞砸了!”
  这一番话听得秦世离心中苦笑不已,他自己何尝不是如二叔这样斩钉截铁地认定张晓东总有一天能够震惊天地。
  只是二叔看的是命,自己看的,则是人。
  “二叔,其实你心里还是有老秦家的,不是么?”
  秦无命一愣,淬道:“我呸,老子给你们留下这么大一笔财富,咱们两清了,以后少拉关系。吃饭喝酒可以,想大爷我帮忙卖力气,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就在秦世离二人谈话的时候,转身告退的郑星阳却是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疗伤,而是强撑着疲惫的身子,一路朝着秦玲儿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秦玲儿人已经不在房中了。
  郑星阳愣了一愣,随即连忙奔出秦府,直奔沧州城南的一间破旧民房。
  房间里,一袭儒袍的王荣华正负手以待,似乎等候多时了。
  郑星阳一走进来,便神色怨毒地开口道:“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为什么还要对玲儿动手?”
  王荣华轻笑了一声,示意他稍安勿躁,缓缓开口道:“郑兄不要急,玲儿不会有事的。我只不过是提前兑现了一个我早就许了她的约定。两日之内,她定会安然无恙地回到秦家。”
  郑星阳恨恨地哼了一声,开口道:“最好如此。事情我已经做了,我爹娘呢?”
  “令尊令堂自然是在家中安享晚年了。”王荣华哈哈一笑,拍了拍郑星阳的肩膀道,“郑兄把事情办得如此妥当,王某应当重谢。”
  “哼,重谢什么的就不必了。郑某人虽然···”
  “哧——”
  一道金光从对面的房顶上激射而来,从毫无防备的郑星阳背后灌入,再从前胸突出。
  血溅五步,郑星阳一脸骇然地倒在地上。
  王荣华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朝着对面那个手持巨弓的蒙面大汉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去了。
  片刻后,王荣华的身影出现在城北远郊一座名叫望月宫的道观之内。这座望月观是王家名下的产业,在沧州地域颇有名气。望月观中供奉的是月下老人,传闻十分灵验,因此吸引了周遭不少信男信女,香火鼎盛。
  然而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望月观中有一口望月古井,传闻在满月之时,玉盘一样的圆月投影在古井中,正好填满整个井口。这个时候的古井满溢着月华的喷泉,瑰丽得让人迷醉。
  传说,只要在这个时候将自己心仪的人的名字写在贝壳上沉入古井中,贝壳就会通过月光流淌到天宫,月下老人便会满足信徒的愿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昨夜,正好满月。
  来到望月观后院古井的时候,秦玲儿依旧虔诚地跪伏在井边,似乎正在打瞌睡。
  王荣华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刚好走过去,秦玲儿却是忽然醒了过来,睡眼朦胧地看着王荣华道:“你跑哪里去了?我还等着你教我怎么把贝壳丢下去呢。”
  “你还没丢贝壳?”王荣华闻言有些惊讶,指了指远方微微泛白的天际道,“都快天亮了,看来你得等下个月了。”
  “都是你,你说要去准备什么仪式,结果一准备就是一晚,害得我在这里跪了一晚上,腿都麻了。”秦玲儿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将一只攥在手心的贝壳放入了怀里。
  王荣华见状一乐,笑道:“是谁那么有福气啊,能让我们秦大小姐在这里为他跪一整晚?”
  “要你管!”秦玲儿俏脸微红地剜了他一眼,正要准备起身,却是因为跪得太久了,差点就摔倒。
  王荣华本来想上前去拉她一把,却看到秦玲儿连忙摆手,一脸警惕地道:“你别过来,我自己可以的。”
  “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我还会对你有什么歹心不成?”王荣华哭笑不得。
  “谁知道你的。以前叫你带我来这里看看,你死活不肯,非要我打赢你才行。如今怎么忽然转性了,主动带我来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准是你没安好心!”
  王荣华闻言心中一惊,脸上却是没有丝毫变化,苦笑道:“早知道我没安好心你还跟着我来···”
  话还没说完,王荣华忽然脸色一变,整个人扑通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秦玲儿被吓了一跳,正要开口,忽然脑中一阵头晕眼花,四肢无力,竟是丝毫真气都提不上来,身子跟着也软软地倒了下来。
  片刻后,那个背着巨弓的蒙面男子走进了内院中,先是摸着秦玲儿的脉门试探了一番,这才扶起地上的王荣华,将一颗黑乎乎的药丸塞进他嘴里。片刻后,昏迷的王荣华便转醒了过来。
  “少主,其实你完全不用这样。那药,伤身体。”
  王荣华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道:“做戏就要做足,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