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东从来不否认,自己就是一条穷疯了,饿怕了的野狗,见到什么好东西都想一股脑吞进去,也不管吃不吃得下。
  抱着宁肯撑死也不饿死的心态过活,典型的刁民心态。
  以前对于他来说,赚钱养家糊口,然后娶个比刘寡妇还标致的媳妇儿,这差不多就是人生的终极目标了。
  若非要再加上一点,那就是让嫂嫂能够真正的幸福。
  不是他胸无大志,也不是他没有野心,只是一个仅仅识字的山野村夫,即便有再大的报复和雄心,看起来也空泛万分,有点好高骛远的味道。
  再怎么想,怎么奢望,也比不得碗里一块油腻腻的肥猪肉。
  不是不愿想,只是不敢罢了。
  可是当离缺把炼丹心得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富贵荣华距离自己如此的接近,一颗尚未萌芽的野心终于有了可以安身的土壤。所以他迫不及待地张开嘴,就像一头饿了千百年的野狗,拼命地吞噬着营养和精华。
  离缺教他的东西并不多,一手最简单的入门炼丹手法,一本炼丹心得,几张最简单的炼丹配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但这些对于张晓东来说却是弥足珍贵,甚至比张震山和离缺当初打赌的九转归元经还珍贵得多。
  张晓东虽然见识有限,但经过离缺的修道知识普及后,也明白如今炼丹师在修界是何等的稀少和宝贵。
  这一点,从“易筋伐髓丹”的引诱力上就能窥斑见豹。
  不要说这种逆天灵药,即便只是普通能够增加寿元和修为的丹药,扔出去都能让一群道貌岸然的修士们大打出手,抢个头破血流。
  导致炼丹师稀缺的原因,资质天赋的限制是一个原因,最根本的原因在于炼丹手法。
  每个炼丹师都有自己独特的一手炼丹手法,个个都当成不传之秘,坚决不干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所以渐渐导致各种各样的炼丹手法逐渐失传,这才造成了炼丹师奇缺的尴尬境地。
  离缺虽然只教给了张晓东入门的炼丹手法,甚至连丹药配方也只留下了最基础的几张,但是张晓东对此却是感激万分,这比离缺送他十颗八颗的“易筋伐髓丹”都来得珍贵。只要自己好好钻研,日后这将是自己富贵荣华的最大依仗。
  炼丹之术玄妙深奥,一般炼丹师的传承都是一师一徒,亲自传授,没有师傅从旁指点,新人是很难摸到门槛的,所以那本炼丹心得就更显得珍贵。
  “你原本是十分少见的冰系灵根,如今被易筋伐髓丹洗练之后,居然变成了冰火双系灵根。兼具两种属性的灵根,我这一生从未见过。”离缺皱眉看着张晓东手上跳动着的那一簇蓝色火苗,炙热中居然透着丝丝冰寒。
  “这火温度足以和丹火媲美。炙热,但又有寒气抵消火焰的狂暴,保住某些容易流失的药性。这样的火焰用来炼丹,也许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效果也说不定。”
  张晓东愣愣地听着离缺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反正他是听不太明白,只是隐隐觉得自己这火焰和别的炼丹师有些不一样。
  离缺就这么盯着那火焰看了半天,直到张晓东因为力竭而熄灭了火焰时,他才回过神来,声音淡淡地道:“你回去吧,也不要对人提及你会炼丹的事。”
  张晓东点了点头,突然跪了下去,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我这一辈子没跪过天地,没跪过爹娘,即便我家老头子,也只有下葬的那天我跪了。你虽然不愿意让我叫你师父,但这三个响头,你受得起!”
  “哈哈!”离缺失声大笑,戏谑地道,“可你有问过我愿意受你这三个响头吗?”
  张晓东一愣,随即见离缺突然欺近,红袍一挥,两道青光激射而来,没入了双眼之中!
  张晓东只觉得双目中青光一闪,头痛欲裂,满眼都是青绿之色。
  模糊中,离缺的声音响了起来。
  “今日之后,你我互不相欠。切忌,这能复制仙术的青龙眼神通,万万不可在人前施展,否则势必招来杀身之祸!”
  青龙眼,复制仙术?
  再次睁开眼睛,视线恢复如初,离缺和小怜心的身影却消失在了石室之中,张晓东愣了一愣,心中怅然若失地朝着山下走去。
  在张晓东离去不久,天空之上一道红芒落下,离缺的身影再次显露出来。他看了一眼张晓东离去的方向,突然扭头冷声道:“看了这么多天,该出来了吧?”
  话音一落,黑暗中浮现出两道人影来。
  其中一个是面容苍白的妙龄女子,柳眉轻扭,像是被病魔缠身,单薄瘦弱的身形像是枯草一般弱不禁风,我见由怜。而另一人,却是面无表情,一身黑衣的鬼瘸子,他静静地站在女子身侧,不言不语。
  离缺看了鬼瘸子一眼,目光中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愤恨。他转过头,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那个病没人,嗤笑道:“你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易筋伐髓丹吗?那可真是小题大做了,你有本事让鬼瘸子背叛我,在哪里都是有机会的。”
  病美人没有吭声,只是望着张晓东下山的背影出神,鬼瘸子却是像死了一样。
  离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依旧是一脸幸灾乐祸:“别看了,已经被炼化了。”
  病美人闻言却是轻笑着摇了摇头,声音淡漠,说出来的话确实狠毒万分。
  “我若要是真想要灵药,把那小子抓来取其血肉,炼成活蛊,照样能取得灵丹的药效。”
  离缺眉头一挑:“那你为什么不动手?”
  病美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幽幽地道:“我要易筋伐髓丹,是怕自己命不久矣,无人再来镇守此处。如今灵丹是被张家人得到,这恐怕是最好的结果。等那少年长大,我也能够功成身退了。镇守此地,本来就是他张家的职责,我不过是越俎代庖。”
  “那你可有得等了。”
  “我这身子,三五十年还是能活的。等得久不怕,就怕是什么也等不到。这百年来,张家后人带给我的只有失望,唯一能让人欣慰一些的张震山却不愿意挑起这个担子···”
  离缺一愣,看了旁边一直不言不语的鬼瘸子。
  没有意料中的愧疚和尴尬,他就像一根树桩,不会懂得,也没有情绪。
  他突然叹了口气,略有担忧地问道:“幽泉被那小子弄干涸了,你拿什么镇压炎魔?”
  病美人负手而立,自信满满:“我自有办法。这灵丹闹剧就到此为止吧,我约你来,却是另有要事。”
  离缺眉头一皱,病美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东方家找到张疯魔退隐之前最后去的那处绝地了,只是我要镇守此地,无缘得见那惊天地泣鬼神的鬼斧神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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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易筋伐髓丹”的洗练,张晓东如今的肉体强悍了许多,不仅仅是力量和强度上的增加,甚至连敏捷和反应也提升了不少。
  以往至少要飞奔半个时辰的路程,居然几个喘气的功夫就到了,惹得他又是好一阵的得意。
  原本被青木老杂毛踩碎的木屋如今已经变成了一栋崭新的砖房,张晓东知道嫂嫂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钱,王老虎那个王八犊子肯出力就不错了,绝对不会出钱。
  估摸着,应该是离缺的手笔。
  不过对于他那种人来说,这点小钱根本算不上什么,张晓东欠了人家老大一个恩情,也不在意再多欠一点。
  崭新的砖房比之前的房子宽敞了起码一倍,在团山坳来说也是相当气派的了,起码能和镇长赵老歪家的房子一拼高下。
  张晓东没出息地咧了咧嘴,大摇大摆地敲了敲门,结果前来开门的却是一个陌生少女。
  这女子也不过十四五岁,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不过张晓东不喜欢她那一身名贵的衣裳,所以第一印象不是特别好。
  “你找谁?”少女的声音很温柔,典型的小家碧玉。
  张晓东愣了一下,随即道:“我不找谁,这里是我家。”
  “啊?”少女明显愣了一下,一时间继续站着也不是,让他进来也不是。
  好在这个时候,嫂嫂的声音从屋内响了起来:“月儿,是谁啊?”
  嫂嫂云彩蝶还是一如既往的朴素打扮,一头青丝盘在头上,纤细的腰上围着围裙,一副家庭主妇的贤惠模样。
  “啊?晓东!你怎么回来了,我正说要上山去看你呢,你身体复原了?”云彩蝶的声音中透着真挚地欣喜,听得张晓东心头一暖。
  “这么久没回家,当然是想念嫂嫂做的饭菜了。”
  “就知道贫嘴。”云彩蝶笑着拍了拍张晓东的肩膀,一个多月没见,这小子好像长高了一些。
  “你身体复原了?”
  张晓东点了点头,夸张地抡起并不粗壮的胳膊笑道:“看到没有,打死一头山猪都不成问题。”
  “就你能耐!”嫂嫂看样子心情非常不错,又和张晓东玩笑了几句,这才拉他进屋,一边走还一边替他介绍方才开门的那个少女。
  “杜月儿···杜月儿···这名字好像挺熟啊···”张晓东挠了挠头,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极为怪异。
  他扭头悄悄看了杜月儿一眼,对方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倒没有发现他在偷瞄。
  杜月儿,这不是杜家那个独生女儿吗?好像和自己还定过娃娃亲···张晓东皱了皱眉头,心道这杜月儿突然跑过来做什么?
  云彩蝶似乎并没有发觉张晓东的古怪,而是好奇地问道:“离先生和小怜心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哦,他们已经走了。”
  “什么?你居然让恩人就这么走了?”云彩蝶好像挺生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人家离先生好歹也救过你的性命,你怎么都不请人家来家里吃顿饭?我这段时间也是太忙,没功夫上山去看看他们,也许是离先生生气了···”
  “嫂子,你别乱想了,离先生是高人,不会介意这些的。”张晓东笑着安慰,随即随口问道,“嫂子,这盖房子的钱···”
  云彩蝶闻言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似的,悄悄拉过他道:“你不说我还要问你呢,你什么时候偷偷存了这么多私房钱了?嫂子不是怪你,只是想知道这些钱是怎么来的···”
  张晓东一听才明白过来,敢情是离缺骗嫂子说那些钱是自己攒下来的,否则按嫂子的脾气,宁愿搭个草棚,也不会无缘无故接受别人的馈赠。
  离缺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居然能为自己想到这么细致的地方,张晓东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感激。
  “哦···那个,是我帮离先生做事的工钱,正大光明挣来的,嫂子你放心就是。”
  云彩蝶点了点头,可还是有点不放心地嘀咕道:“可是这钱也太多了啊,足足一百两,修完房子还剩下许多···”
  张晓东笑着拍了拍云彩蝶的肩膀,笑道“嫂子你放心吧,离先生是做大生意的人,不在乎这百把两银子,对底下人也不小气。不然我也不可能跟着他做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也对,离先生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晓东你是遇到贵人了,以后可要好好跟着离先生做事。”云彩蝶放心心头大石,欣慰地展颜一笑,这才亲昵地拉着杜月儿赔笑道,“你看我这人,一说竟把月儿冷在了一边,月儿你可不要生气啊。”
  “云姐姐哪里话,月儿不碍事。”杜月儿也是轻笑着回应,只是眼中那一抹掩饰得极好的轻蔑和不屑,恰好让张晓东瞥到了。
  “区区百两银子也能如此郑重其事地磨叽半天,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杜月儿在心中冷哼道,却没有发现旁边那个身形单薄的张疯狗眼中闪过一抹冰寒的青色光芒。
  三人刚走到门口,一个壮硕得像头牛犊一样的大汉便哈哈大笑着走了出来,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对须发皆白的老年夫妇。
  “哈哈,张兄弟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