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毒雾喷涌而出,直到身躯软倒在地上,直到看到无数蒙面黑衣的筑基修士涌入峡谷汇聚在王荣华身旁的时候,秦玲儿还是不敢相信。她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王荣华那张冰冷的脸,好像想要在上面看出一点迫于无奈的愧疚,可惜她失败了。
  这毒雾毒性十分强烈,就连场中修为最高的沧浪和那个无名白头老翁也仅仅坚持了片刻就半跪了下来,其他人则均是真气全失,浑身乏力,当下躺了一峡谷,各种各样的咒骂声接连响起,可是王荣华却是充耳不闻一般。
  王不归一脸惊疑地看着自己一向好似与世无争的兄长,眼中满是惊诧,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一样被自己看不起的兄长居然还有如此城府,更是狠辣得连自己也没有幸免。
  吴东林满脸惊恐,沧浪三人则是眉头紧皱,看上去是在努力地运功逼毒,可惜收效甚微。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不显眼不刺目的王荣华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将所有人放倒了。看着峡谷中那些蒙面高手手上寒光闪闪的冰刃,众人心中不由同时一个咯噔:若是在场众人全部死在这里,此后这沧州世家可就是王家的天下了,借此崛起,势头之猛即便是瀚海门也难以压制!
  这一切早就是王荣华策划好了的,要将所有的世家势力引诱至此,然后一网打尽!
  “你们不该来的,不过既然来了,就只好留下了。”王荣华淡淡地朝着沧浪三人报以一个抱歉的微笑,他不知道自己对一个将死之人做这样的举动有什么意义,或许只是想自己日后的噩梦中少几个索命的冤魂吧。
  蒙面的金箭高手带领着黑衣人和战战兢兢的王家高手开始在峡谷中大肆屠杀,刀锋割破喉咙的声响接连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哼惨叫就像是钢刀一样刮过众人心头。有人怒吼,有人哭泣,也有人沉默不语,静静地等候着属于自己那一刀。
  王荣华忽然仰天长舒了一口气,接着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笑脸,然后一步步朝着张晓东所在的方向走去。
  世家势力要一统,菩提叶他也同样需要,等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妥善利用手中的菩提叶,王家就此踏足玄门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莲花座台上的高人一句话,比正道十三峰的某些掌教都要来得有分量。
  “为什么?”问这句话的是王不归。
  王荣华停下脚步,蹲在王不归身前,低头俯视着自己的弟弟,忽然笑道:“你是问我为什么这么做还是问我为什么这么对你?弟弟。”
  王不归愣了一愣,随即也苦笑道:“我和父亲都小觑了你,真正继承了父亲所有一切的人,是你。同样的野心,同样的城府···”
  “还有资质。”王荣华咧嘴一笑,手上忽然炸出一团金色光芒,比王不归之前的更灿烂,更刺目。
  王荣华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在努力的证明一句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个人不是天资卓绝狂傲自负的王不归,而是他自己。
  “我希望父亲永远都不会知道今天的事。”王不归头一次低下自己骄傲的头颅,他不想让父亲经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之后,再经受手足相残的悲伤。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的。”王荣华笑了笑,起身继续朝着张晓东走去,在路过秦玲儿躺着的地方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说了一句让他自己都想发笑的话。
  “对不起。”
  说完之后他便大步离去,最后半蹲在张晓东身前,却没有急着动手。
  “我还以为你这次又能够化险为夷呢。你知不知道,你命硬的有时候我都觉得害怕。当你还是一介山野村夫的时候,十多个筑基修士都没能弄死你,反而让你捡了个天大的便宜。紧接着吴昊那个笨蛋也没本事把你做了,反而还自己丢了小命。不过他总算也是做了一点贡献,让你嫂嫂死在了吴家,这样你和吴家就真的是不死不休了。如今想来,他还是有点用的,也不枉费我把杜月儿这么个小美人送给他···”
  张晓东静静地听着,只是背后有一股彻骨的阴寒在涌动。他抬起头,面色平静:“自从我得到易筋伐髓丹后,我就一直在你的视线之内。吴昊之所以会找上我,也是因为你暗中推波助澜让他和杜月儿搞到一起。所以,我嫂嫂的死,是不是也可以算你一份?”
  王荣华笑着摸了摸鼻子,点头道:“可以算我一份,这仇我和吴家主一人分担一半好了,可惜你没有机会报了。”
  王荣华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峡谷中却是分外响亮。闻听此言,所有人心中均是一阵阴寒彻骨,如此心性城府,不可谓不恐怖。
  几乎奄奄一息的吴东林听到这话后差点没气得吐血,自己和张晓东之间的血海深仇原来只不过是别人的算计,自己拼死拼活把家底都拼光了,不过就是人家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王荣华,我操你姥姥!”
  王荣华轻笑了一声,连头也没回地道:“连骂人都有气无力了,我看吴家主你还是留点力气多呼吸几口最后的空气吧。”他话音一落,身后便响起一阵拳打脚踢的闷响,堂堂吴家家主竟被几个无名小卒当做沙包一样踢来踢去,旁人莫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来。
  “没有被吴昊弄死,然后又大闹吴家竟然还能生还,那个时候我不得不对你另眼相看,而且我也很好奇易筋伐髓丹究竟有多么神奇的功效,所以我没有急着杀你,让你扑腾,看你就能能翻出多大的浪来,是不是就有本事把吴家这艘大船覆灭了。”
  王荣华还是没有立刻动手的打算,有些事情老是埋在心底,总是很憋人的,这些算计如果没有人知道,他到哪里去寻求快感?所以他不介意愚蠢一次,哪怕看看对方死前的表情也是一件得意的事。
  “可是后来你发现你错了,我成长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你的想象,你快要操控不了我了,所以你迫不及待地想要杀死我,对不对?”张晓东还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好像是在谈论关于别人的事情,这让王荣华十分不解之余也有些遗憾,他倒是很希望看到对方不甘又怨毒的表情,就像输光了所有筹码的绝望赌徒。
  “你选择在那个时候让我去炸灵脉,应该是知道了我炼丹师的身份,害怕我和聚宝阁的关系太深。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人能渗透进秦家,自然也能渗透到聚宝阁。”王荣华得意地笑了笑,跟着脸色一沉,“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有本事炸掉灵脉,甚至还惊动了我爹,你知不知道,你那一次爆炸让我的人差一点就被我爹发现。”
  “你的人?是花妖柳眉的人吧?”
  “我师父当年的旧部,自然就是我的人了。”王荣华毫不避讳地承认了和花妖的关系,这个邪道女魔头的名号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下这话一出口,在场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王家大少,竟然是邪道巨枭的弟子,如此一来,在场中人当真没有活路了。
  那少年儒生和白头老翁以及沧海三人听到这话更是震惊莫名,邪道势力竟然这么不声不响地潜入了沧州,恐怕新一轮的正邪大战很快就会爆发了。
  “狼子野心。”不知道是谁这么低吼了一声,瞬间峡谷中垂死众人齐齐呐喊了起来。
  不论玄门还是世家子弟又或者无门无派的散修,他们虽然不自命正道,但也不屑于与邪道为伍。
  一直安静的王荣华听着峡谷中此起彼伏的声讨之声,终于是脸上一变,豁然起身:“成王败寇,自古不变,我只是使用的手段不一样罢了。试问在场诸位谁的手上没有沾满血腥?我不过是借助我师父的力量来达成霸业,替师父雪仇,这就是狼子野心?”
  众人默然,沧海叹息了一声开口道:“勾结邪道,这还不算狼子野心?”
  “谁不是生来就是邪道中人,等我王家踏足玄门,这些原本师父的旧部也会追随于我,到时候他们就不再是邪道中人了。”
  沧浪还未开口,跟着少年儒生的那个白头老翁却是发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怕王大少驱虎不成反遭虎噬。”
  “我是霸业得成还是玩火自焚就不劳你们费心了。”王荣华冷哼了一声,却是听到张晓东忽然开口了。
  “当初也是你故意绑了秦玲儿送去吴家的吧?你难道不知道,她也许会死在吴家。”
  王荣华愣了一愣,一直静静躺在地上的秦玲儿也是心中一紧,她抬起头来,希望从王荣华口中听到否定的回答。然而一句“不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她忽然间感觉到胸口处有什么东西裂成了碎片,那是一页写着名字的贝壳。
  “你知不知道她一直都很喜欢你。这样对一个倾心于你的女人,你不觉得愧疚?”
  “大仇未报,霸业未成,又岂能因区区儿女私情掣肘?”王荣华一脸理所当然。
  听到这里,张晓东扭头看了一眼眼眶通红的秦玲儿,忽然咧嘴一笑,那眼神似乎就像是在说:怎么样,死心了吧?
  王荣华看到张晓东忽然莫名其妙地一笑,心中忽然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紧接着耳边响起了旁人的提醒。他惊讶地回过头,只看到银牙紧咬的秦玲儿忽然纵声跃起,雪白的皓腕上,金铃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