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小姐所说的似乎是最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既然无法判断谁是谁非,亦无谓再於此时深究,最重要的始终是确保记忆者纳入心镜会旗下。可是司徒夜行和蔡斌一听,整个人立即僵住,脸色变成一种惨绿色,难看之极。
  赵亚义首先看出异样,扬起一道修长的眉毛,问道:「出了什麼问题?那个记忆者怎样了?」
  司徒夜行和蔡斌都沉默不语,香小姐温言问:「你们有什麼难言之隐?不怕说出来。」
  赵亚义和香小姐再问了几句,但两位首席追踪者却表现出从来不曾拥有的默契,依然维持著僵硬的表情,没有任何表示。在场所有的人眼光都好奇地落到两人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谢山静和费衣却突然陡地一震,同时露出骇然的神色。虽然他们的动作很小,可是由於现场的人一动不动,所以大家还是马上注意到他们的反应。
  赵亚义立即问:「你们知道了什麼?」
  谢山静和费衣飞快地看对方一眼,却竟然连他们都不愿开口,默默无言地站在原地。
  赵亚义一向要求部下绝对服从命令,这次他的问题居然得不到回答,脸色一沉,冷冷地道:「费衣?」
  费衣的脸色也没有多好看,他深知赵亚义的脾气,如果自己在被点名后仍然拒绝开口,赵亚义事后一定会严厉追究,只得道:「那个少年…已经不可能成為心镜会的一份子。就算我不说,大家等明天的头条新闻,一样会知道发生的事。他在知道自己受到…香氏或甘氏的追踪者背叛后,情绪失去控制,长期以来哑忍著漠视和欺凌,压抑著的仇恨和愤怒突然爆发,令他精神陷入异常状态。」
  费衣吞一吞口水,再道:「今天黄昏,他…他手持著一把菜刀,在学校裡发狂,斩死了二十多个人,其中包括曾经欺凌过他的人,也有一些是无辜的同学和老师。有些学生的…头颅被他斩下来,身首异处,有些被他开肠破肚,流得满地内臟…至於那个少年…已经被警方当场拘捕。他…被捕的时候,重复大喊著同一句说话,「他们骗我!他们骗我!」……」
  费衣说完后,木无表情地看著谢山静,谢山静有点苍白,微微点头道:「我所知道的也是一样。」
  此时此刻,大家总算明白了司徒夜行和蔡斌,谢山静和费衣都不约而同不想开口的原委,因為故事的结局实在太过可怕,太过血腥了。在场虽然有数百个人,可是没有人说得出话来。
  最先恢復常态的是赵亚义,他冷酷地道:「如此说来,虽然不是我们心镜会教唆那个少年行兇,但是那二十多条人命,却是因為我们两个集团的斗争而枉死。即使那个少年餘生亦将在监狱度过,我们仍然有必要查出哪一个版本的故事才是真相。」
  他的丹凤眼冷冰冰地扫视眾人,彷彿在看看有谁提出异议。赵亚义的话说得有理,就算知道司徒夜行及蔡斌谁是幕后黑手,已经於事无补,但事关二十多条性命,始终得查个水落石出。
  赵亚义等了一会,知道一眾高层已经默许,於是道:「关於分辨真偽,我想要再次劳烦两位首席神知者。费衣,谢山静,你们在听故事的时候,已经知道真相了吧?」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在场的人都不禁屏住呼吸,数百对眼睛改為停在费衣和谢山静身上,司徒夜行和蔡斌阴沉地看著两人,看不出他们到底是担忧,还是期待。费衣和谢山静紧紧盯著对方的眼睛,脸上又出现那种脑筋急速转动的表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这次已经是费衣和谢山静一晚之内第二次对副领导的问题听而不闻,赵亚义越来越不高兴,冷冷地道:「上次是费衣说了故事的结局,谢山静,这次到你了。」
  谢山静无法再逃避,她望著香小姐,却看见香小姐的眼珠极快极轻微地左右移动了一下。
  谢山静立即对赵亚义道:「我不知道。」
  赵亚义心想:「蔡斌和司徒夜行自然只会说对自己有利的事情,隐恶扬善,也属人之常情。费衣和谢山静都不肯表态,必然是因為双方的版本亦真假夹杂,没有一个说的是事实全部。强逼他们在所有人面前说出真相,对我们甘氏集团也没什麼好处,倒不如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其实人只会说自己理直气壮的部分,而把问心有愧的细节矇混过去,这一点根本毋需劳驾神知者,都可以轻易猜想得到。
  以香小姐的阅歷经验,自然也想到这一点,明白司徒夜行一定有藏奸,所以才示意谢山静不要如实说出来。
  赵亚义甚是聪明狡猾,捕捉到她们一瞬即逝的眼神接触,明白是香小姐示意谢山静说「不知道」,马上发现这是一个可乘之机,快速拋一个眼色给费衣,口中却道:「不知道?非常好,真不愧是你。费衣,你呢?」
  费衣的眼神锐利无比,看著司徒夜行道:「说谎的是司徒夜行!」
  此言一出,甘氏集团的成员立即哗然,有不少人乘势起哄,「司徒夜行是骗子!」「蔡斌才是好人!」「司徒夜行不尽不实,诚信有问题!」「这样的人,有资格当首席追踪者吗?」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司徒夜行声音盖过所有人,怒吼:「放屁!我说的句句属实!」然后兇狠地瞪著谢山静。在谢山静受香小姐吩咐,说了「不知道」后,费衣却说了「司徒夜行说谎」,就连香氏集团中,也有很多人心中怀疑的确是司徒夜行说假话,蔡斌所说的才是事实。司徒夜行误会谢山静有意加害自己,对她仇恨之极,暗暗发誓要向她报復。
  谢山静看见事态严重,大声道:「不!蔡斌才是说谎的人!」
  赵亚义冷笑道:「谢山静,你已经说了不知道,现在却改口指证蔡斌,到底你哪句才真?叫人怎样相信你?」
  谢山静又不能说是香小姐叫她这样做,咬一咬唇,道:「我刚刚才有感应,不可以吗?」
  赵亚义嘲弄地道:「依我看,你是不甘心被费衣比下去,所以才强行说自己也有感应,对不对?」
  谢山静怒视著赵亚义道:「不是!我真的知道…」
  赵亚义哈哈大笑,道:「你不必勉强,谁都清楚费衣比你强。心镜会无人不知你是个爱说谎的坏女孩…」
  谢山静看起来正用尽全力压抑怒气,她抿著嘴唇,紧紧握著拳头,瞪著赵亚义,眼神像要放出毒箭来,努力不让自己大发雷霆。
  赵亚义像是大為欣赏她这个表情,不怀好意地笑道:「又或者,你想说是香小姐吩咐你的?如果是香小姐的命令,那就一定没有错了,对吗,头号忠犬?香小姐是大圣人,香小姐是救世主,香小姐不会犯错,香小姐永远是对的…所以香小姐叫你陪预言者睡觉,把他牢牢锁在香氏集团,你也照办不误。」
  这下他戳到痛处了,谢山静发怒道:「你以為我是你吗?為了达到目的而陪人睡觉,这种事你做得出,我可做不出!」
  谢山静这句话,却不只戳到痛处,简直命中了要害,甘馨如突然闪到谢山静和赵亚义之间,尖声叫道:「贱人,你说什麼?」竟然伸出手热辣辣地「啪」一声,打了谢山静一记耳光。
  看到甘馨如掌摑谢山静,全场所有人错愕得难以形容,赵亚义、周民之、司徒夜行、费衣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的人,全部倒抽一口凉气,依著谢山静的性子,当著数百人面前被掌摑,没有人能够预料即将发生什麼事,她会发疯?会破口大骂?还是会还击?说不定演变成一场数百人的集体殴斗?香氏集团和甘氏集团的战争,会由此展开吗?
  甘馨如举高手臂还想再打,金寧抢先把谢山静一手拉到自己身后,沉声喝道:「甘小姐,请你控制自己!」甘馨如抬头看著高大魁梧的金寧,这一巴掌当然打不下去。
  谢山静用手摸著被甘馨如打过的脸颊,仍然一脸愕然,不懂反应。杨诺言看到女朋友被打,登时狂怒,道:「你……」他想冲上前去,却被王申雪拉著,用眼神警告他不能轻举妄动。可是他心爱的女友受此屈辱,哪裡还顾及什麼尊卑上下,他甩开王申雪的手,想再度上前。
  可是有一个人影却被他更快一步,「霍」一声扑到谢山静身边,这个人正是香小姐。
  香小姐铁青脸色道:「馨如,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部下!」
  甘馨如怒气冲冲道:「谢山静出言不逊,我给她一点教训,有什麼问题?你别忘记我也是领导人,我要怎样惩处她,你没权干涉,香子规!」
  香小姐转头对金寧快速地道:「带她到医疗室。」然后又厉声对甘馨如道:「作為一个集团的家长,如果我的孩子受欺负,我也不闻不问,岂不是教他们对我心淡?」看来香小姐的忍耐力终於去到极限,準备和甘馨如大吵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