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夜行、周民之等人都极度不耻赵亚义的所作所為,看见谢山静出手揍他,都觉得大快人心,暗暗喝采,希望她再多打几拳。
  赵亚义為甘馨如的死深受刺激,无心在此时跟谢山静计较,舔一舔嘴角的血,道:「算了,由得她。」
  大家眼看著甘馨如為赵亚义伤心寻死,在死前却始终痴情不变,愿意成全他的野心,无不激动落泪。香小姐想起甘老先生的孙女,竟然落得如此惨痛的下场,更加悲从中来,潸然泪下。甘馨如生於心镜会,死也选择了死在这裡,即使是很多跟她毫无交情的成员,都為这一个小小的领导人而伤心感概。
  甘氏集团的成员从建筑物内抬出一个担架,一边悲泣,一边把甘馨如的遗体小心翼翼地用白布盖好,抬到建筑物内安放。
  费衣在眾人抬走甘馨如的遗体后,踏出一步,声音有点嘶哑地道:「既然甘小姐已经香消玉殞,我们…我们一定要尽快决定新的领导人。赵先生……」
  甘馨如在自杀前的遗愿,就是让赵亚义继承自己领导人的位置,更嘱咐部下们要竭尽全力支持他,再加上赵亚义本来就是副领导人,一直以来掌管集团的运作,按道理说新的领导人实在不作第二人选。
  可是根据心镜会的传统,即使获得上一任领导人任命,新领导仍然需要获得三位主管中的两人首肯,才可以正式坐上领导人宝座。
  首席追踪者蔡斌听见费衣这样说,悲愤莫名地道:「这件事迟些再算好吗?甘小姐才…才刚刚过身……」
  总务部主管龙宝生紧握拳头,语声哽咽道:「况且…我们到底要让谁当领导人,还得从长计议……」这样说,蔡斌和龙宝生都不想投票给赵亚义。
  费衣在早前已经与赵亚义暗地结盟,他昂然道:「群龙不可一天无首,无论是集团的运作,还是…甘小姐的身后事,都急需有人负责主理。没有领导人的话,我们无法接受委託,每天都会造成无可估计的损失。趁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场,实在是选出继任领导的最适合时机。」
  蔡斌看出费衣的用心,怒道:「费衣,你…你这个势利小人,这麼快就靠拢…靠拢……」「靠拢赵亚义」这句说话,蔡斌始终说不出口。
  龙宝生也愤慨地道:「甘小姐她…她是因為什麼事而轻生,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们还怎能够奉…奉……」「奉赵亚义為领导人」这句话,龙宝生同样也说不下去。
  费衣厉声道:「甘小姐在临终前说了什麼,你们已经忘得一乾二净了吗?这是她最大的心愿,也是她对我们最后的命令!如果我们这样也不遵从,甘小姐天上有灵,难道又会欣慰了吗?」
  香氏集团眾人在旁观看著费衣等人争持不下,虽然香小姐等也万般不希望赵亚义会成為心镜会领导人,可是此情此景实在无法插口,否则被人以為他们想乘机染指甘氏集团的管理事务,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费衣此时正义凛然地打著「甘小姐遗愿」的旗号,令蔡斌和龙宝生一时语塞。赵亚义彷彿还处於打击之中,听著费衣為努力自己争取,他却只是脸色苍白地站在一旁,没有出来对眾人发表什麼讲话。
  杨诺言拥抱著仍然在饮泣的谢山静,虽然他心中一直不同情甘馨如,可是眼看著一个少女受情所困,一时想不开而踏上绝路,放弃自己宝贵的生命,在惋惜之餘,也忿恨赵亚义的冷血,心想:「如果这个人成了领导人,心镜会肯定从此多事了。」
  费衣相当咄咄逼人,又道:「赵先生身任副领导数年,事事以集团利益為先,大家有目共睹。他一直克尽己任,辅助甘小姐统领甘氏集团,如果在甘小姐香消玉殞后,我们就丝毫不念赵先生的劳苦功高,岂不是教人齿冷?」
  龙宝生怒道:「别说笑了!我无论如何不会承认一个害死甘小姐的人,做我们的领导!费衣,你的良知到了哪裡去?甘小姐虽然年幼,可是由始至终待我们不薄,你竟然忘恩负义?」
  费衣冷笑一声,道:「我只是以事论事, 如果在集团内有另一个比赵先生更适合的人选,我推举他作领导人又有何不可?你能说出还有谁能够胜任吗?」
  费衣这个论点倒也说得不差,纵然赵亚义有千个万个缺点,在甘氏集团中,的确无人比他更有能力,成為集团之首。他看见龙宝生无言以对,步步进逼道:「龙宝生,还是说你自己想当领导人?是的话不妨清心直说,无须继续假惺惺,故作為了甘小姐而反对赵先生继任!」
  龙宝生并无独揽大权的野心,他纯粹是真心不认同赵亚义的行為作风,被费衣这样冤枉,怒吼:「胡说八道!我龙宝生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想过要自己接任领导人的位置!」他转头向蔡斌寻求支持,可是却见蔡斌脸色大变,用奇异的眼神盯著他。
  这个正是费衣的阴谋。因為赵亚义要成功继任,就必须得到两个或以上的主管同意,但如果蔡斌和龙宝生继续连成一线,这个目的就永远不可能达到。唯一可以扭转局势的方法,就是离间蔡斌和龙宝生,引得他们鬼打鬼,从而再从他们之间拉拢多一票。
  果然,蔡斌一听见费衣指控龙宝生想自己接任,猛地一震,立即猜疑龙宝生是否别有用心。
  在旁观看这场夺位风波的人当中,一些有识之士如香小姐、司徒夜行等,一看见蔡斌这个神情,就知道赵亚义这个领导人已经十拿九稳,都暗暗嘆气,心想:「蔡斌和龙宝生的智力谋略,和费衣相差太远了,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费衣趁著这个他们互相猜忌的时机,再下一城,振振有辞地道:「龙宝生,如果你是从集团的利益出发,而不同意赵先生出任领导,那还有商榷餘地。可是如果你想藉此机会而把自己捧上高位,就把我们看得太低了!」
  沉默至此的赵亚义,终於发言了。他似乎已经从震惊的心情回復过来,表情一如往昔的冷峻,缓缓地道:「够了。这个晚上大家经歷的事情已经太多,无谓再争下去。费衣,蔡斌,龙宝生,你们来正式投票吧。支持我成為下一任领导人的,请示意。」
  费衣為赵亚义力排眾议,争取至今,当然是第一个站出投下支持票,他挺一挺胸道:「赵先生,我和我的神知者部门,一定会支持你。」
  赵亚义微微頷首,一双丹凤眼看向蔡斌和龙宝生。龙宝生也不失為一个好汉,始终坚持自己的立场,抬头挺胸道:「赵先生,虽然你為甘氏集团贡献过许多,但是我和你道不相同,抱歉了。」然后欠一欠身。
  三个主管之中,一个支持一个反对,赵亚义的成败,就掌控於还未投票的首席追踪者蔡斌手裡。在场所有成员都屏息静气,集中地看著蔡斌,等著他投下关键的一票。
  蔡斌迟疑片刻,心想:「赵先生的人格虽然有问题,可是在甘氏集团中,的确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至少比龙宝生来得强。如果我此刻投下反对票,结果其他人接任领导,那倒罢了,万一赵先生和费衣另觅途径,最终还是坐上领导人之位,那麼我就是第一个被他们秋后算帐的人了。而且既然费衣已经向赵先生投诚,如果我不加入他们的话,以后岂不是让费衣的地位骑在另外两位主管之上?」
  蔡斌衡量过这些轻重和风险,终於开口道:「集团的确不可以缺乏领导人,赵先生,从今开始就有劳你带领我们了。」
  就凭蔡斌这一句话,赵亚义在两票支持,一票反对的结果下,正式继甘馨如之后,成為心镜会的领导人。
  杨诺言亲眼见证心镜会一代领导人的殞落,和新一代领导人的诞生,只觉得今晚目睹的事,是平生所见最為惊心动魄的一幕,他肯定无论以后自己遇上什麼事,都永远无法忘记这一夜的巨变。
  赵亚义表情僵硬地对香小姐道:「香小姐,以后请你多多赐教了。」现在,他和香小姐已经平起平坐了。
  香小姐知道赵亚义继任已成定局,淡淡地道:「关於馨如的身后事…」
  赵亚义漠然地道:「这一点我自然会安排,不劳你操心。」
  扰攘多时,大家都身心俱疲,天色也已经开始破晓。赵亚义离开眾人,独自回到顶层办公室。他并没有开灯,站在幽暗的办公室内,良久没有移动。苦心经营了那麼久,他终於成為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得到梦寐以求的权位。
  从窗子透进来的暗淡光线中,赵亚义抬头看著甘馨如送给他最后的礼物,那幅写著「如镜」两字的书法,一滴眼泪滑过他的脸庞。
  这一定是喜极而泣了,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