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行了一阵,岳俊人早已体力不支,浑身大汗,再加上他内伤未愈,胸腹中刀,还扛著人疾奔林间,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好在他寻得一处隐密的树洞,可暂时隐身在此,顺道休息调气。
  岳俊人将那黑衣女子安顿在巨大树洞的一角,自己则到外头捡一些乾燥树枝和大把连枝带叶的枝干回来,短小细长的拿来当柴烧,其餘的则掩盖在树洞外,权充遮蔽物。
  那女子一言不发的看著岳俊人忙进忙出,点火烧柴,接著盘坐在地闭目养神,见他没有朝自己望上一眼,才略放宽了心,低头检查自己右脚踝的伤势,将溼透的长靴扯下,拉开棉袜,看见那深可见骨的伤痕还在流血,骨头好像移位了,她撕下自己的衣袖,想将伤口暂且包扎起来。
  「我看看。」岳俊人不知何时已移了过来,将她小巧纤细的雪白脚踝拿在手上。
  随著岳俊人手上转动脚踝顶回骨头的动作,那黑衣女子忍不住痛得几乎喷泪,倒抽一口凉气,嘶声低喊,浑身冒了阵冷汗。
  「好了,包扎起来就没大碍了。」岳俊人看也不看她一眼,又转身走回火堆旁坐下。
  「……多谢你了。」那黑衣女子不自然地看向他,低低道了声谢。
  岳俊人斜睨了她一眼,也不应她,随即闭眼专注在调匀内息,行功疗伤,顺道体内的刺骨寒意散出体外。
  那黑衣女子不敢靠近岳俊人和温暖火堆,一个人窝在角落,浑身溼透,冷得直打哆嗦,但她本性坚忍好强,只缩著身子,极力想运功行三十六周天,补回之前遭追杀耗损的真气,可她实在太疲累,也受了一些内伤,神志迷糊地靠著树洞就沉沉睡去。
  过没多久,山林冷风灌了进来,她冻得转醒过来直发抖,双手猛搓著手臂想製造些暖意,接著喉间又发痒发乾,好似受了点风寒,忍不住狂咳个不停。
  已用内功运气逼乾衣裳的岳俊人侧头看了看她惨白的面容,忽然淡淡说道:「妳把衣服给脱了吧。」
  「你说什麼?你这淫贼、登徒子!终於露出真面目了吧!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那黑衣女子被吓得睡意全失,恐惧不已地往内缩去,可这树洞毕竟空间有限,一退就撞到树壁,根本退无可退,无处可躲。
  岳俊人没好气道:「这位姑娘,我是看妳冷得发抖,所以好心叫妳把衣服脱了拿来火旁烤乾,这先借妳披著,哪!」说著将自己的外衣脱下递给她。
  那黑衣女子羞窘地涨红了脸,犹豫一下,才伸长了手将他的外衣接过,忍不住补了一句:「你可别转过来偷看。」
  岳俊人忍不住哑然失笑道:「妳以為我没见过光著身子的大美人啊?」
  「你——!无耻下流!」那女子瞪了他一眼恨恨骂道。
  岳俊人转过身背对著她,故意逗她道:「妳又不是绝世美女,不用担心我会偷看,慢慢脱罢。」感受到背后刺来两道杀人的目光后,他又拿著根树枝往后递。「湿的衣服掛在上头,火烤一下就乾了。」
  那女子轻咬著红唇,暗暗观察了他一会儿,见他毫无动静,才放下心,快手快脚地脱下一身湿衣,用他宽大的外衣紧紧包裹住自己几乎赤裸的娇躯后,才将湿衣服掛到树枝上头,又赶紧窝到最角落的幽暗位置。
  岳俊人这才将树枝收回,拿一些粗的架在火堆旁,将湿衣扯开掛著,自言自语道:「哦,这麼少啊,我还以為妳穿了一百件衣服,不然怎麼那麼久。」
  那女子轻哼了一声,缩著身子靠在树洞壁边,忽然问道:「你到底為什麼出手救我?」
  岳俊人白了她一眼,说道:「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可以吗?」
  那女子咄咄逼人又问道:「那你為什麼戴头罩不以真面目示人?」
  「為善不欲人知妳没听过啊?」反正他说实话也没人相信。
  「那又何必探问我為什麼要见岳将军?」
  「我不能有好奇心啊?问一下妳会少块肉?谁知道妳是不是心存不轨要去对岳将军不利,我只是替岳将军担心罢了。」岳俊人索性强词夺理一番。
  那女子被他一阵抢白怔了怔,沉默了一下,才柔声道:「欸,我叫婉儿,你呢?」
  「我姓登,名徒子。」岳俊人故意自嘲道。
  「……算我刚才误会你好吗?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婉儿知道自己错怪人家在先,语气也放软了些,不再像先前那般警戒防备。
  岳俊人没好气道:「早就跟妳说过,妳自己打死都不相信。」
  婉儿美目倏然睁大惊呼道:「你真的姓登?」
  岳俊人闻言差点没把她掐死再揍死反覆三次,忍不住咬牙切齿怒道:「我就叫岳、俊、人!」
  「同名同姓吗?可惜你不是我要找的那个。」婉儿蹙著秀眉,露出万分遗憾的神情。
  投降了!岳俊人疲惫地抹了把脸,勉强装出有耐心的模样问道:「妳又没见过他,怎麼知道我不是妳要找的人?」
  婉儿想了想,认真道:「西黎天王岳大将军此时应该在杭州城处理繁杂的机密要事,以他的身分地位,出入定有大批亲兵跟随,根本不可能会独自跑到荒郊野外,还遮掩自己面目,冒著生命危险跑来救我这与他根本无缘无故的人。」
  非常合情入理!岳俊人频频頷首,完全找不出什麼破绽可以说服婉儿相信自己就是岳将军,罢了!看来只能带她回杭州,她才会把冒死见他的原因说出来。
  「这样吧,我好人做到底送妳回杭州去见岳将军,不然凭妳这三脚猫功夫,怎麼逃得过丐帮和魔宗派出的爪牙?」
  婉儿斜瞄他一眼怀疑道:「你救我真的只是见义勇為?」
  「很多人都说我天生有种主持正义的气魄,若不是天下太乱,我还想去当总捕头呢!」没想到我鬼扯的功力也挺高,岳俊人心底窃窃暗笑。
  婉儿微微一笑,却没说话。
  婉儿不再惧怕岳俊人心存不轨,情不自禁地靠往火堆这边来取暖,在火光的照耀下,才显露出婉儿的清丽俏脸,是十足的江南水灵灵美女模样,秀气逼人眉眼弯弯,五官精緻小巧,虽然满脸灰土,披头散髮,却遮掩不住她白皙如玉的肌肤,温柔秀丽的样貌。
  岳俊人转头忙著替她的湿衣服换面,添加柴火,虽未看她一眼,光听声音也知道这女孩终於放下戒心,移动来火旁取暖了。
  婉儿静静看著岳俊人细心地将她的衣服摊开,换面烤火,目光自他忙活著的大手往上移到了他的侧脸,这是她第一次看清楚这男子的面目,之前两人都带著面罩,后来在河边夜色太暗,就算他俩人脸贴脸倒在地上时,她也没仔细看过这男人到底是什麼模样,现在,她总算可以看清楚了。
  原来他这般年轻英武。
  婉儿本来以為像他这样武功高强的人,至少也是三四十岁的大叔了,没料到这位岳公子相貌英伟俊逸,虽然现在衣衫襤褸,满身狼狈,但依然掩盖不住他器宇非凡的气度,一双灿如晨星的眼眸炯然有神,两道挑高的英挺浓眉看来颇有霸气威严,不生气的时候看来又有些懒散随性,挺直的鼻樑配上微抿的唇,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态,难怪这麼爱骂人。
  「妳再这样看我,我就扑过去了!」岳俊人霍然转过脸来吓唬她。
  婉儿吓得俏脸发红,尷尬不已,一声都不敢吭,赶快背转过身窝在地上。
  「好好睡吧,我会守夜。」
  岳俊人移坐到树洞口,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运气疗伤,那北川悠语的冰寒刀气著实厉害,受了她一刀,恐怕要一月个才能恢復功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