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把注意力伸到火字包厢,这声音倒有些耳熟了,是了,是东阳王阳爵那个老狐狸。
只听阳爵低沉淳厚的声音说道:「雷堂主和观绍姪子来到杭州,这梨花苑的红袖献舞精采绝伦,等会儿表演结束,再叫几位姑娘来唱歌弹奏,替两位洗尘。」
雷堂主放声呵呵大笑。「王爷这提议深得我心,王爷的安排咱们下头做事的自然是从善如流,只不过……」瞇成一条线的小眼睛这时闪过寒光怒意。「嘿嘿,王爷本说要让郡主下嫁绍儿,又说要共同巩固东阳军地盘,先吃了御林军,再收岳俊人的西寧,要和北火罗以及南汉临善王三分天下,怎麼这说好的事儿全走样变调了!」
突如其来的雷霆大喝,让窃听的格罕额上暴了青筋,震得他耳裡嗡嗡叫。
「放肆!好大的胆子!雷火狮你竟敢这样对王爷说话!信不信我柳时原宰了你!」柳青青的父亲陪同阳爵来到杭州,两人是亲家关係,自是同一阵线,眼见雷火狮说话不客气,柳时原伸手已搭上了随身兵器,立刻要準备出招。
「姓柳的!想动我爹,还得先问过我!」雷观绍闪身抢到了雷火狮前面,与柳时原怒目相向。
雷火狮扬眉抚著下巴的鬍子冷笑道:「柳时原,在本堂主面前最好是把兵器放下,你那把西瓜刀,一捏就碎,一碰就裂,拿去切切果子还差不多。」
柳时原听了脸色铁青,雷火狮是风火堂堂主,专门製造刀剑火炮,什麼兵器在他面前全是赤裸裸的,任何缺点瑕疵一看便知,在雷火狮面前拿兵器,简直跟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差不多。
雷观绍瞄了柳时原的刀鞘一眼,淡淡笑道:「百鍊刀,外精乌钢内镀青铜,雷公锤三千次,烧火窑进出七七四十九天,优点轻巧锋利,缺点……我爹爹刚说了。呵,奉劝柳舵主还是退下吧。」见柳时原终於愤愤然后退一步,雷观绍也站回了雷火狮后方。
阳爵神色未变,还是那副笑呵呵的表情,油然道:「雷堂主何必动气,此一时彼一时,识时务者為俊杰啊,现在北蛮子处处佔了上风,步步逼近了东阳,咱们也总要想法子自保,衡量孰轻孰重啊,当初,本以為岳俊人那奸险小子会和火罗军大打出手,掐成一气,咱们趁乱就能逐步吞食东边土地,坐享渔翁之利。岂知,岳俊人反而连打都不打就背叛南汉,归附到了北蛮子麾下,而殷毓这小妮子也不知是否脑袋有毛病,竟然饮鳩止渴,跑去投入北蛮子阵营,只為了打趴郭风鎧,替她老哥报仇。」阳爵摇头嘆道:「他们三家这样玩,我们东阳军就剩下两个选择,一是跟北蛮子拼了,斗个你死我活,就算可以把战场拉到杭州打,不伤东阳根本,但这麼一来,咱们太青海的军舰兵团全要调进内陆来参战,那海上的生意怎麼办?我们跟你风火堂买军器火药,能拖欠多久货款?东阳只要一乱,难民必生,经济必凋,这时若是临善王趁乱发兵前来,你说说又会怎麼样?」
雷火狮神色逐渐凝重起来,沉声道:「所以你就选了另一个选项,投降北蛮子,再附送一个掌上明珠当人质?」
东阳王淡淡道:「选择投降可以拖,可以反,时间一久更可以生乱,至於妍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只能怪妍儿和绍儿没有缘份哪。」
雷观绍心中浮现阳妍那秀艷无双的姿容,即将要被北蛮子蹂躪践踏,忍不住握拳激动道:「王爷!妍儿绝不能送给残暴的北蛮子,那对她太不公平了,不管怎样观绍都不能看著妍儿遭受不幸!妍儿也是王爷自小照顾到大的女儿,难道王爷就真的忍心?!」
东阳王深深看了雷观绍一眼,感嘆道:「妍儿若知绍儿的一番情意,必然会感动万分,但若不送上一个郡主,我阳爵的心头肉,只怕东阳之地还是没有保障,我身為她父亲,难道就不会不捨吗?可是你看看,东阳有多少人,面临或许会一触即发的战争动乱,到时候,死伤的人会有多少,被迫流离失所的家庭会有多少?妍儿她明白的,她一个人可以救那麼多人,牺牲她一个,我们何尝不心痛,但我们有什麼法子呢?唉!雷堂主、观绍世侄,本王也老了累了,经不起一切重新再来这种打击,我们阳家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想保护东阳百姓而已,就如此而已啊!」说到后来,话语竟是哽咽无声。
柳时原心头一酸,忍不住喊道:「王爷!您要撑住啊!」
雷观绍俊眉大皱,又道:「可是王爷……」
「好了,既然王爷把话都说到这裡,绍儿你也该对郡主死心了。」一脸阴沉的雷火狮截住了雷观绍的话。
「是,爹。」雷观绍只得垂下了首应道。
阳爵伸指揩去眼角几不可见的泪光,强打起精神道:「今日既然来到梨花苑赏舞,咱们也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别浪费了这美好的时光。」
四人举杯遥遥相敬,美酒下肚,却各有各的心思。
老狐狸啊老狐狸,你这些话又是什麼意思?到底是诚心投靠要保护东阳和平?还是要搅乱这一池春水,让古井再度生波从中得利?格罕不禁在心裡暗自想道。
这时,等候许久的舞台,终於有了动静,一时间整个舞台灯火全灭,一股淡淡幽香,静静柔柔地窜入眾人鼻间,霎时让每个人放鬆了下来,注意到那即将上场的精采表演。
格罕收回了心神,见到了刘宁嫣正把竹帘慢慢捲上去,那开窗的地方可以清清楚楚观赏到半人高的宽大舞台,逐渐变得一片漆黑。
这楼上包厢的好处是绝对见不到其他包厢的人,因為角度安排的巧妙,其餘三间包厢的人,也拉开了竹帘共同欣赏,却不知近在几步之遥彼此的身分面貌。
香气渐浓,香风四溢,有如白兰花般的香气瀰漫在大厅裡。
忽然间,一群白色蝴蝶从舞台深处翩翩飞舞而出,带出了漆黑中的一点星火微光,原本漆黑的台上,开始一盏一盏亮起了昏黄的灯火,隐隐约约看到台上有十个身形曼妙女子的黑色剪影,投映在那金色的纱幔上,更添神秘媚惑的氛围。
突然,其中一名女子奏起了花鼓的声音「碰、碰、碰……」一下接著一下,缓慢悬疑,击点如雷,一个花鼓的鼓声响起不久,紧跟著另一名女子也敲响了花鼓的鼓声,接著第三个花鼓也加入了合奏的行列,清晰明确的鼓点,彷彿有魔力般抓住了眾人的耳朵,只听得到那花鼓合声翩然奏响,伴著轻风曼歌,婉转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