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蓬腥甜的鲜血从他嘴裡喷出,心口上的伤口血跡逐渐扩大,血花染透衣衫。
  扬赤尔内外伤顿时齐齐爆发,从半空跌落时,他眼前一黑,只觉心痛如绞,像被无形的剑刃一刀刀凌迟著,不只是伤口上的万般痛楚,更难忍的是刺他那剑的人,给予他心神上的打击,比身上的伤还重,还痛,还要让他心伤欲绝,有如刀割,泣血断肠。
  他昏昏沉沉中,只知道自己在撞落地面前,被一个惊人力道往后拉扯,然后像在风中飘飘荡荡一样,最后,坠落在一具软香怀抱中。
  之后,他什麼都不记得了,只觉得自己陷入黑暗阴沉的漩涡中,被深深捲了进去,大声吶喊也没人听到,手足无措间,一片混沌中,他忽然摔落无尽深渊,迷迷糊糊中,恍恍惚惚间,看不清楚的黑雾裡,眼前依稀出现一片长江大海和广阔的草原,那草地的清新味道,那离别时的沉重感,像一块大石压在胸口,让他几乎要窒息,让他胸中一痛,如受重击,隐隐约约,他好像回到了那天洛水河边,是他放开了那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看著她渐渐走远。
  看著她走到那个混蛋的身边,看著她转眼幽幽远远的望著他,身子却紧紧被利皇格罕给搂著。
  他声嘶力竭的喊著。
  不!!!
  「不要走……!求妳……求妳……」
  正专心在替他包扎心口剑伤的女子,手腕突然被扬赤尔牢牢抓住,她吓了一跳,以為他转醒了,定睛一瞧,原来他只是在说梦话。
  那女子怔了怔,想将他的手指扳开,另一手才搭了上去,没想到扬赤尔不知哪裡生出了巨力,突然更用力的将女子的手拉了过来。
  那女子吃惊地娇呼一声,被他拖倒在床上,扬赤尔的手臂立刻箍了过来,紧紧将她锁在怀中。
  「留在我身边……不要走……」扬赤尔双眼紧闭,额上冒出了细汗,浑身发烫,像是忍著万般痛楚,却还是不停地说著这几句话。
  那女子本来可以使力将他推开,却在抬眸的时候,见著他那坚毅英挺的面容,流露出那般无助,难过,痛苦,忧鬱,挣扎和脆弱的神态,她心裡一软,运到手上的劲气便弱了下来,再也生不出半分力气。
  「我……我不走。」那女子下唇一咬,轻嘆一声,不再挣扎,任由扬赤尔将她抱个满怀,紧紧圈在怀裡。
  「小嫣……我不会再让妳离开……妳也不要离开我……好吗……」扬赤尔的头无力靠在那女子的颈项,嘴里不停在女子耳边沙哑低语,反覆呢喃著。
  那女子眼裡闪过了讶色,心道:原来他把我当成了别人,不经意的,心裡忽然有一阵凄苦逐渐上涌,一点泛酸的感觉悄悄溢满了心胸。
  心裡有点难过,却又感到娇羞不已,她长这麼大,从未与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还好扬赤尔昏迷不醒著,房裡又没其他人,否则她真是羞也羞死了。
  一手悄悄抚上那锁著她的健臂,不动声色用力推了一下,该死,竟然纹风不动!
  她低嘆一声,暗自责怪自己帮他上药包扎后怎麼没来得及替他穿好衣裳,现在可好,扬赤尔上半身的衣裳都被她给褪下了,此时他赤裸发烫的胸膛就这麼紧贴在她身前,双臂就这麼扣住她的腰,险些全身就要压在她身上了,这般曖昧的情形,再加上扬赤尔在她颈项边呼出的灼热气息,都让她浑身发软,使不出该有的力气。
  她只好把手抵在扬赤尔的壮硕双肩,姿势困难的保持一点安全距离,聊胜於无。
  「唔……妳知道吧……我喜欢妳……那妳心里……可有一点喜欢我……」扬赤尔眉头一皱,沉鬱忧容,又在那女子耳边,迷离低哑的声音轻轻问著。
  「我……」那女子秀眉微微一蹙,一时语凝,竟也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开始问著自己。
  难不成她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北蛮子?否则,被他紧紧抱著时怎麼不觉得讨厌?也不急著推开他,反而觉得或许这样也好?
  原来是这样麼?
  她再次抬眸细看著扬赤尔的英挺面容,扫过他那双微拧的俊逸浓眉,再看向他紧闭的双眼,其中深邃的眼瞳她是见过的,那沉鬱不可测的眼神偶而闪过的神光异彩,是那麼耀眼如星,他挺直高耸的鼻樑,令她想到了万峰谷的陡峭峻岭,而他那总带著浅浅笑意的唇角,曾经紧抿著嘴不悦的表情她也是曾见过的。
  还记得那天她追上去喊他,而他转过头来就是那副表情,抿著嘴冷著脸,神态如冰如雪地问她还有什麼指教。
  她也不气不恼,淡淡一笑,只说请你去喝酒赔罪可好,而他紧绷冷硬的神情,才化作浅浅一笑。
  是这样麼?
  她忘不了他的种种模样,她对他牵牵掛掛,只是因為,她喜欢上了他?
  一同豪饮相视而笑,沉醉在酒香裡,一道御空相伴飞行,穿梭在山林间,难道她的心,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经悄悄掛在他身上了?
  所以,她在城裡搜寻应莫野踪影时,闻到了酒香,和夜空中闪过的那一抹身影,只一眼,没多想,她就知道是他。
  不知不觉的跟著他走,不知不觉的到了城守府外,还在纳闷无措间,就听闻金石交击的打斗声,她还在苦恼思索该不该进去帮手,之后,应莫野突然出现,然后把重伤的扬赤尔丢给她,让她带去应莫野在映波湖的落脚处疗伤。
  她告诉自己是因為要找寻应莫野下落,她才替他照顾扬赤尔的,可是,她真的只是这样想吗?
  為什麼追著他的脚步而来?為什麼想要再见他一面?為什麼看到他满身鲜血,自己会慌乱心疼?
  独孤芊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反反覆覆的问著自己,迷迷糊糊地,竟也不知不觉的睡著了,她轻靠在扬赤尔厚实的肩头,就这麼的睡著了。
  而原本抵在他肩头的手,也不经意的滑落下来,轻轻放在他结实的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