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嫣还搞不清楚怎麼回事时,就给扬赤尔搂住蛮腰,转瞬间便在林间凌空飞行了。
  她从来没经歷这样奇妙刺激的事情过,感觉眼前事物就像飞梭一般晃过去,耳际生风,浑身轻飘飘的,首次离地飞行本来应会觉得有些害怕,不过扬赤尔的健臂紧紧环在她腰上,令她感到安心,知道自己绝不会有危险。
  她这时才知道原来这男子身负絶世武功,难怪北蛮子兵力能够强盛不衰,他们重武轻文的风气自然胜过向来重文轻武的大汉朝。
  扬赤尔带著宁嫣疾速飞奔数十里,才逐渐缓下脚步,感应敌踪已被远远甩在后头,本凝聚在胸间的一口真气跟著放鬆下来,眼看天色渐暗,这荒郊野地周围又没一户人家,看来今晚只能委屈她跟著自己露宿荒野了。
  「嗯……有人在追你吗?」宁嫣与他并肩在林中漫无目的乱走,见他一直闷著不说话,她在心中琢磨半天终於忍不住出声发问。
  扬赤尔转眼看向她,没有立即回答,眼神闪烁犹疑不定,似乎正在考虑该不该说出口。
  「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用告诉我。」宁嫣善解人意地朝他温柔一笑。「我们是不是正往南走啊?」
  扬赤尔抬头望向夜空中的繁星,过了一会儿,才对她道:「嗯,我们正往南方走去。」
  宁嫣闻言心中鬆了一口气,还好她正朝著嘉阳城的方向走去,否则她身处深山林中,根本不辨东西,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娘亲和轩武哥哥。
  「妳有家人在南方?」扬赤尔见她满脸喜悦,猜想她似乎在等待与家人团聚。
  宁嫣微笑道:「我在京城郊外和他们走散了,不过他们应该正往南方前进,希望大家都可以平安在嘉阳团聚。」
  扬赤尔这时才哑然失笑道:「我本还以為妳遭那班人擒走,家人想必已凶多吉少,成了无家可归的女孩,原来妳还有家人在南方等妳哩。」一说完忽然想到自己已没有家人,注定要寂寞孤独到老,神色顿时黯然下来。
  宁嫣看出他神色慽然,心想他定是失去了家人,歷经了悲惨的过往,心裡忍不住也為他难过起来,柔声温婉道:「你是我第一个认识的火罗族人,真的很高兴能够遇见你,如果不是遇到你,我ㄧ定无法活著去见我的家人,如果你不嫌弃,愿意把我当作你的朋友吗?」
  扬赤尔有些惊讶地看著她,微一扬眉,道:「我们火罗族已灭了你们大汉国,妳还敢认我当朋友?难道妳不仇视火罗族人?」
  宁嫣闻言连忙问道:「我朝已经被灭了吗?皇上不是迁都到嘉阳了?」
  扬赤尔道:「据我听闻的消息,京城昨日已被攻陷,你们汉朝好像有个大臣出卖了那个狗皇帝,把整批皇族队伍扣押住,当成贡品献给那个狗大帝,乞求免除一死,刚好那个曾经打败我们火罗族的李小子也在队伍中,所有火罗族将军都想报仇,因此那整批人全被押送回京受审了。」
  宁嫣心神剧震,花容失色掩嘴惊呼:「什麼?」才一说完,眼前忽然一黑,跟著人就这样倒下了。
  扬赤尔怔了怔,赶紧眼明手快地扶托住她软倒的身子,这才发现她浑身发烫,一手贴上她的额头竟也热烫不已,这才知道她昨夜睡在地上已受了些许风寒,今日不仅没吃什麼东西,就跟著他飞奔逃命直到入夜,就算是一般人也要累得虚脱,更何况是她这样娇弱的少女,自己竟完全没发觉这点,还把她当成和自己一样身怀高深内功,就算几天不进食也不会感到任何异样。
  怀中抱著正发高烧的少女,他感到有些手足无措,放眼望去没有一户人家可以借宿一晚,沉吟一会儿,只好抱著她到背风处坐下,一手搭在她背心送出自己的纯阳真气助她驱走入体寒气。
  隔日宁嫣悠悠转醒,感到口乾舌燥,浑身软绵绵没有力气,才刚张开眼,便看到扬赤尔正注视著自己,满脸说不出的关心担忧。
  「要喝水吗?」扬赤尔用竹子盛了清水在ㄧ旁备著,见她一转醒便递到她唇边。
  宁嫣点点头,两手捧著竹管将水喝下,感到身体舒服多了只是头还有些晕沉,浑身没了力气,她凝视著扬赤尔担心的面容,哑著声音道:「对不起,拖累你了。」忽然又苦笑道:「我不能去南方了,你把我丢下吧。」
  扬赤尔眉头一皱,奇怪问道:「怎麼了?妳家人不是在南方等妳吗?」
  宁嫣摇摇头,神色凄然道:「他们……他们就快惨遭不幸了,我不能丢下他们ㄧ个人逃走,要死就死在一起,国亡家亡,我絶不能独自茍活下去……。」鼻一酸,忍不住啜泣起来。
  扬赤尔深深看著她,沉吟道:「原来妳是皇族人?妳要知道,妳这一回去,绝无生还之理,跟自杀无异,妳确定要这麼做?」
  宁嫣梨花带泪哭道:「我是汉国公主,所有皇族人都被抓走了,他们肯定会被火罗人严刑处死的,国家被灭了,所有族人都死了,我如果不和他们死在一起,那我独活下来还有什麼意义?」
  扬赤尔也曾经和她面临一样的痛苦抉择,此刻更是感同身受,怜惜地将她搂进怀中,用手指拂去她的泪水,沉重道:「我……明白妳的感受,妳知道吗?一年前我也跟妳一样,亲族一夕之间全被杀光,我却独自一人活了下来,因為我要报仇,我要為了死去的亲族而活,这是我父亲临死前要我答应的遗命,如果不是因為这样,我也会跟妳一样选择和亲族死在一起。」他握紧她冰冷的玉手,像下定了什麼决心般毅然道:「如果妳选择不回去,我可以永远保护妳直到我死。」
  宁嫣娇躯剧震,转眼凝望著他认真的表情,泪痕未乾的玉容绽出了一丝淡淡笑意,美得有若出水芙蓉,春雪初融。她轻声道:「你待我真好,但是我却必须拒绝你的好意,因為我不能连我丈夫和娘亲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就跟著你浪跡天涯。」
  扬赤尔闻言如胸口遭重拳一击,有些震惊地问道:「妳已成亲了?妳丈夫怎会拋下妳一人走掉呢?他难道不知这样会害妳陷入危险吗?!妳可能会因此死於非命啊!」他忍不住怒从中来,大发怒气,乍听之下他似乎在痛骂她的丈夫,其实心裡也在痛骂自己那时竟蠢到把贝儿给丢下,害她死得如此凄惨。
  宁嫣反握住他的手,温柔道:「是我自己和他们走散的,我知道他一定会等我的,只是没想到,他们竟走不到嘉阳,只能又回到京城。」神色一黯,旋又抬起头哀求道:「拜託你,送我回京城好吗?我死前一定要见他一面,我们夫妻不能同日生,至少也要同日死。」
  扬赤尔眼裡射出痛苦挣扎的神色,他心中万分不愿将这麼美丽善良的女子送到地狱去,只要有利皇格罕这狗贼在的地方,就是修罗炼狱,他可以想像得出那杀人魔王会怎麼对付汉朝的降臣,酷刑残杀绝对是免不了的,要他将小嫣送到那魔王手裡,他怎麼忍得下心?他真不敢想像小嫣最后的结局是和贝儿一样悽惨恐怖,如果真是如此,他寧愿一开始就不要认识小嫣,此刻就不会感到这麼痛苦难过了。
  「我答应妳。」扬赤尔忽然说出这四个字。
  这是他在父亲临死前,也曾经许下承诺的四个字。
  他恨老天,也恨命运,逼他又在极度痛苦和悲凄中说出这四个字。
  「谢谢你,我ㄧ辈子都会记得你的。」宁嫣忽然破涕為笑,打趣道:「虽然我的一辈子快结束了,但若有来生,我也绝不会忘记你的。」
  扬赤尔不禁有些发怒冷冷道:「妳还笑得出来?妳就快死了妳知道吗?」
  宁嫣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可是等我到京城后,我的眼泪一定会停不了的,所以我现在要笑,要很开心的笑,把我今生还没笑的快乐用完,老天真是对我太好了,让我在死前,还能遇到你。」
  扬赤尔瞪著她甜美的笑容,不禁冷哼道:「妳真怪,没见过快要死的人还这麼开心的。」
  宁嫣盈然一笑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麼名字了吧?反正我已经这麼不幸了,再糟也不会糟到哪裡去了吧?」
  「扬赤尔。」他终於说了自己的名字,或许是因為不忍拒绝她的要求,也或许他真的希望她能永远记住他,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
  「扬赤尔……。」宁嫣把他的名字重复唸了一遍,欣然道:「我记住了,你是扬赤尔,我死前所遇到最好的朋友,希望下辈子,还能再见到你。」她嫣然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