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子龙喝了杯热茶,向白香主问道:「白香主刚刚说阿三替你们断后,那阿三是谁?是漕帮的三当家骆万钧吗?」
白香主呵呵笑道:「不是三当家,而是我们帮主的朋友,我们只管叫他阿三。」
青龙门那个壮硕的汉子便是宋堂主,他闻言便啐骂道︰「你们那个阿三差点害死我们,说什麼十天送粮,一下又说提早五天,结果咱们一送就出事!」
白香主反驳道:「你们赵门主说要提早到三天,说要快点才不会走漏风声,这天数最后是你们决定的,哪能怪到阿三头上。」他见宋堂主还想回嘴,便又道:「人家阿三救过你一条命,难道还会害你们青龙门去送死吗?」
宋堂主浓眉一竖怒道:「他什麼时候救过我?难道白香主欺我是个粗人,恩情大义都搞不清吗?」
白香主徐徐道︰「那天在西苑小屋南宫凛把你打伤,你昏过去后,南宫凛那恶人还想把我们都给杀了,若不是阿三出手灭灯,率领大家逃走,你想咱们还有命吗?你这个毒伤也是阿三拿解毒灵药帮你治好个大半,不然你现在别想能跑跑跳跳的!」
宋堂主闻言吃了一惊,面有愧色汗顏道:「没想到这阿三……阿三大恩人竟然这麼深藏不露,我真错怪他了,下回见到他定要向他好好陪个罪才是。」
沉子龙哦了一声道:「听说「黑影杀手」南宫凛功夫甚是了得,是「魔宗」石千寻四大护法裡排名第三的人物,那阿三兄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救走这麼多人肯定也是一个高手。」
青龙门的伍堂主却不以為然道:「如果是个高手為什麼不以真名示人,再说他隐藏身分参与这次西苑毒米一事,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有什麼秘密。」
白香主忙打哈哈道:「这,或者他有什麼苦衷吧,高人总爱隐姓埋名的……。」心下却暗道︰「这伍堂主不愧青龙门的佼佼者,竟然猜到其中有内幕,阿三的主子与咱们漕帮秘密结盟的事可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他们定会把赵门主不幸遇害一事怪到我们漕帮头上来。」
还好沉子龙已转移话题问道:「如果我们少庄主不肯下山,伍堂主和宋堂主可有什麼打算?」
宋堂主看向伍堂主,伍堂主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咱们青龙帮的餘眾约莫三四十人,全是一心要打垮北蛮子替门主报仇的热血汉子,若郭风鎧愿意替咱们报仇,我们打算去投靠绿林军。」
白香主忙问道:「怎麼不考虑西黎军、御林军或东阳军呢?」
沉子龙道:「听说兵力最强的是西黎军,最多粮草弹药的是御林军,最富有的是东阳军,至於这绿林军嘛……」他笑了笑才道︰「不怕死的勇士最多!」
伍堂主豪迈将烧刀子一饮而尽,说道:「我跟郭风鎧是旧识,他这人天不怕地不怕,我看他一揭竿号召起兵,就知道他成得了大事,我们帮会在江湖上行走,讲得就是义气,还有意气相投!郭风鎧一家大小被山彦海那贼人给烧死了,他什麼都没顾忌,杀北蛮杀朝廷奸官,眉眼眨都不眨一下,这才叫英雄!」
白香主恍然道:「难怪你不考虑西黎军,即使岳俊人自立為王,南汉朝廷还是跟他关係友好,这山彦海是临善王手下第一猛将,根本不可能动得了他;这御林军嘛官宦气息太重,哪一个将领不是从皇宫内院出来的,哪知道什麼民间疾苦?至於东阳军领袖阳爵是大商贾出身,铜臭味太重,凡事讲求利益江湖道义放两旁,这一比较下来,确实郭风鎧较為重情重义,明白江湖中人行事作风,难怪郭风鎧号召起义随即有勇夫一呼百诺。」
虽然沉子龙等人说话并不大声,也刻意运功压低声音聚音成束交谈,离殷毓一行人甚远,但只要运功倾听,倒也接收得一清二楚。
殷毓一听人家说阳爵的坏话,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阳炎却当作没看到,边夹菜喝酒,心中却悄悄起了杀机,他暗道︰既然青龙门想投靠到郭风鎧那裡,不如先下手為强,将他们给干掉,再嫁祸给北蛮子,这一来神不知鬼不觉,青龙门残眾群龙无首,自然会散去,也顺便替爹爹除掉敌方势力。
乱世中,人不為己,则天诛地灭。
阳炎正想吩咐左右,却听到外头一阵奔腾的马蹄声响起,随从之中有人即刻要起身出去瞧瞧,阳炎却比了个手势要他们留在原位,就怕打草惊蛇,给青龙门的先探出自己身分可就大大不妙。
沉子龙一惊道:「难道北蛮子追来了?」眾人闻声纷纷站起,兵器鏗鏗离鞘紧握在手,分散门旁左右準备袭敌。
马蹄声杂沓,门口出现了约莫二十餘匹骏马,看其服色和装束果然是北蛮子没错,当头一人头戴黑色头盔,身穿黑色铁甲,神色肃然淡漠,威风凛凛,派头不小,随手一扯韁绳勒马止步,向后头的人比了个手势,随即有十一人答应了一声,飞身俐落下马近乎无声,踩在泥泞的地上甚至看不太出脚印子,瞧他们露这一手已是武功不俗,称得上高手之流。
十一人风风火火地闯进驛站裡来,埋伏在左右的青龙门一见是北蛮子,也不打话,立刻出招猛攻,下手毫不留情,率先抢出的是漕帮白香主,他用的是短兵器玄铁双涧,只见他身形流转左御右攻,右御左攻或而双涧齐攻,左右并顾双涧齐出,一人对战两个使长枪的北蛮子,斗得平分秋色。
青龙门的两位堂主也各自找对手抢攻而上,青龙门的青龙剑法是融合降龙掌法和青龙戟的招式而成,使来有若青龙百尾大开大合,又兼具掌法的灵巧,剑法恢弘大度,虽是宋堂主内力逊伍堂主一筹,倒也使得有模有样,精妙中带有霸气,长剑比起使长枪的北蛮子佔了近距离格斗的优势,不过北蛮子人数较多,除了领头进来的那十一个人,后来又冲进五六人,佔了人数多的强势,此时不防来的一记冷枪偷袭就杀伤力十足了,尤其这十一人相当懂得进退包抄的阵势,一人势消另一人随即替补,不熟悉他们战法的眾人难免有些手足无措,不少人瞬时受伤掛彩。
但古有「戟本一条龙」的说法:龙头能攒,龙口能刁,龙身能靠,龙爪能抓,龙尾能摆。因此,青龙剑法反而是利用暴涨的内力增加剑身的长度,但此种类似长兵器的招式却不宜久斗,否则内劲不足却硬要使出如「破甲刨心」的刚猛招式,反而会先伤自身。
伍堂主长剑青影呼啸,一把长剑有若青龙长戟,剑气后发先至,飞身疾刺,东指西画,一连逼退两名北蛮长枪,好不威风。
另一边武功较低微的青龙门人却节节败退,招不成招,整个被攻陷防守溃堤,只能靠著甩桌丢椅抵挡一下敌人威猛的长枪,说也奇怪,北蛮子虽打得兇狠,却一直未痛下杀手,倒像是在敷衍攻击,另有四五人不加入战斗圈,反而在驛站内到处搜索。
而沉子龙虽然不欲加入战斗,但依这情势也容不得他一人脱身,他袖裡滑出了一枝青玉簫,信手使来劈、撩、点、截、刺、掛,如剑法灵动,如刀法猛壮,如棍棒坚韧,一手使得青玉簫徐徐作响,煞是好听,有如演奏动人乐曲,运转於五指之上宛若一根小小竹筷般轻鬆自若,只见他一个疾刺撞上敌人枪锋,转瞬间互攻了十招,那北蛮子本来瞧不大起这乐器般的武器,没想到第一招就略显败象,惊得他立刻运起全力攻向沉子龙,这沉子龙也真是了得,小小一支玉簫在他手上就像五根手指般灵活,他只用手指发出的劲气控制玉簫,才见得玉簫指向北蛮子的面门,北蛮子长枪立刻扫了过来,内劲一撞,两人都各自退了一步,那玉簫却兀自飞转眨眼间又回到沉子龙指上,有如蜻蜓点水弹跳於气劲之上。
阳炎正想借北蛮子之手杀掉青龙门人,於是在战斗冲突一起时,他率眾便随即从后门悄悄离开,吩咐驛站伙计们别出头,所有损失东阳王府会负责,回头一瞥时,正好看到了沉子龙手上青玉簫绚丽的指法,心中忍不住讚嘆道:「连一个小小总管身手便如此了得,莫怪乎江湖上总说孔雀山庄最厉害的就是那双手,楚铁尊的无极神指使到极致看起来就像是千手如来无所不在,十指能练到这种程度,也真不愧是武林四大山庄之ㄧ了!」虽心中还有些贪恋想看清孔雀山庄的武功变化,不过还是得以大局為重,阳炎一行人离开得迅速,倒没有跟北蛮子交上手。
那本来还站在驛站门外的首领,忽然飞身下马,手上持著奇特的月牙型武器,身子还在半空脚尖未落地前便一刀向青龙门等眾人劈去,这刀气强猛甚是惊人,只见到一道凌厉至极的黄芒闪过,便有五六个青龙门人纷纷惨叫倒下,沉子龙见这北蛮子厉害手底硬,立刻叫道:「快撤!」白香主闻言点头示意,双涧使了两下猛招逼退对手后也跟著沉子龙退走。
伍堂主和宋堂主也各自猛烈进攻稍微阻止北蛮子的攻势,顾不得其他倒在血泊中的门人,只能领著几名受轻伤的弟兄撤退。
一名持长枪的火罗士兵上前向那首领稟告道:「欧比昂大人,末将观察外边窗下的泥泞那贼子确有到过这裡,不过他一直躲在驛站外,适才似乎见到他跟著一班南汉贱民先行离开了,咱们要不要继续追下去?」
欧比昂冷哼一声问道:「刚才那班先逃走的贼子是谁?」
那火罗士兵回道:「那些人是谁末将不清楚,不过,末将却认得他们其中一名女子。」
「她是谁?」欧比昂问道。
「那女子之前尾随咱们追捕扬赤尔这贼子的队伍,本来已给咱们抓住,没想到刚才那班人中有个武功不低的人将她救走,末将听闻那男子叫她殷毓,因此末将猜想那女子应是南蛮四寇之ㄧ殷羽的亲妹。」
欧比昂搓著下巴,若有所思道:「据探子来报扬赤尔那贼子挟持殷羽的妹子从杭州城内逃走,不过咱们追捕他时却只见到他一人,照理说那殷毓应该已经逃脱扬赤尔的要胁,可她為什麼还要跟踪咱们队伍?……嗯,是了,她也在找扬赤尔。」
十二魔枪的领头拉图奇怪问道:「她又要找扬赤尔做什麼?照末将看来,她上马时行动似乎不便,应是受制於人。」
欧比昂阴惻惻冷笑道:「她找扬赤尔做什麼咱们管不著,倒是扬赤尔这贼子似乎正打算救她,必定会紧跟著刚才那班人,咱们就跟著马蹄印子追!」
拉图却道:「再过去便是南蛮子四大寇中阳爵的领地东阳城,咱们是否要分散守住城郊以免被南蛮子发现徒增麻烦?」
欧比昂点头道:「进城搜捕容易被发现,听说东阳城也有不少兵马,咱们还是别打草惊蛇,最好能在扬赤尔进城前将他给碎尸万段!」一股浓烈恨意随著那最后的段字爆射而出。
拉图等哄然应声,另一名小兵上前问道驛站还有活口该如何处置,欧比昂手掌斜削比了个杀的手势,眾士兵点头会意随即将所有活人灭口,火罗追杀兵团又随著欧比昂上马紧追著阳炎的队伍往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