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飞到了半山腰上,林七便叫几人停下,自己变作了一个小妖,大模大样的往前走去。而王洵几人,则隐匿了身形,跟在他旁边。
到了妖怪山洞前一里有余,几人便不敢再往前走,怕给这护山的大阵查探出来。毕竟他们的修为,瞒过肉眼还行,想要完全的隐匿气机,躲过阵法的探查,便有些不足。
林七变做一个方才被他打死的獐子精模样,变化的獐头鼠目,惟妙惟肖。这獐子精方才给自己一剑斩死,就变回了原形,此刻也不怕给人发现了。
来到洞前,便有小妖呼喝着朝他打招呼,说道:“黄三儿,你他娘的去巡山,这么快就回来了?就不怕大王知道了,煮了你的肉吃。”林七也没想到这妖怪名字跟自己着实相似,张口朝那妖怪答道:“你管老子回不回来?反正獐子的肉酸,大王就是吃了你这头猪,也不会吃我的。”说完他已走进了洞中,只剩那洞外的猪妖,哈哈大笑。
这洞中通道笔直,往前走出十步,便渐渐阔达,视野为之敞开。山壁上到处都点着火把,视线明亮,便更容易看清这山洞的肮脏,墙角下随意堆着许多骨头,有人骨,有兽骨。显然都是洞中妖怪们吃剩下的。
可怜这些人生前也都自认是万物灵长,还不是同那些野兽一样给这妖怪们吃了,到头来自己的骨头与兽骨堆在一起,分不清彼此,这一时的人和兽,又有了什么分别?
林七想到此处,不禁有些咨嗟。
向洞中走了许久,随意转过几次弯道,便听到前面有叫嚷声传来。循声而去,看见一处宽敞的洞府之中,设有妖王的宝座,座下群妖乱舞,纷纷的喝彩。有的说大王神勇无比,有的说自己几人一无是处,无不是因为刚刚把自己几人逼走,妖怪们正兴奋之中。
这妖王本来觉得林七几人非常的棘手。可天生愚笨,又给这手下的小妖们一通马屁乱拍之后,便开始得意忘形,心中再不把林七几人放在眼里。此刻正在洞中大摆筵席,犒劳手下的一群小妖,以涨士气。
林七见了嘿嘿一笑,走上前去来到妖王座前。这妖王正自喝完手里的酒,放下杯子。林七赶忙抢上前去,把酒坛子抱起,恭恭敬敬的给妖王倒满了一碗。口中还说道:“今日得见大王大显神威,当真是让小的佩服的五体投地,大王须饮此碗。”
洞中小妖们,听了林七的话,都也喝彩了起来。纷纷叫道:“是呀,干了,干了。”
妖王听了也大笑起来,从盘子里撕下一条烤鸡腿来,扔给林七道:“好,说的好。拿去,这是大王我赏你的。”说完把酒端起,一口干了下去。
林七高兴的拿过鸡腿来,放在嘴里啃了两嘴,见妖王喝完了碗里的酒。又赶忙倒了满满一碗,说道:“今日大王以一敌五,赶跑了那么多道士,今后这方圆千里的妖王,定然都对大王您刮目相看,从此后威望日高,定然在妖族通道之中,备受推崇。让小的们以后出去,也都高人一等。凭此一条,大王须饮此碗。”
这话说完,低下的小妖们又是一阵喝彩。妖王见了高兴,伸手拍拍林七的脑袋说道:“好,大王我再干一碗。”说吧拿起来,咕咚咚灌了下肚。
林七不待他将碗放下,又是倒了满满一碗,说道:“大王您法力高强,虽不敢说得上是天下第一,但经此一战之后,大王的威名定然会传遍天下,让所有的修道之人,闻风丧胆。不用多久,便会万仙来朝,一个个都跪在大王脚下。”
这话出口,还不待下面的小妖们反应,妖王已经大笑了起来,说道:“好,好一个万仙来朝,大王我干了这一碗。”说罢仰头便尽。
林七见了又是赶忙倒满了一碗,接着继续拍这妖王的马屁。一时间,把这妖王哄得晕头转向,兴致高昂,一连竟被林七给灌下了三坛子烈酒下肚。眼见这妖王已醉,伏在桌子上不动了。林七推了推他,又叫他几声。这妖王只嗡嗡做声,再不能答应。林七这才作罢,站在高台之上,四周环伺,见下面的群妖兀自沉浸在欢乐之中,不知大难之将至。李锦几人进得洞中,少不得要大开杀戒。到时候岂不是自己,将这一群生灵都害死?
只是转念一想,这些妖精鬼怪,虽然开了灵智,修出法力,得以不受人间冻饿的疾苦,可最后仍逃不脱六道轮回。这些小妖之中,也不见得有谁能得了天大的缘法,证道长生。与其这样浑浑噩噩、懵懵懂懂的涂增业报,还不若早早的去了,来世说不定能有什么机缘,皈依大道。
于是心中默然感叹了一声,便捏碎了手中的符篆。
林七立时起步走出大厅,路上随便拦住个小妖说道:“大王叫你同我去找那来投奔的修士,说有要事相商。”
这妖怪心里哪会起疑?立马头前带路,引着林七便去了李锦夫妇居住的洞府。
林七同王洵他们一路同来,起初听王洵几人说话,只当这李锦乃是不忠不义不信的叛徒,杀了也就杀了,可见了陈掌柜为之而死,又见陈掌柜所交妖王,也是这样说一不二,心想自己仅凭王洵等一面之词,就对李锦的人品妄下断定,实在是武断。猜想这事中,或许有些缘由,自己不得而知。
那小妖领着林七,不一会儿已来到李锦所居山洞之中。这山洞无门无帘,十分的简陋。这小妖也不管礼数,直接便走进了山洞。大声说道:“我家大王有请李大仙到前面说话。”
李锦听了说话道:“嗯,知道了。你且去禀告你家大王,就说我一会儿便道。”
这小妖哪见过什么世面,只是看李锦一身法术,比自己可厉害不知道几百倍,以为那些天上的神仙也不过如此,所以开口便称呼他为李大仙。此刻李大仙发话了,他便转身要走。
岂知刚一转身,便碰到了身后才跟进来的林七,两人撞了个满怀,这小妖“哎呀”地叫了一声,正要说话,已被林七一掌打倒在地,昏死过去。
林七向里望去,只见李锦扶着一个长发秀丽的女子,背对自己坐在当中。隐约间听到这女子嘤嘤泣泣,李锦正出生抚慰。
林七站在地上不动。李锦若有所觉,出声说道:“你还不走?”
林七答道:“走?我刚来为什么要走?”
他这一刻已经变幻回人身,说话声音自然也不再是妖怪尖细阴蛰的声音。是以李锦一下便觉出不对。翻身而起,刹那间掣剑在手。
待看见眼前之人,乃是个比自己还小许多的年轻人时,料定他道行不比自己高出多少,心下稍定。大声喝问:“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林七呵呵一笑:“说道,现在先不忙着说这些,我先问你,你怎么还在这里不走?”
李锦听他说话颠三倒四,完全是自己的节奏,心中恼怒,问道:“我又为什么要走?”
林七说:“火云宗王洵、李青青二人,还有水漓剑派寒月、寒星两位仙子追你到此,你难道不怕?”
李锦说:“哼,他们几人,方才已经被搬山妖王打败,现在怎么还会再来。”
林七说:“你也是大派弟子,难道就如此眼拙,看不出这搬山妖王,并非他几个人的对手吗?”
这话说道了李锦心中痛处,怒起问道:“你到底是谁?来这里干什么?你难道不是那王洵等人找来的帮手吗?为何要在这里与我说这么多话?”
林七说道:“我是王洵找来的帮手,可我现在是来帮你的。”
李锦听了目光一凝,问道:“你能如何帮我?”他这话里,问的不是“你为何帮我”,显然也是绝望之中,见到了一丝曙光。急不可耐的想要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
林七说道:“你二人不过是无名小卒,虽然触犯了门规,怕罪私逃,却不该偷了门中秘籍。若无此秘籍,师门何至于如此十万火急的想要清理门户。”
李锦二人又何尝不后悔偷走了门中秘籍,听了林七的话,杨韵哭的更是大声了。李锦叹了口气说道:“若不偷走了门中秘籍,我夫妻二人要如何在这世间生存?难道好不容易有的一场机缘能跳出轮回,便要就这样舍弃了吗?”他二人均是三代弟子,并没有学的能长生的法术,是以才出此下策。
林七听了也心中戚戚,想:是呀,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才有的这一场造化,能步入修仙之道,永世长生,若要自己舍弃了,岂不是万分痛惜。
他对李锦夫妇二人说道:“你们将两本秘籍偷出,可都暗中背熟了没有?或者誊有副本?”
李锦不知道他此话何意,当是他觊觎两本秘籍,目露鄙夷之色,如实说道:“哼,我二人自出得门来,便只顾一路奔逃,尚没有闲暇来看这秘籍一眼,如何能背下记熟,还誊出个副本来呢?”
林七听了叹一口气,说道:“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李锦问道:“有什么好?”
林七说:“你听着。那王洵等人此刻定然在前面与那妖王大战,你们把两本秘籍交给我。然后悄悄的跑出去,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再也别露面。待会儿我自然会把两本秘籍原封不动的交还给他。并且劝他再不去寻找你俩。从此后虽然长生无望,但能生儿育女,享得百年的人间之乐,也比终日这样提心吊胆的好。”
李锦与杨韵二人,本已经绝了逃跑的念想,将万年相依,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想在这洞府中相互依偎着、坐着、等着,只等王洵进来了,一剑把两人杀了,共赴黄泉,以期来世。此刻忽然林七出现,给了两人这样的一条生路,只希望能重回凡间,享受天伦之乐,不禁激动地热泪盈眶,双双跪下。
向林七叩头说道:“多谢恩公再生之德。”
林七赶忙将两人扶起,说道:“秘籍给我,你们快走。”
李锦说道:“这秘籍早献给了搬山妖王。”
林七听了丁点不疑,只说:“你二人快走。”
李锦夫妇向林七告辞,完了就匆匆走出了山洞,进了通道之中。隐约间听见李锦的叹息之声:“唉,可惜我二人连累了搬山妖王啊……”
之后便再无声响,连脚步声都远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