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静见林七醒来,有些失望,倒也不是想让他终身浑噩。只是在想,好不容易见他受一次难,却只是睡了几天,便无事醒来,心里头十分的不痛快。此刻见他含糊其辞,言语里遮遮掩掩,有许多话都不说出来,料想他所隐瞒的,定然都是他丢脸的事情,以为抓到了他的把柄,便说道:“哼,你明明是给人打成了这样,自己嫌丢人不乐意说,我们难道还稀罕知道吗?”
林七笑着说:“哦,你既然知道我是给人打成这样的,又何必多次一问?”
黄静说:“我只是瞧你这样,觉得太丢人了。”
林七说:“我跟人打架,他修为比我高,我被他打伤了,这有什么好丢人的?”
黄静说:“哈,你说伤你那人,修为比你高,难道就是真的了吗?说不定那人是个比你还小,你自己本事差,被他给打成了傻子。”
林七说:“呵呵,就算他比我小,修为却比我高,那只不过是我技不如人,天资又不如他好。输在了这样的人手下,我又有什么可丢人的?”
黄静说:“我们几个人也同你一样,都是出去找那妖怪的线索。为什么我们每一个都没有受伤,你却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才好。更何况叶师兄他,也曾和妖怪头领大战了三天,都毫发无损。你说你是不是太丢人了?”
林七说:“是呀,你们都没受伤,却只有我一个伤成了这样,却是挺丢人的。”
黄静看他这么软硬不吃,永远认罪的样子,竟然再兴不起半点嘲讽他的意思。当下哼地一声说道:“这件事你明白就好,以后别再咎由自取,到时候再受了伤,可就更丢人了。”
林七听了又笑着说:“这件事我当然明白,我去找妖怪的线索不成,还被妖怪给打伤了,我咎由自取,我丢了人,多谢师姐的教训,林七以后记住了。”
林七这么一说,黄静心里头没来由一股恼火,哼了一声,扭头便走了。
他们两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斗嘴,本是十分施礼的事情。但李远等人,并不在乎,姜长风前辈高人,自然更不关心。
几人见林七无恙,便都散了。姜长风与林七单独呆在大厅之中,对林七说:“师侄你身体刚刚复原,一定要好好的修养,回复元气,不然会影响到往后的修行。”
林七说:“谢师叔关心,林七一定注意。”
姜长风说:“我与你相识这几天,也没来得及问你与你多聊几句。你跟着你的师父修行了几年,他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啊?”
林七说:“弟子惭愧,当年仙师将我收为弟子,带到风云门中之时,便说自己今日将要羽化而去。当时我还是襁褓中的婴儿,仙师托付掌门真人将我在门中抚养长大。这二十年来,虽然恬为他老人家的弟子,却没做过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情,对不起他老人家的英名。”
姜长风听了,叹了口气说:“可惜了,你两人师徒缘分,竟然如此短暂。”
林七说:“弟子虽然没有福分,能得到先师的亲身教导,但二十年来,始终不曾忘记他老人家的恩德,将我引上了修道之路。我二人师徒之缘虽然短暂,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林七绝不敢忘记他老人家的恩情。”
姜长风十分欣慰的点头说道:“嗯,我幻妄师弟,有你这样的徒弟,到真的是有福分。定然是上天念他为天下苍生所做的贡献,才赐给他,你这么一个好徒弟。只可惜,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你这样一个好徒弟的。”
林七说:“当日林七虽然还在襁褓之中,但已能约略记事。那时候我遭人抛弃在山林中,被一个新丧子的母猿收养,后来师父他老人家见我有些奇妙,便在那树林之中,打坐半年。直到那母猿将我抛下,才把我收做了徒弟。带回风云门中之后,当日便羽化而去了。”
姜长风说:“我那幻妄师弟,一生不曾收徒。当年一语成谶,诛杀邪龙道人之后,如我一般,今生无望长生。想来他遇到你的时候,已经油尽灯枯,但他最后关头,还要收你为徒,可见定然是你非同寻常,才叫他如此喜爱。我辈之人,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乃是一大乐事。想我那师弟,羽化之时,心里头也是十分开心的。”
林七说:“但愿如此。”
姜长风说:“你可知道你师父,当年所作所为,是何等的英雄了得,大仁大义?”
林七说:“我在门中之时,也并没有人来告诉我,仙师当年的种种事迹。只是后来才约略知道了一些。听旁人谈起之时,也总是赞不绝口,钦佩不已。仙师为人,想起来时,总是十分的向往、崇敬。是以我立志不能懈怠,不敢堕了师父他老人家的威名。”
姜长风说:“你能明白这些,十分的难能可贵,我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可是你心里,丝毫藏了许多的事情,这些东西若不能全部都放下,今后定然会影响你的修为。甚至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林七说:“多谢师叔关心,晚辈谨记。”
姜长风说:“修道之人,修的便是要将所有的烦恼,尽数抛却,长生自在,逍遥游行。若都如你这般,长生岂不是成了受苦?”
林七说:“前辈说的是。”
姜长风说:“好了。你下去休息吧,须记得道行高深,并不只是法力的高低,心境的磨练,亦十分重要。你现在还年轻,今后有千百年的路要走,要好自为之。”
林七一躬到地,拜谢了出去,回到自己房中,静静打坐。也不修炼法力,只是将近日所遭之事仔细的思考,心情轻松了许多。但每次打坐到了心境空明之时,心底里总是莫名的出现那女子的声音,久久的萦绕不去。
第三天时,忽然有家仆叩门,林七出门而来,那家仆说:“林仙师,李仙师请你到大厅谈事。”
林七问他说:“什么事啊,你知道吗?”
那家仆说:“好像是,找到了那些妖怪的线索。”
林七说:“我知道了,那我们现在就去。”
那家仆听了,便在前面带路,两个人来到了大厅之中时,李远、叶孤云、黄静还有贺天虎、贺天彪,都已经到齐。同姜长风,一起在等他。
黄静见林七最后一个到来,冷冷地说:“你是不是伤还没好利索啊,这么久才来?”
林七笑着说:“多谢师姐挂心,已经好得多了。”
黄静自知此刻有正事要谈,便不敢跟他多说。林七见她不说话了,自然也不会去跟她无理取闹。
李远见人到齐了,便对大家说:“刚才家仆来报,说有妖怪正在黄风观里与人争斗,虽然数量甚少,但那为首的妖怪却法力深厚。黄风观中道长抵敌不住,天下修道之人,都是一家,我们现在便敢去帮忙,要将这妖怪一句歼灭。”
林七等人,都一口答应。
李远接着说:“只不过大家一定要万分小心,依我看这妖怪突然前去攻打黄风观,十分的蹊跷。之中定然会有埋伏,所以我与林七先行前去,贺天虎、贺天彪、黄静三人,同叶师弟远远在后跟着。据我们所知,这群妖怪之中,厉害之人,有四大护法,其中一个已经被叶师弟杀死,剩下的三个,也定然不好对付。更何况还有这妖王赤魁未出,我们都不知他深浅。所以一定要万分小心。”
林七等人,又是俱都答应。
李远如此安排,是因为他知道林七修为不弱,当初他能同成为煞魔的李锦相对,可见其本领非凡,且胆识过人。是以挑选他同自己孤军深入,闯入妖怪的包围。而叶孤云四人中,黄静对叶孤云自是言听计从,贺家兄弟两个虽然对他嘴上不服,但心中自然明白不是他的对手,如果换了林七,一定率领不了他兄弟两个。是以他叫叶孤云四人,在妖怪包围圈外埋伏。李远正要详细的说一些,这次捉拿妖怪之时的布置,忽然门外又有家仆飞奔而回。对几人说道:“启禀主人,众位仙师。今日城外乱林山中,有一群妖怪出没,将整座山围得水泄不通。看样子是要与那山上白狐为难。”
这一下让许多人都莫名其妙。李远说:“奇怪,这群妖魔,使的什么诡计,难道说他们攻打黄风观,并非引蛇出洞,要将我们一举歼灭?”
姜长风有心让他自己拿主意,当下什么也不多说。李远思考许久,众人性命都在他受,也不敢妄自推断,这些妖怪到底是什么目的。忽然想起林七当日所说之事,他说这些妖怪应该是为了什么宝贝才来的。当下向姜长风问道:“姜前辈,不知这黄风观中,可有什么难得的法宝?”
姜长风说:“这黄风观只是一个小道观,也没什么香火。其中有个道士,懂些修道之术,我也一直同他没有往来。倒是听家仆说起过,这道士的道观之中,有一支千年的赤焰参,食用之后,可增数十年修为,十分的珍贵。那妖怪忽然围攻这小小的黄风观,想来定是为了这赤焰参。”
李远说:“原来如此。那这乱石山上的白狐,不知道又身怀何种异宝?”
姜长风说:“这乱石山上的白狐,倒是曾来我门下拜会过。她不过一个小小的狐妖,成精不过百年,修为低劣,又无师承,哪里来的什么异宝。倒是一幅皮相,生的十分好看。这淮州城中,常会有妖怪修士,为了她而起争执。这妖怪大举围山,想抢的可能是她本身。”
李远说:“魔道中人,贪得无厌,纵欲妄为,本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这一下,却不知道该先去救谁。不知道这白狐与那黄风观里的道人,平时处事,都是什么样的?”
姜长风说:“俱是正道中人,从未干过妖邪害人之事。”
李远说:“既然都是我正道中的修士,那这两人,我等就都该救他一救。”当下又对林七几人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兵分二路,我同两位贺师弟,还有林师妹一起去黄风观中,林师弟、叶师弟,你二人去那乱石山中,去救那白狐。”
林七等人,都点头答应。
李远说:“既然如此,那咱们事不宜迟,马上出发吧。”
当下叫那两个家仆带路,正要出门之时,又有一个家仆飞奔而至,说道:“启禀诸位,有妖怪大闹长风林,与其中的那个姓吴的散修打起来了。”
李远一惊,对那家仆说道:“怎么回事。”
那家仆赶忙说道:“今天小的寻查之时,听见长风林中有人争斗,赶过去查看,只见一群小妖已经将长风林围得水泄不通。中心正有一个大妖,与那姓吴的散修相斗。小的怕给发现,不敢多呆,连忙跑了回来。”
李远向姜长风问道:“这姓吴的散修,可又有什么不同吗?”
姜长风说:“这姓吴的散修本来有个师父,修为非常了得。但是他的师父十年前去世了,留下了许多的遗产,不只有多少的法宝、仙丹,全部都交给了这个姓吴的散修,那些妖怪对他不利,向来是为了那些东西。”
李远听了,心想这些妖怪,为了法宝与美色,来此兴风作浪,不将正道中人,放在眼里,自然是在情理之中。但怕就怕这些妖怪让三个护法分兵三处,大闹不休,而那妖王赤魁,却不知隐藏在暗处何方,意欲对我等不利,实在是一个重大的隐患。这些人都是正道中人,我辈职责在身,岂有袖手旁观之理。但是,倘若我们分而救之,定然要为那妖怪所乘,中了奸计。可倘若我们聚在一起,绝不分开,又每次只能就得一个人,这样那妖怪只需尽力拖延。其它两处的妖怪,便能乘机得胜,然后再飞速敢来,将我等围而杀之。今日所做决定,一步走错,万劫不复。几位师弟师妹的性命,全在他一人之手,饶是他少年老成,也一时无法拿定注意。
姜长风看了他的踟蹰的样子,知道他难以决定,说道:“我辈修道之人,若斯参不透生死,还修个什么道。这一战生则生矣,死则死矣,何必这么犹疑不决?”
李远听了说道:“多谢前辈提点。”又对林七几人说:“我同贺家两位师弟,一起去长风林中,搭救那位修士。林师弟你与黄师妹二人,一起去与那乱石山中,解救那白狐。叶师弟则去黄风观里,与那道士一起将那妖怪打发了。”
几人大声答应。
李远对姜长风说:“姜前辈,您从前曾为天下苍生,做下数不清的大事,今日本该我等年轻人,承先启后,秉承前辈宏愿,斩尽天下妖魔。但今日事情紧急,那妖王赤魁,不知道身在哪里。晚辈只能斗胆麻烦前辈,若是那赤魁现身之时,请您老前去将他收服。”
姜长风哈哈大笑,说道:“我这一把老骨头虽然不中用了,但这天下,还有到叫你们年轻人独自抗下重任的时候。这个叫赤魁的,便交给我了。”
李远说道:“如此就多些前辈了,晚辈告辞。”
当下带着林七几人,转身出去。嘱咐大家一定要小心,碰见了赤魁的话,要立时退走。几人都一致答应。当下便由家仆带路,各自分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