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在等待命运宣判一样,我终于等来了我的病理报告。命运之神再一次作弄了我,原来冥冥中一切早已有定数。我胃部的肿瘤是恶性的。我不怕病痛,不怕生命的消逝,可我还有家人,还有责任。在美国的父母还有沐雷和伊莎贝拉照顾。可是翎羽怎么办,她半生孤独,难道命运还要让她承受这么多吗?
虽然医生说我处于初期和中期之间,还是有治愈的可能的。但是我的未来,甚至我的生命,已经变得不明朗起来。
正当我在考虑要如何将此事瞒过翎羽时,翎羽却打来了电话,约我在外面的咖啡馆见面,还说有事情要跟我谈。
在跟翎羽见面之前,我回了趟我们的家。我发现翎羽在我离家的这个阶段已经搬出了这里。我百思不得其解,这短短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她在,这里没有了生气,更失去了家的意义,我也搬回了原来住的地方。
我发现我的世界开始坍塌。也许到了咖啡馆,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到了我们约定的地点,我的心情开始复杂。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一定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可不管即将发生什么,我只希望翎羽一世平安。
在走入咖啡馆的时候,我从窗口望见里面的翎羽。她的身边,还坐着何泽。我控制住内心的波涛汹涌,平静的走了进去,坐到了他们的对面。
“沐教授,我们之间说话就开门见山吧。”正当我和翎羽彼此沉默的望着对方时,何泽开口说话了。
看来他是有事情要跟我摊牌了。
“有一句话叫做朋友之妻不可夺。更何况您曾经是我的老师。但是不得不向您坦诚的是,我和翎羽相爱了。所以只有向您请罪。”他说的很直接。
虽然什么结果都想到了,但是心还是重重的一沉。
“我知道这样看起来我好像是个第三者。但是在爱情中,只有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多余的人。我这样说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您是这样一个清明的人,我想我说的话您能理解。”他还在陈述,每一字每一句都如一把尖刀,刀刀见血。
“沐教授,真的对不起了,希望您能祝福我们。毕竟我们曾经都是您的学生。”此时只有何泽一个人在说话。
“翎羽,这也是你要对我说的话吗?”我压抑住内心的千万种情绪。
“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既然如此,何必当初。”这个丫头真的会在这短短的半个月光景就爱上了别的人,我不相信。凡是关于翎羽的事情,我的头脑总是要慢半拍。我刚刚险些就相信了他们说的话。
“是我的错。只因你是我少女时代的一个梦,我以为这个梦里有我想要的一切,只是走近了才发现,原来它真的只是一个梦。正如当年你所说,我们之间的年龄相距不小,总是有一道跨越不了的鸿沟。既然是个错误,早点结束对大家都是好的。”我住院的这段时间,翎羽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狠心对我说出这般话。
“但我与何泽就不同了,我们年龄相近,兴趣相投。我们有着共同的职业,有着更美好的未来。最主要的是,他对我深情不悔。他这么多年未婚,其实都是在等我。都是我这个人太迟钝了,到了今天这一步才看清楚自己的心。是我错了,真的对不起,但我不想错的更深。”翎羽还在解释,但是我怎么看她们都像在演一场戏。
“既然是这样,多说也是无益。我只有放手、成全、祝福你们了。”可是如今,我也只有陪着她们演下去了。以现在我的身体状况,翎羽能够离开我也是好的。
我起身打算离开,却被翎羽叫住。她竟然摘掉了手上的戒指还给我。我拿起戒指,没有再回头。在翎羽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走出咖啡馆,我没有急着离开,我隐匿在窗边,看到何泽拿出了一个药瓶喂翎羽吃了两片药。
所有伪装的镇定与坚强全部被击碎,看到这一幕,我才真正的开始慌乱起来。
翎羽的诊断报告,是从何泽那里拿到的。看到报告的那一刻,我整个人如同被扔到了冰冷海水中。我的周围冰冷一片,我的脚下深不见底。
何泽坦白了他们演戏骗我的内幕,和翎羽生病的经过。这个傻丫头,想就这样骗过我。
何泽问我该怎么办?我只有让他继续演下去。在这个时刻,我不可能再让翎羽知道我的病情。也不能让翎羽不能安心的治疗。
我发动了身边所有的关系,来为翎羽寻找合适的心脏匹配捐献者。可是就如大海捞针。况且这样的心脏移植手术在国内成功的案例并不高。
在我的人生中,我是第一次这样的彷徨无助。走投无路的我偷偷的去做了检查,竟然发现我就是和翎羽匹配的心脏捐献者。那么翎羽是不是就有一线生机了呢?
我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何泽。
“沐教授,你为什么要做这个检查。即使合适又有什么用呢?”何泽不明所以的问我。
“难道你让我就这样看着她死去?”
“难道你想把自己的心脏捐献给翎羽?”他惊讶的看着我。
“如果到最后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心脏,为什么不可以?”
“你疯了!心脏是不可以活体捐献的。”
“我不也是一个即将死去的人吗?”
“你的病治愈的机会要比翎羽高很多,难道你想放弃自己?”
我无奈的点点头。“没有翎羽,我活着没有意义,我答应过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以后你要好好的照顾翎羽。”我望着悲痛而无助的何泽。这是第二次我把翎羽推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我越来越无法理解你和翎羽之间的爱情了。但是我知道,如果是换了翎羽,也一定会为你这么做的。”他茫然的说道。“只是不到最后一刻,你们都不要放弃自己好吗?”
我点点头。
正当我们所有人都在为翎羽寻找合适的心脏捐献者时,却传来了她失踪的消息。她又一次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我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毅然决然的决定亲自去找她。
我回家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正想出发,郝健却找上门来。
“沐风,你要去哪?”他问我。
“我要去找翎羽。”
“你知道不知道你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我已经安排好了手术,如果你现在配合治疗那么你的治愈率是很高的。”他的情绪有些激动。
“可是我不能丢下翎羽不管。”
“我没有让你丢下她不管。这样好不好?你安心治病,我托人去找她。等她回来了,你的病也好了,你就可以好好的照顾她了。”
“我根本就没打算接受治疗。”
“为什么?”郝健有些红了眼。
“除非她找到合适的捐献者,不然……”
“不然什么?不然你打算把自己的心脏给他?”
我沉默不语。
“沐风,我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跟你翻过脸,如果你敢这样做,我真的跟你翻脸。我们朋友没的做了。”郝健摔上门走了。
我拿起行李,漫无目的的踏上了旅程。其实我也不知道翎羽会去哪里,她一定是不想连累身边的人,她一定是想自生自灭。是我太粗心大意,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茫茫人海,无处寻觅,我觉得越来越无助,身体也越来越不支。记得我和翎羽约定过,我们结婚蜜月的时候一定要去一趟天涯海角。她答应过我要天涯海角永相随。
我一个人来到了气候宜人的三亚,来到了我们曾经约定的天涯海角。碧蓝的海面,柔软的沙滩,翎羽一定会喜欢这里的。如果她此时在我身边该有多好啊!
我捡起一颗小石子,在沙滩上写下: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翎羽,我好想你,你究竟在哪里?
正当我一个人在沙滩上悲悲戚戚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何泽。
“沐教授,找到翎羽了,他在三亚。”
“什么?”
“是的,她用身份证登记了三亚的一家酒店。你在哪里。”
“三亚。你在哪里?”我问。
“我也来三亚了。”
我和何泽先见了面。
“这次找到翎羽,一定要让她接受移植手术。”我嘱咐何泽。
“你不见他吗?”
我摇摇头。“我不能让她再眷恋我了。你见到她,就告诉她已经找到了合适的病危心脏捐献者,劝她赶紧回去准备接受手术。”
“可是……”
我抬抬手阻止了何泽继续往下说下去。“如果这样耗下去,我和翎羽都活不成。还不如……”
何泽找到翎羽后,就给我打了电话报平安,但是翎羽要求在这里放烟火和看日出。这是她的风格,她答应回去就好。
夜晚的海边,风有些微凉。我和何泽帮翎羽准备了好多烟花。此时沙滩上的人并不少,大多数都是情侣。我在远处看着他们放烟花,但是燃放的烟火显得太过绚烂,燃放过后又显得太过凄凉。
他们刚放完一支烟花,沙滩上就出现了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只有十岁左右,扎着灵巧的马尾辫,还吵着跟自己的爸爸要烟花。我想象着翎羽小的时候也应该是这个样子。她把剩下所有的烟花都送给了那个小女孩,然后看着那一对父女继续燃放。
翎羽靠在何泽的肩头坚持着要等待日出。翎羽,请原谅我此时不能够在你的身边,请原谅我不能永生永世的照顾你,请原谅我再一次把你推向了别人的怀里。只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翎羽,对不起!用我的心换你一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