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幽冥把包袱递给了伤漓雪,轻声道了句“小心为上”。
伤漓雪不知为何眼角有些酸。她有预感,这次一别,以后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她轻叹一声,“无忧……”
临别明明千言万语欲开口,可真开口,却没有什么好说的,融合在一块,不过是一句“好好珍重”。
好好珍重。
她接过包袱,踉跄了一下,前面所有的伤感都烟消云散,她怒目圆瞪:“无忧,为什么这么重?”
让她拿这么重的东西去跟别人抢碧血玉莲,开什么玩笑?
玄幽冥笑了,“你尚无灵力,无法用丹墟,这些东西,都可保你性命。”
他接过包袱,小心翼翼的展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展示给她看。
“这是‘梦魂鼎’,用于收服碧血玉莲,古籍有载,碧血玉莲喜阴厌阳,只有纯玉制成的器皿才能收服,”玄幽冥顿了顿,看了伤漓雪一眼,“不过到底是古籍传言,没人见过它真正长什么样子。”
伤漓雪“嗯”了一声。
玄幽冥又拿起另外一个东西,开始介绍起来。
伤漓雪强打着精神,最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玄幽冥注意到了,立马闭嘴,在心里谴责自己:漓雪醒来才几天?身子有多弱自己也不是不知道,需要的是休息。
于是他道:“时间还早,漓雪,你且休息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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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岛
“空城,你可想好了?”南宫琉雪端坐在宫阙的首席上,破天荒的穿了一席素白的留仙长裙,发髻上珠光宝气的配饰也换成了素净的素银流苏,她眉心一颗银色花钿,花钿中心是一颗银色的宝石。粉嫩的耳垂上带着一对东珠耳坠,腰间的白色绸缎随风飘舞。
淡妆已经花了,但仍然可以她的清秀的面目,宛如从天而降的绝世仙女,不染红尘,不食人间烟火,对人淡漠,只是对墨空城才会露出笑颜。
“嗯。”墨空城淡淡的回了一句,剑眉轻轻挑了挑,左手将一碗茶水递到嘴边,丹红的嘴唇抿了抿茶水,才有条不紊地将茶杯放回到原处。
他对着南宫琉雪点了点头,袍袖一挥,纤细的手指搭在了精致的青花瓷茶杯上。一片粉嫩的花瓣自上飘落,跌落在水面上,溅起了一片涟漪。他只低垂眉眼,遮住了眼中的思念。
三百年了。
也该过去了。
对于凡人而言,半百已经算是长寿,百年更是得天独厚,更别提长长的三百年了。
不过于仙人而言,不过弹指间光阴。
三百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马上就到了碧血玉莲重开的日子,他也该去夺一夺了。
治好身上的毒,他就彻彻底底的走出来。
如玉岛不能没有他,岛上整整三千仙修不能没有他,所有等他庇护的凡夫俗子也不能没有他。
时候到了。
如此也算好。
墨空城站起身来,白雪被微风轻轻吹起,吹落在墨空城的脸上,打在他的瓷玉般的面孔上,墨空城将白雪握在掌心,不一会儿,掌心的温度就将白雪融化,留下的只有雪花融化后残留下的丝丝冰凉。
如玉岛此时虽是冬季,但却不同于如玉岛外的冰天雪地,而此时此刻的如玉岛却不是如此,百花争奇斗艳,花团锦簇,墨空城的岛屿漂浮在三千殿的上空,绿树成荫,到处都弥漫着诱人的花香。
“空城,离别之际,再为你舞一曲吧。”
南宫琉雪忽然开口。
如玉岛有三宝,一为上古神剑珀鸿,至今仍然封藏在如玉岛的古界中,此剑一出,天下震动,可惜已经好久没有问世了。二为《谪仙曲》,本来是刻在戒悲石上的碑文,后来有人吟唱谱曲,一曲之中,造化万千。第三,就是南宫琉雪的舞。南宫宫主身姿曼妙,跳的舞更是难得一见的步霓裳,美人如玉,舞步如鸿。
于此,墨空城心中道了句“也罢”,开口:“好。”
南宫琉雪的眼角射出一丝黯淡,神色变得有些失望,安慰自己,转过身去,面对着偌大的宫殿,随手一挥,一个穿着一身绯色衣衫的女仆童应声而上,接住南宫琉雪的衣衫。
南宫琉雪的目光望向一个同样穿着绯色衣衫的童仆,童仆会意,将手中的淡蓝色的流苏琴端放在自己面前,修长的指尖在流苏琴上轻轻地波动。
“沿你眉目描画笔落一抹鹅黄,沉香燃尽,袅袅岁月长,月色拨乱春江沉没银鳞波光;红瓷火暖,我和熏风低唱,似这情稠月凉愿枕烟霞无双,长安酒浓待月落西江
“沧海余生共风清月朗,曾见长剑挥洒千树繁花;回眸坠落旖旎海棠,卧软红千丈;沿你眉目描画笔落一抹鹅黄,沉香燃尽,袅袅岁月长
“旧事飘零寒江芦花苍苍,安得倾盖如故话千觞。谪仙赋后得谁风华如斯?愿和一曲慰藉相思,拥地老天荒……”
南宫琉雪眸中满含不舍,宛若一泓清泉,看起来好不美丽。漫天的紫色花瓣纷飞。雪白的素袖如蝴蝶翩迁,墨色的发丝遮住她脸颊,挽发的绸带不知何时脱落,伴随着阵阵香风,飞向了墨空城。空灵的歌声响彻在空中,音韵婉转,却还是入不了他的心。
一曲终了,她颓然落地,宛若一片凋零的枯叶,狭长的眼角闪烁着些许晶莹,三千青丝微微有些凌乱,额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些许汗滴。她又缓缓抬眼,那抹绝色的身影早已不知何时消失在了原地。
唇角扯起一抹苦笑,眼角的晶莹跌落,流入她的唇齿间。
南宫琉雪正黯然神伤时,却是感受到背后一片冰冷,还有些软
“你累了,去休息吧。”
独属于墨空城那低沉而又富含磁性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她又惊又喜的猛然的转过头,看到的正是墨空城那张俊美的脸。
墨空城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手帕,替南宫琉雪擦拭眼泪。
冰冷的指尖时不时地触碰到南宫琉雪细嫩的皮肤,南宫琉雪只觉得心中一阵荡漾。
“闭上眼睛。”墨空城薄唇轻启,用一种命令般的口吻对南宫琉雪说。
南宫琉雪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双眼。
她浓密的睫毛因为疑惑而轻轻地上下颤动,墨空城只是淡淡的垂了垂眼,然后就将唇贴上了南宫琉雪光洁的额头。
南宫琉雪正奇怪墨空城的做法时,突然感受到额上传来一阵湿润。
她惊异的睁开了眼,看到的却是墨空城的领口,她的脸倏地一下就红了个彻底。
感受到南宫琉雪诧异的眼光,墨空城心中也是诧异不已。这曲《谪仙曲》最早是伤漓雪随口吟唱起的,后来仙首之战,伤漓雪喝下孟婆汤,被他亲手封印在了北疆,就在也没有人肯在大殿里边替他束发边轻吟了。他命人谱曲,才有了《谪仙曲》,流传至今。
前些日子星盘转动,那边的封印被人解开了,他本想去看看,却因为如玉岛一些事务给耽误了。还好,这次去找碧血玉莲,正好要去北疆,过去看看也不迟。
若是她还记得他
不知为何,这曲《谪仙曲》给了他一种蛊惑人心的感觉,面前的这个有着成熟风韵的女人,永远不是自己的那个乖巧可爱,有着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的伤漓雪了。
墨空城心中怅然,今夕今朝,已经有三百年不见了。
这三百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过他不后悔他的选择。
他不止一次对自己说,若她出来,便再也与他无关。
她不再是她的徒弟,她爱干嘛就干嘛,只要不入魔道
他能封她一次,便也可以封印第二次第三次。
最好还是不要了。给她一次机会,也算给自己一次机会吧。
南宫琉雪也没有想到墨空城会吻自己,这是三百年来的第一次,令的南宫琉雪心中一暖,不过很快双眸被一抹黯淡所包围,只有伤漓雪才会入墨空城的眼睛,即使自己被伤漓雪杀了,他也不会心疼一分一毫,但如果自己伤了伤漓雪的一丝,墨空城便会对自己怒目而对……
罢了罢了,今生今世再无所恋,是伤漓雪来的早,她南宫琉雪来的晚,下辈子,我南宫琉雪还会投胎,在你的身旁,即使你不认识我,那又何妨,为心上人即使死,她南宫琉雪也是愿意……
半响,墨空城的唇离开了南宫琉雪的额头,捂住嘴巴,眼神又变得淡漠起来。“时辰已经不早了,是时候出发了。”
“唔。”南宫琉雪轻轻点头,将脑袋埋进衣裳中,素裙随着微风轻轻摇摆,脸颊被墨空城刚刚突如其来的举动烧得红彤彤的。“那你便去吧。”
这算是逐客么?南宫琉雪不禁一阵恍惚,她怎么会不希望墨空城再与自己多呆几个时日,就算是几秒她南宫琉雪也认了,可她又为什么这么傻,明明想挽留墨空城,却说出了逐客的话呢?
墨空城也是听出了她的意思,心中有些不喜,左手轻轻张开,引起一股吸力,将原先就收拾好的包袱紧握手心,右手持剑,剑是白的,又是黄的,在如玉岛的结界内散发着不同的光芒,那光芒似乎可以吞噬一切,一股磅礴的真气环绕在这把剑上,令人不敢小觑,更加奇特的是,这把剑似乎有了灵性,可以自由地收缩,就像贯虹神剑一般,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把剑会比贯虹神剑强上百倍!
“别”看着墨空城准备离开,南宫琉雪心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后悔,连忙拉住墨空城的衣襟,希望他再看自己一眼。
墨空城不动声色的拉了拉衣襟,将衣襟从南宫琉雪的手中扯了出来,手引青云,脚底便生出一丝又一丝的青丝,将墨空城的脚包裹起来,形成一朵青云,脚尖一生力,将真气孕育在脚底,轻挪脚步,墨空城便腾空而起,青云在脚底徘徊着,真气越来越强,包袱被他背在肩上,赤红的服饰被天空中的暖风吹皱,剑眉微皱,左手抽空握成剑诀,迎风而上。
“空城”南宫琉雪的双眸不轻易间挤出一滴眼泪,恳求墨空城道。
墨空城不为所动,手指向前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有缘再见。”
说罢,墨空城便离开了,留下的只有一道淡青色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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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
睡着的伤漓雪很是可爱,一张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上洋溢着淡笑,颊边的酒窝不深不浅的陷进去,粉嫩的樱桃小嘴还时不时的咂吧几下,眉眼弯弯,看起来好像做了个美梦。皎洁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她愈发圣洁可爱,精致的裙绣盖在她的身上,遮挡住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但这还是让一边的玄幽冥脸红。
玄幽冥一身黑装,在月夜下几乎看不清身影。玄幽冥跪在伤漓雪的床头,一袭黑装垂在地上,他清秀的脸庞棱角分明,粗黑的眉毛就像是墨水画上去的线条,丹红的嘴唇轻抿,两只手放在伤漓雪的脸颊上,轻轻地抚摸着。
“漓雪,你的脸上曾经还有一道伤啊……”
玄幽冥陷入了回忆中。
曾经,伤漓雪的脸上,有一道伤痕,那道伤痕,拜墨空城所赐,那是,伤漓雪悲愤欲绝,是自己给的那个金玉面具,才让伤漓雪不再伤心,原本玄幽冥会以为伤漓雪会对墨空城恨之入骨,可谁又能想到,伤漓雪居然会一往不纠,依旧对墨空城犹有残恋……
玄幽冥将头埋进伤漓雪的被褥中,伤漓雪被玄幽冥吵醒,将身子往床里面挪了挪,把被子往胸前推了推,睡眼朦胧的说道:“别闹……”
玄幽冥很快的钻到伤漓雪的床上,将她的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抱住伤漓雪,闻着伤漓雪身上淡淡的清香,青丝钻进他的嘴里,将脑袋深深地埋进伤漓雪的背里。
“哎呀,小狐狸你不要闹了啦。”伤漓雪觉得背上热乎乎的,翻了个身,没有抬眼,道。
墨空城摇了摇头,继续靠在伤漓雪的背上。
“别闹了……”伤漓雪发现是玄幽冥,一把推开了他,气鼓鼓的嘟着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凤目圆瞪。
耍流氓!小狐狸鼓起了腮,扭头继续睡觉。
“好吧。”玄幽冥被伤漓雪一把推开,心中不免有些失落,郁郁闷闷的跳下了伤漓雪的床,伤漓雪见玄幽冥要走,一把拉住了玄幽冥的手,说:“哎呀,都怪你,我都睡不着了,给我讲一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