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又对徐达、周德兴道:“下山投军反元,却是决定我等一生命运的大事,不可不谨慎从事,你等二位须听我安排”,他令周德兴道,“周大哥,你在此处原降有若干盗贼,今你可遣散众僧,招他们前来暂居于此,待我号令。”又令徐达道,“天德,我闻得你在家中招有青壮若干,今日你可将他们聚集家中,暗中打造兵器,待我号令。”
最后,朱元璋又对二人说:“我等不可就这样一齐鲁莽投奔濠州城,我打算我一人先行投奔濠州,若我在濠州得到器重,三个月之内,必将写书信相邀二位同到濠州,二位得到我书信后方可收拾各自人马与我相会与濠州;若我在濠州不得重用,三月之内我必将返还皇觉寺,届时你我兄弟兵合一处,就在此处打出旗号自成一军,这便也有个退路;若是三月之内不得我消息,也不见我返还,请大哥、四弟或各自多多保重,或念得兄弟收拾人马前与我报仇。”
徐达、周德兴见朱元璋说得如此谨慎担忧,两人都相劝道:“此去也不必过于担心,方才还三次卜的‘上上签、大吉’,况且濠州城中还有汤和在做千夫长,他终是自家兄弟,若一旦有事也可从旁救护,料想应该无事。”
三人正说着,朱元璋突然抓起金枪,一枪殿后门掷出,道:“自我出世,此宝尚未见血,今天就拿你开祭”,说着只见金枪飞出,插入一个僧人胸口。原来那僧正是从前使坏将朱元璋驱逐出去的前任住持,皇觉寺破败后无处可归,后来朱元璋归来重整皇觉寺,他又厚着脸皮来到寺中赖食,朱元璋念他毕竟是前辈僧人,好心将他收留。怎想到他今日见朱元璋等三人在正殿中商议事宜,便悄悄躲在殿后偷听,一听其中内容却原来是三人想要起兵谋反,心下暗道:这可了不得。又想,若是能逃出此处告知官府,定然可以领到不少赏银,而且皇觉寺也重新是他的了。他这样想着,正要偷偷溜出,哪里料到被朱元璋听到动静,一枪飞出,正好贯胸而过,当即毙命。
徐、周二人这才知道原来此间还有人偷听,徐达机密,对朱元璋道:“此人准是想去告发我等,幸亏三哥及时发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又对周德兴、朱元璋说道,“周大哥,我与你速速将此间收拾干净,不可让他人在得知此事。三哥,你现在收拾行李,速速下山投往濠州,事不宜迟,否则夜长梦多恐生变端。”
“贤弟说的是”,朱元璋也觉得徐达所言有理。当即收拾好衣物,包上师父所遗留的金盔金甲,又带上金枪、汤和书信,径直下山投奔濠州去了。
却说朱元璋出寺前行,一路不敢歇息来到濠州城下,遥见城上兵戈森列,旗帜飘扬,似有一种严肃的气象,城外又有大营扎着,有几队士兵手执刀枪,往来巡逻守住营门。朱元璋正要上前通报进入,突然心里想:“我若是先去见汤和,那纵使我以后累计战功,纵使汤和现在口口声声说愿尊师父遗命奉我为主,那我又怎么在他面前抬头,恐怕到时候还得反过来奉他为主,这却不行,我当直接前去见濠州主帅郭子兴;我若是拿出汤和信件,说是汤和推荐我来,两边兵士固然会前去替我通报不会为难于我,郭子兴看到汤和的书信料想也会在军中授予我一个职务,只是这样我就成了汤和推荐之人,日后在郭子兴军中的爵位职务只怕是难以超越汤和,这又服不了他了,这也不行。朱元璋最后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最好直接闹出动静闯进去,如此定可以让郭子兴刮目相看,又不至于欠下汤和人情。
这样想定主意,朱元璋抬头就走,直奔营门而入。两旁巡逻兵士连忙拔刀上前止住他,大声喝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军营门,不要命了么?”朱元璋却理也不理,只是大声叫道,“你等让开,我要见郭元帅!”他一边叫一边用力推开那两士兵,强行要进入营门,两旁兵士见有人要硬闯营门,以为是撤里不花派来踹营的,一边紧急吹响应敌号角,一边纷纷跑过来要阻挡朱元璋。
朱元璋见此情景,心下想道:一不做二不休,我索性再把事情闹大点,也让郭子兴看看我的本事。于是他又叫嚷道:“你等兵士速速放我进去见郭元帅,我有话要说,勿要寻死阻拦我。”那些兵士哪里肯听他话,见他这般蛮横,都认定他是撤里不花派来踹营的,众兵士呼喝着就各举兵器上前,倚仗人多,想拿住朱元璋。
朱元璋见时机已到,抽出金枪在手,他只想在郭子兴面前显示武艺,并不欲伤人,因此事先已将枪头包好。使开金枪,朱元璋所使金枪,乃是大宋开国元勋渤海郡王武穆高公高怀德传下来的武器,高怀德乃是一代名将,当年天下无敌,自创一路高家枪法传下来,当年昙云法师高彬临终前将金枪、枪法等都传与了朱元璋。朱元璋这些年勤奋练习,武艺自是非凡,当即故意一路高家枪法使将下来,前戳后挑、左击右拍,竟无人可以靠近他近前。只是他只想显示武艺,不欲伤人,因此只将众兵士纷纷打倒,一步步硬闯进城中。
恰巧今日汤和正奉命带人前去侦探敌情,今日在营门镇守的濠州大将是张天佑,这张天佑正是郭子兴的内弟。他姐姐张氏嫁与郭子兴为妾,只是郭子兴正房早亡,郭子兴又是惧内,因此她俨然做得郭家之主,人称“小张夫人。”张天佑见郭子兴无主见,又事事听自己姐姐的,郭子兴的两个儿子郭天叙、郭天爵却又是两大草包,因此起了心思想独自霸占濠州城,只是碍着郭子兴威望甚高,无从下手。
张天佑正在帐内独自盘算自己心事,忽然听得帐外纷纷扰扰,正欲看看何事?早有士兵推开账门向他禀报:“禀张将军,外边有一和尚模样丑汉,口口声声称是要见郭元帅,却挥舞长枪一路踹营打将进来,我等拦他不住纷纷败退,请将军定夺。”
“混账!撤里不花的一个番邦和尚你们都拦不住!速调集人马将他生擒活拿,再去传令弓箭手集合,若是万不得己便将他射死,你去取我盔甲大刀来!”张天佑传令已毕,又披挂整齐,心中暗自得意,想:这次终于可以在郭帅面前显功了。
张天佑一踏出帐门,就见得前面士兵好似山崩一样的四散逃窜。原来果真如汤和所料,郭子兴决策失误,濠州军日生懈怠、毫无斗志,又见得朱元璋武艺高强,自己不是对手,纷纷扔下武器抱头就跑,朱元璋竟然可以径直而入。张天佑怒火中生,挥刀就要止住那些溃散的士兵,可是他越是挥刀叫骂,那士兵越是奔逃迅速,张天佑又是气愤又是无奈,只得一人上前,拦住朱元璋。
张天佑手挥大刀直指朱元璋喝道:“大胆番邦和尚,竟敢闯入我营,报上名来受死!”朱元璋这时见得一个将官模样的人在前面挡住自己,知道那是守营的将军,因此停止前进,答道:“将军息怒,我并非是元庭派来踹营的,我只是想求见郭元帅投军,只因前面众军误会,这才打将出手,烦请将军替我通报郭元帅,就说濠州朱元璋求见于他。”
“你既称是来投军,我且问你,你可有引荐书信?”
“没有”,朱元璋不愿欠汤和人情,因此不说出身上有汤和书信。
“那你可有亲朋故旧在我军中?”张天佑又问道。
“也没有”,朱元璋此次决意要凭个人之力让郭子兴刮目相看,因此只字不提汤和。
“既无书信,又无相信,那你就是来踹营的了,看刀”,张天佑满以为可以拿下朱元璋,也不等朱元璋解释,挥刀就砍朱元璋。朱元璋不想得罪将官,有心想让与他,因此并不还手,只是处处躲闪。然而张天佑却不这么想,他以为朱元璋不是他对手,因此无力还手,朱元璋越是躲闪他越是步步紧逼。到最后朱元璋心想,如此下去我岂不在郭子兴面前大煞威风?几个回合下来也心知面前这人远远不是自己对手,有心还手,又怕得罪这守营将军后,事情闹大反而难以收拾对自己不利。正这样想着,一分神,张天佑一到从头顶直砍下来,朱元璋再来不及躲闪,只得举枪相迎,这一刀张天佑志在必得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是他那点气力又怎比得上朱元璋?一瞬间刀枪相碰,只听得“当啷”一声响,张天佑的大刀被震脱手,飞出营门,张天佑也被震得手腕发麻,虎口开裂鲜血直流。
那张天佑毕竟也征战多年,见此情形忙跳出圈外,顿时恼怒成羞,喝令弓箭手道:“快备箭,给我万箭齐发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