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张天佑刚好问起,汤和一肚子的怒火转移到了他身上,没好气的冷冷说道:“你也真是糊涂,你和他一起领兵出发,前后不过数里,你尚且不知道他哪里去了,还来问我,我又怎么知道?”
说罢汤和径自安抚城中去了,理也不理张天佑。张天佑在汤和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本来他阶位高于汤和,可是他理亏在先,也不敢发作,只得暗自忍下。
却说耿再成率军在和阳城下挑战,不想中了三箭乱箭,当时咬紧牙关伏在马上一路逃命。亏得他家本是江淮一带有名的马贩子,自小从来在马背上玩耍惯得了,精通马术,因此身上中箭,居然还能策马撤军逃回。也是耿再成命大,眼看着龚伯遂就要追上他的时候,居然被张天佑醉醺醺的带兵厮杀扰乱一回,搅得龚伯遂以为前面还有伏兵就此舍弃。
那和阳与滁阳本来就是相隔也就几十里,耿再成因此得以逃得性命。他一会到城中,朱元璋、郭子兴等正在城墙上焦急等待和阳城方面的信息,突然有士兵来报,说耿将军败兵回城了。
朱元璋闻言大惊,昨夜他是曾安排耿再成败兵,但是那是让他佯败,还是让他伺机能够配合汤和所部攻取和阳城。但此次他从城头上望去,却见耿再成一军旌旗不整、队伍散乱,耿再成本人更是伏在麻马上不能动弹。
看样子耿再成此番是不是诱敌佯败,而是真的战败了,朱元璋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不禁暗自想到:莫非是龚伯遂看穿了了我的计策?
他赶紧亲自带人打开城门,放耿再成进来。那耿再成一进滁阳城,见到朱元璋,一颗绷着的心突然松开,还没来得及说话刚一松气,竟然支持不住,一头栽倒马下不省人事。
朱元璋感激吩咐左右将耿再成带下去找军医抢救,又找来耿再成左右副将询问情况。左右副将并没有参加朱元璋的调度会议,那副将只知道耿再成在城下中箭后一路被追杀,其余的也是什么都说不清楚了,气的朱元璋当场就想斩杀这二员偏将。
这时郭子兴也赶来了,他见耿再兴被抬去抢救,当时着急的问朱元璋道:“儿呐,怎么啦?”朱元璋只是叹息,心事重重却没有说什么。
“耿再成的绛衣军大败而回,那张天佑的青衣军呢”,郭子兴到底还是更关心张天佑,他不知道朱元璋计中有计,还有后续的安排,生怕张天佑出了事情,急的直搓手道,“莫不是他的青衣军全军被和阳守军全歼了?不然后面耿再成的绛衣军怎么会仓皇败回呢?”
朱元璋心中暗暗中想到:那张天佑定是阳奉阴违,半路拖延时间,不要说是赚开和阳城大门了,此时还不知道他在哪里到处游荡呢,他还能有什么事?可恨那郭子兴并不关心自己属下拼死受伤,反倒处处只是念着那张天佑,可恼。
朱元璋只是冷冷答道:“父王多虑了,那张元帅领兵多年,总会随机应变,想来总是平安无事。”
“不行”,郭子兴来回踱着步,焦急的对朱元璋说道,“儿呐,你快速速点集人马,前往和阳城,一来可以接应天佑,二来也可以打听和阳城消息,伺机夺取和阳城。”
朱元璋也是有此心,只是他想耿再成后面还有汤和的一万主力军,耿再成那边虽然是全军败逃了,可是汤和那边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那就是说汤和所部应该还在伺机攻城,不然堂堂一万人的大军怎么可能连一个逃回来报信的都没有。
想到这里朱元璋沉吟着说道:“父王所说的孩儿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现今滁阳城中兵马以滁水战役中元军俘虏居多,军心不稳,还需要兵马弹压,若是此时大军全部集结前往和阳城,滁阳的形势就危急了。”
“那也不能束手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呀”,郭子兴一着急,还以为是朱元璋平日与张天佑积怨已深,此刻不愿意出兵相救,“你不去,本网亲帅大兵前去!”
朱元璋、李善长等既往跪倒劝阻道:“父王且慢,孩儿不是不愿意去,只是现在还不宜轻举妄动。若是张元帅那边已经得手拿下滁阳城,或者张元帅已经平安撤回,此刻正在返回滁阳城的路上。我军若是此时贸然大军出城,倘若张元帅果真无事,却又弹压不住城内元军俘虏,失去了滁阳城,那岂不是失去了唯一的立足之地?”
“是啊,还请滁阳王三思”,李善长、徐达也劝说郭子兴道,“现在军情尚未明朗,不如现在我军再向和阳方向派出哨骑探马,等到探明了军情了,再大军出动接应张元帅也不迟。”
郭子兴面前被众人劝住,但仍焦虑不堪。正在说话间有人来报,说是城下有和阳军元军使节带来龚伯遂亲笔书信一封前来招降。郭子兴闻言惶恐的不行,只是反复念叨着道:“完了,果然完了,连招降的使节都来了,看来天佑此番定是赚城失败全军覆没了。如之奈何呀?如之奈何呀!”
就是连朱元璋、李善长听闻城下有使者招降,也是大吃一惊,再加上前面耿再兴大败而归。朱元璋也不禁在担心是不是连汤和一军都覆没,但是有转念一想,应该不会。耿再兴的白军与元军使节前来的时间相隔不久,想来应该是耿再兴一兵败,龚伯遂就立即派使招降,料想那个时候汤和的大军还没有开始攻击,只要汤和大军还在,之前夺取和阳城的计划还是有希望的。
这样想着朱元璋只是淡淡的说道:“父王莫慌,我们先看看书信,然后再见使节,看那龚伯遂到底有什么话想说。”
事到如此,郭子兴除了着急慌乱,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只得依了朱元璋意思,命人将使节书信呈上。打开使节招降书,只见上面不过是写道,滁阳地处一隅,并不过区区数千,怎么能与大元天兵相抗。此次妄图出兵偷袭和阳城,已被天兵尽数歼灭。若是此时投降,参军还可奏明圣上保全尔等性命,否则天兵倒是必将尔等丑类尽数歼灭云云。
朱元璋从郭子兴手上接过使节书信,看完后扔在地上,纷纷说道:“哼!胡虏好大的口气,如今海内人心思变、民意沸腾。我军上顺天意,下顺民心,我们不出兵剿灭他们就不错了,他小小的一个参军竟然也敢威胁我军?真是无礼之至,狂妄之至!”
“为今之计,应当接见元使,调集全军精锐,使其不敢小觑了我军!”
“唉”,郭子兴叹息道,“我不知道理当如此?只是我军精锐都被调去攻打和阳了,城中空虚,如何才能展示军威?”
朱元璋笑道:“父王休要担心,孩儿自有办法在使者前立威,只是父王待会接见元军使节的时候一定要拿出了威风,万万不可失了自信!”
说完,朱元璋立即让人传令下去,让东、西、北三门的守军全部都集结在南门,又命令各位将领顶盔掼甲带上亲兵后在滁阳王府待命。一道令下,滁阳城其余三门守城将士全部集结南门,大小将领也都全副武装带上亲兵前往王府听令,密密麻麻的塞满了滁阳城的大街小巷,放眼看去宛如钢铁森林一般。
等到众将士集结完毕了,朱元璋这才传令打开南门,放元使进来。那元使之前还总以为江淮的红巾军,除了刘福通、韩林儿所部之外,都是乌合之众。没想到他一进城,却看到滁阳城内尽是盔甲武士,朱元璋有意展示军威,还让徐达等人故意选出精兵操练,喊杀声此起彼伏。那元使本是一个书生,哪里见过这样大的场面。登时吓得面色苍白、两腿发软,一路哆嗦着前行。
快到滁阳王府上的时候,朱元璋又传令来使必须膝行跪拜觐见。龚伯遂这使节倒也是个硬汉子,他想:我堂堂的朝廷使节,怎么能膝行跪拜见你们这一帮反贼?当时硬是抬头直走,也不理会朱元璋军令。旁边恼怒了周德兴等人,上前把使节掀翻在地,刀架在脖子上,这才闭着他跪倒在地膝行跪拜觐见。
却说那使节来到滁阳王府,只见王府上高坐着一人,身穿赭黄袍,一脸的威风,正是郭子兴,底下以此站立着朱元璋、徐达等人。郭子兴先开口说道:“我看你也是汉人,应当知道这天下原本就是我们汉人的天下。蒙元不过强恃了无力,夺取了我汉家江山,如今元主昏庸无能,海内混乱。”
“本王可怜那生民涂炭,特起义军保家护民,骑兵以来濠州、滁阳一带相继被我荡平。去岁更是在滁水大败四十万元军,你们元廷屡次发兵犯我滁阳地界,此番居然还派你来妄图招降,难道本王岂是那贪生怕死之辈?”
不料那使者竟有几分的胆气,反而哈哈大笑道:“降与不降,是你们自己考虑的事情,就看你们还是不是识的时务了。只是我奉朝廷之命前来招降,你们本该以礼相待,却不想是这般的威虐猖狂!”
郭子兴问道:“我滁阳军如何对你威虐猖狂了?”
“你们滁阳军不过靠着一座弹丸大小的滁阳城,聚集着区区数千乌合之众,竟然也敢背叛朝廷,坐起了那称孤道寡的黄粱美梦。更为可笑的是,本使奉命前来招降,是朝廷仁慈,再次给了你们机会。可是你们居然在本使面前耀武扬威,还纵容那几个村夫莽汉对本使无礼,请问滁阳王,这不是威虐又是什么?!”
使者此语一出,气坏了了两旁的滁阳军众将,众将纷纷拔剑提刀,就要冲上来砍杀元使。那周德兴听到使者公然说他不过是“村夫莽汉”,气的火冒三丈,当即怒哄道:“狗贼,看我今日不锤杀你!”
朱元璋连忙摆手阻住周德兴等人,又怒喝元使道:“来使无礼,左右替我把他给轰出去”,一声令下左右军士把那元使连推带打轰出了滁阳城。
周德兴何曾被人这般侮辱过,心中还是不平,嚷嚷着说道:“元帅为何这般的仁慈,这狗贼太嚣张了,若不斩杀他实在是难解我心头之忿!”众将也随声附和着。
朱元璋安抚众人道:“他不过是区区一个使者,待我军攻破和阳城后他自然难逃一死。各位受不过气,想此时就杀了他,却不知杀了区区一个使节对我军又有何异呢?今日若是杀了他,激起了周围元军忿怒,竞相来攻打我滁阳城,纵然众兄弟不怕他,可是对我滁阳军不是有害无益吗?”
“况且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自古就有的惯例。如今我们放他回去,借他之口向元军宣示我军的军威,也让朝廷知道我军的强大,日后考虑用兵时也对我军心存顾忌知难而退,这岂不是更好?”
如此说完,周德兴众将方才无言。朱元璋又对郭子兴道:“父王,孩儿见那使节对我军敢直言无礼,相比是他和阳军打了胜仗,他才有底气对我军如此嚣张。孩儿担心张元帅目前状况,请兵一支往和阳城探听消息。”
“我正有此意”,郭子兴又说道,“我军新败,儿呐,你且将城中剩余人马带出,务必要救出张元帅。”
朱元璋笑道:“父王放心,那龚伯遂不过是一介书生,又是我的手下败将,我何惧之有?反倒是城中空虚,需要人马守城弹压。我只带一千精兵和几位兄弟前去,定能探明消息救出众军。”
说吧朱元璋点兵一千,带上徐达、李善长等人,率兵出城前往和阳。出城后李善长在朱元璋旁边小声问道:“张天佑那边倒是无妨,元帅此番出兵,莫非是担心汤和将军那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