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工作多年,经历的生老病死很多,加上自己的年龄一年一年在增加,似乎害怕和恐惧的感觉也在慢慢淡化,比如说我吧,在十七八岁到二十几岁的时候,很害怕上夜班,怕一个人呆着,虽然办公室对面的病房里全是人,可还是觉得害怕似的,有时甚至不敢一个人去卫生间,一直要等到天亮以后。和老同学(现在的同事)说起我们年轻的时候夜里2点钟交接班,一个不敢去值班室睡觉、一个不敢一个人呆着,就两个人一起上,到四五点钟时一起在办公室的桌上打个盹,说着说着都觉得好笑,已经回忆不起来当时我们是怎么想的了。
可能没有熬过夜班的朋友们不会知道,其实人在临晨的5点左右是最难熬的时间,也是危重病人最容易出状况时候,也就是说人的气血在那个时辰是最虚弱的,所谓“黎明前的黑暗”就是那个时刻,人在那个时刻也许就是最没有防御能力的时刻。
记得一次夜班我和我的同学夜里2点交接班后,(这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的夜班已经很人性化了,夜班都改在10半交接,下班的时间尚早可以回家,接班的也不必睡得稀里糊涂来接班),那天她睡眼朦胧地起来上班,我腰酸背疼地终于熬到可以躺倒睡下。
一个危重病人已经快不行了,随时都要准备抢救,不时地呼吸就不好,虽说家属有这个思想准备,可事到临头都还是要求能救就不放弃,我从下午六点接班就忙得脚不着地,已经大大小小抢救了几次,终于熬到下班,把病人交到了接后夜班的人手上,我当时肯定是深深呼了口气的,起码是松弛了自己紧绷绷的神经的。
那时年轻还加上太疲劳的我在值班室睡下后,几分钟的时间就应该是睡着了的,后来她们说,医生都在抢救病人,化验室的、心电图室的等等的同事,还有被叫来见最后一面的家属,许多的人不时在走廊里进进出出的,可我一点也没有听见似的。
早上窗外的光亮照在了脸上,我醒来了。躺在床上我回忆起了一个梦,夜里我是做了一个梦的。
我好像梦见我就是在值班室睡着,我的门被风吹开了,我还看得见外面有人走路,心说要起来去关门,不然自己就是像睡在了走廊里,我看见那个病情危重的病人居然也在走廊里走过,在我的值班室门口还顿了顿,朝我微微一笑,还顺手把我的门关了起来,我在梦里好像是看了看表的,很清楚记得时间是五点二十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还不知道她有没有熬过来,依然躺着的我想。
睡够了起床准备回家。办公室里看见我的同学还没有走,她黑着眼圈,脸色惨白地说是太累了要休息一下才回家,那个病人今天早上死了,抢救了好几次还是没有撑过来。
那个病人死了,交班报告和护理记录上写的是“五点二十分患者呼吸心跳停止,抢救无效临床死亡”。
我愕然,多奇怪的时间巧合,我是真的见了她还是在真的做了个梦,至今不得而知。
老同学的父亲心绞痛需要住院,我带他们到心内科住院处。很不巧,没要男床,只有住在走廊里的加床。看到旁边抢救室没有病人住的样子,我悄悄到护士站打听打听,想说个情,让同学的父亲住上一个晚上。护士长告诉我说,那张姓的病人才在我们进来前几分钟刚拉走到的,房间和病床都还没有消毒处理。我听听也有些怪忌讳的,就没有说出来想住进去的话。
回来和同学的妈妈说了说,她也极忌讳的,说是就算了。没想到同学的父亲听见我两说的话,让我去要求搬进去住,说他什么也不怕,他是打仗时睡过死人堆的,什么没见过等等等等。我们架不住他的要求,就去和护士长说,让他在没有人的这几天暂时住几天。
待消毒处理好了以后同学的父亲住进了抢救室。
两天后,我再次去看他,他居然又睡在了走廊的加床上,还催促着办理出院手续,大家都不解,他也不说,只是要我去帮他要求出院,大家都在劝他,他很倔强地非走不可,说什么也不呆在医院。最后一家人没有办法只有签字后自动出院。
过了好长时间,我和同学去家里看他,老头已经恢复了健康,又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了那天的倔强要求出院,老头的笑怪怪的,说他原本不想说给我听的,因为我要上夜班,怕我害怕,我赶紧表示我不怕,让他说给我听。
他说他是那天的傍晚住进了抢救室,因为用了一下午的药,他舒服了很多,老两口都松懈了下来,还一起吃了晚饭,阿姨侍候老头洗漱后就回家了,他也就慢慢入睡了。
睡梦里老觉得又一个女人站在床边,他以为是老太太又回来了,想问问是不是还有什麽事,就觉得醒不了了,身体也被固定住了一样,这时,那个床边的女人突然俯身双手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还想把他拖下床,他觉得气也喘不过来,只好拼死挣扎,他说他那时的感觉就是要死掉了一样,拼命想清醒过来,最后走廊似乎有人走过,他就突然地醒了,睁开眼睛后觉得脖子很干,喝了几大口凉开水,还是觉得刚才的梦清晰得害怕,走出病房在走廊里坐了好一会儿,直到护士催促他进病房睡觉才回去,却睡意全无瞪眼直到天亮。
第二天他想了想,觉得是因为听见我和阿姨说的话才做的梦,所以他和谁也没有说起这件事,他怕她们胡思乱想的。
又到了晚上,那个梦又同麽同样再次出现,只是那个女人再次想掐他的时候,他拼命和她打斗,记得还把她推倒在床边,那个女人就从床边伸手来拉他的手腕,他用力甩开她的手,太用力了就挣醒了,醒来后满头大汗吓得不轻,那晚上他就出来到走廊里的加床上迷糊了一晚上,本来想回家的,可是护士不让他走。
听了老头的话,我并不觉得害怕,只是依然是无言以对,自己都搞不清楚,还会有什么解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