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容媚看着他,他比前些日子清瘦了不少,脱下了绣着金色大蟒的金贵华丽之服,穿上了青色朴素的长衫,迎风而站,简单朴质了许多,却还是有一丝王爷般逍遥自在的味道。
  “怎么?看见我如今的样子,都认不出来了?”唐青天抬起衣袖看了看打趣道。
  “你比以前倒像是纯粹了许多。”
  唐青天脸上温暖的笑意渐渐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嘲笑。
  “你都知道了。是我一直利用了你,为着自己的抱负和野心,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将曾经侮辱践踏我和我母亲的人踩在脚下,让他们也尝尝当年我受得滋味。”
  他苦笑着说道:“那滋味难受得很,你不可能明白的。”
  顾容媚也是苦笑道:“就因为我不能够明白,所以将我的感情白白的辜负掉,所以可以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六王爷你难道不觉得很残忍吗?”
  残忍,唐青天看着眼前质问着他的女人,是了,和其他的女人都不一样。就是因为如此,他才难以摆平自己内心的动摇。因为知道一旦欺骗了,她终究会有一天会知道。到了那一天,自己又该怎么办,又该怎样面对她真挚的双眼。
  “如此说来,当年那般对待我的人就不残忍了?”唐青天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顾容夫人,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怎样,你难道不知道应该对旁人,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要保持一定的戒心吗?”
  他看着已经脸色已经开始有些难看的顾容媚说道:“因为你总一天会明白,这天下之大,但值得信任的人却只有你自己。还是说,顾容夫人曾以为我对你有意?”
  顾容媚的脸色已经是十分难看了,她没有想到自己不仅是被唐青天欺骗了,而且在他的眼中自己竟然是如此不明智的人。
  顿时有些恼意,恨恨道:“六王爷言重了。我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意思,只是一直以为可以和六王爷做个朋友,能够说话说到心里去的朋友,结果现在看来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她登时抬手朝唐青天行了个礼,说道:“六王爷要去住处,想必一定舟车劳碌,还请六王爷保重身体,我就不多送了。”
  说完,她转身干脆地离去,那飘动的衣裙飘逸似做云朵,唐青天看在眼里,出神地站了好久。
  坐在马车里的钟华芳听到了所有的话,待顾容媚走后,掀开藕色帘子,看着怔怔站着的唐青天说道:“为何不同她说真话?”
  唐青天低下了头,暗自苦笑道:“真话?我何时同她说过什么真话了。全是假话,骗了她,也骗了我自己。”
  说着眼睛突然有些湿润了。那晚皎皎月光下顾容媚如牙白月光般的脸庞浮现在脑海里,她对他说,她会信任他。她说他对她说的话不会对任何人说起。
  结果最后,他却白白辜负了那个月下女子对他的所有期望。他们俩之间没有过爱,却是连最基础的信任都没有了,是他自己生生抹杀掉的。
  “走吧。”唐青天仰头看着有些刺眼的阳光,朝那车马说道,“离开这里,早也不回来了。”
  “回来了?”唐立锡看着回宫后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的顾容媚说道,“看你恼怒的样子,便是那唐青天又给你气受了。”
  顾容媚漫不禁心地玩着手上藕色的手绢,随口说道:“他哪里能给我气受。不过是我白瞎了眼睛,信错了人罢,没想到他会利用我对他的信任,去完成他的大业。”
  唐立锡冷笑了一声道:“没想到的事情自然多了去了。若不是我派人去查了个究竟,谁会想到那日向你射来致命一箭的人竟然是洛双双。”
  这件事情也是令顾容媚很是吃惊的。
  当初唐立锡心怀大计,忙着自己的事情,无暇顾及洛双双,等到想起她的时候,她已经没了踪影。
  唐立锡本来就对她没什么感情,人不见了也就没有派人去找。结果谁会料到,她竟有本事偷偷潜入宫内藏了起来,而且在唐立锡和唐青天谈判的关键时候,在暗处偷偷放了一支冷箭出来,那箭便是直指顾容媚而去,要夺了她的命的。
  这般蛇蝎心肠是唐立锡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只是以为洛双双嫉妒顾容媚比她多一些宠爱,心里不舒服,却没想到她会做出这么心狠的事情来。
  事情一经查明后,唐立锡心里便已经有了主意。他对顾容媚动了心,这个是昭然若是的,何况如今顾容媚又有了他的骨肉,便更加成了他心尖儿上的人。谁敢动他心尖儿上的人,便是跟他唐立锡过意不去。
  自己的政权一稳定下来,他便派人将三尺白绫,毒酒,小刀送去给早已被暗暗软禁起来的洛双双,让她选择一个方式,自行了断了。
  可谁知洛双双却拼死不从,在冷宫里又闹又叫,直吵吵着要见他,闹得皇宫里不得安生。
  最终,唐立锡还是没有去见她一面,或许是懂事的奴才有眼力,偷偷地将洛双双处理了,再同唐立锡汇报,说她已经自行了结了。
  这其中的曲曲折折,唐立锡并不知道,对一个他不爱并且又心狠手辣,铁石心肠的女人,他早就没有了感情,连仅存的那点怜悯和同情也都消失殆尽了。
  不过这些事情自然是不能讲给顾容媚知道的。
  顾容媚踌躇道:“她”
  唐立锡便立即接口道:“她的事情你不用多想,我自会好好解决。”
  顾容媚点了点头,她对洛双双本也就没有好感,再加上对方多次陷害,差点置自己于不义之地,所以唐立锡既然如此说了,也就不再多心了。
  “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同你讲,是事关国家的大事。”唐立锡突然严肃认真地说道。
  “什么事情?”顾容媚问道。
  “我如今继承了王位,颁布了新政,有一条便是在全国实行一夫一妻制。”
  唐立锡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睛,深情而又真诚的说道。
  “你”顾容媚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自古以来,都是实行一夫多妻的制度,人们已经对一个男人有三妻四妾的事情习以为常了。
  唐立锡从小对纳妾侧室有着根深蒂固的概念,却没曾想到他会因为自己而做出如此大的改变,心里也是十分感动。
  “你怎么愿意为我做出这样的事。”她笑道,眼眶却有些湿润了。
  “你忘了,”唐立锡牵起了她的手,温柔地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道,“我说过,你不负我,我定将你视作心中最爱之人,我身边唯一的女人。”
  顾容媚笑了,莞尔道:“我还以为你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怎可能是随口说说的,”唐立锡不禁觉得好笑,“我唐立锡说过的话什么时候没有当真了。”
  顾容媚看着他的眼眸,柔情似水的要将她融化。
  自己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不管是唐愧然的款款深情,还是张哲修的一往情深,或是唐青天的苦心经营,都比不上眼前的这个男人来得真实。他是说到做到,值得自己真正信任的人。
  即使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他的面前,也不会担心唐立锡会背叛她,辜负她对他最大的信任。
  半个月后,唐立锡正式继承了王位,登上了皇座,颁布并推行了新政,只是一夫一妻制一经推行便遭到了朝野的无数争议。
  毕竟千古年来,男子纳妾收侧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今却下令禁止,还要推行一个男人只许娶一个女人的制度,这怎么不叫上至朝廷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纷纷议论,诸多争论。
  可是偏偏颁布了这一政策的皇帝唐立锡却是毫不在意,任凭那些文武百官朝面上书同他分辩,他就是一概不加理会。
  反而侃侃而谈道:“这一夫一妻制很合理,一个男人可以有很多女人,可是一个女人却只许有一个男人,这着实有些不公平。那想要真心,便自然要用真心去换。若是有了三妻四妾,那还有什么专一真情可言,都是胡说罢了。”
  更让人瞠目的是,唐立锡不仅下了这个旨意,还要自己身先士卒,更是向天下宣告自己立顾容媚为皇后,以后便终身不纳嫔妃。
  这可吓坏了一群迂腐老臣,纷纷联名上书请皇上三思而过,为了皇族的子嗣着想,不要轻易做出这样的决定。
  “老臣是为了皇嗣着想啊,皇上!纵使是要推行一夫一妻的制度也万万不可莽撞,拿皇嗣开玩笑啊。”一个颇有些年迈的大臣苦口婆心地说道。
  “陈大人自然说的有理,可若是连朕都不按着那颁布的新政所说的去做,只怕就没有人会信服朕,听从朕的旨意了,认为朕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可是皇上”
  “况且,”唐立锡温和地笑着说道,“皇后已经怀有龙胎,胎向平稳,大人大可不必为皇嗣担忧,只怕过不了几月,朕的小皇子或是小公主便要出世了。”
  那陈大人忘了,如今的皇上可是如何的巧舌如簧,哪里是自己两句话就能够轻易劝动的。
  他只得讪讪地拱手道:“臣恭贺皇上,还望皇上能够三思,为了皇家的子嗣着想。”
  子嗣,子嗣,唐立锡听着这两个字便有些青筋突起,他唐立锡的孩子何时需要别人来操心了。不过是因为自己如今登天做了皇帝,所以才处处有人想要为他谋划。
  下了早朝,唐立锡便径直去往了顾容媚的宫殿。
  如今顾容媚也被封为了皇后,住在唐立锡专门命人为她建造的华贵宫殿之中,差了无数丫鬟奴才好好照顾她,也是十分的尽心。
  顾容媚已经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日子过得越来越慵懒了。
  她整日也不愿意动弹,坐在雕花木窗下,借着暖暖的阳光,读一两篇诗文,便觉得有些困倦。想要睡一会儿,便枕着软绵的枕头打一会儿盹,一觉醒来,却是日上三竿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见唐立锡正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轻声问道。
  “来了一会儿了,见你还睡着,不忍心吵醒你。”唐立锡见她醒了,立即命人将早已准备好的点心端了过来,笑道,“饿了吗?都是你喜欢吃的,尝尝。”
  顾容媚拿起一个桃花酥,放在口中,便立即融化开来,甜而不腻,一股清香在嘴里散开。
  她有些嗔怪道:“倒是把我当作那猪来养,不是吃便是睡的。”
  “那牲畜哪里有你这么好的福气,后宫只你一人,当真三千宠爱集一身。”唐立锡笑道。
  顾容媚只是笑了笑问道:“今天上朝大臣们可有为难你。”
  唐立锡想到了什么却是不愿多说,伸手与她十指紧扣道:“无论如何,我只你一人,终身无悔。”